题名:几孤风月 作者:红山勾云 简介: 被誉为世家明珠的裴景如品行高洁,端得一幅皎皎君子,温润如玉的好模样。 他的救命恩人沈玮,则是挟恩图报,无恶不作,搅得裴家天翻地覆。 对此沈某人扑地,大喊青天老爷:“冤枉啊——” 怎地这些人就不信,裴家公子原是个性情孤僻,不爱琴棋书画,唯一乐趣便是拿着小皮鞭唤他阿狗做马玩的人呐! 光阴有限,风月无涯。 咱们走着瞧~裴景如,我一定让世人知晓你的真实面孔!
楔子 ====== 昏暗的大牢里,劣质的火把悬挂于墙面之上,幽幽的白烟湮没于黑暗之中,若隐若现地映出黑暗中的黄土柸。 已是子时时分了,朱雀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远远的更夫打更声。 老应在诏狱待了大约三个月了,家里人费尽心机为他上下花钱打点,因着这桩子缘故,独自一个间,条件状况自然好些。而且与一般关些鸡毛小贼的牢房不同的是,诏狱里总是很安静。除了偶尔见到负责送来几个窝窝头的狱卒,只有隔壁牢房时不时传来几声鸽子叫,和逗鸽的口哨声。 此夜,是个月朗星疏的晚上。 “你在想什么?” 老应正在一如既往的低头发呆,耳边却没头没脑的传来了这样一句话。老应慌忙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最后才发现这句话是从隔壁传来的。 听声音倒是个很年轻的男子……在狱里还逗鸽子,心态不错。但被下到诏狱里的都不是犯了小事儿。 老应于是迟疑了许久,才应道:“我在琢磨我女儿的事情。” 男人笑了,笑声爽朗,声音里竟然透出一丝轻快:“令爱怎么了?” “她快要生了,”老应叹了口气,“她从小就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很乖,总是抱着我的腿喊我叫爹爹……她一喊,我的心就软了,要什么我就买什么。长大后,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我到处托人,给她找了个殷实人家,本来生活和美。但现在我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她。” 黑暗中,还隔着一堵黄土做的墙,老应看不到男人的脸,但他觉得男人应该轻轻叹了口气。 很轻的一口气。 “你是个好父亲,我曾经也有个同你这般好的父亲。” 这话语,老应不傻,这是话中有话,来到诏狱里的人多少有点故事。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死寂的诏狱却突然响动起来。 脚步声、东西的碰撞声、钥匙掉落在地面上的沉闷声…… “快起来!别睡了!有人来访!” “册子呢?放哪儿了?” “快收拾出来一块干净地方!” ……………… 这是有大人物来了,谁会深夜来访?老应用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他盘坐久了,双腿难免有些麻,踉跄着走到门边,透着铁栏看着走道。 幽深的狱道里,是狱卒们活动的声响。毕竟是重地,他们倒不惯偷奸耍滑,但夜深人总免不了小憩片刻。此刻却是全跑动起来,一阵骚乱。 不一会儿,几个狱卒匆匆从值夜的地方跑来,略过了许多地方,却停留在了他附近。 老应有些惊慌。他倒贩了官盐,被查入狱,但应该惊动不起如此阵仗,被深夜提审吧? “快出来!”穿着皂黑色的狱卒“哐”地一声拉开牢门———却不是老应的。 隔壁的牢门被打开,似乎是镣铐的声音在地上碰撞,并着稻草与衣角的摩擦声。狱卒一左一右架出一个男子。 白色的牢服已经变得有些污浊,发丝未被打理,但看得出来生来发质不错,依然柔顺地搭在肩旁两侧,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像是一口古井,像是哪怕用一块石头砸下去,也不见波澜。 男子很瘦,同样的牢服,老应穿着有些紧,在他身上确实凹陷下去的。 长期以来在自己身边居然住着的是这样一个人。老应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隔壁住着的人应该精神不错,毕竟在牢狱里,在只有一小方铁窗的情况下,还有心情逗鸽子的人,应当……心大?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男子。 男子被狱卒粗鲁地拉扯着,拽着往前走,边走还边回过头,对正在牢房边发呆的老应扯出一个笑容,眨了眨眼睛,古井般的眼睛突然带上了点狡黠,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不是火把映照出的光: “你女儿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这是提审的地方。 各类铁制的刑具挂在墙壁上,一些大型的家伙什被丢到了角落里,地上似乎还有经年的血迹没擦洗干净。男子被狱卒一路拖拽到了这里,穿着皂青色衣服的人齐刷刷站在里面,活像地府里牛头马面旁边的跟班。 牛头马面旁自然少不了白无常。 白无常在皂青色的人影中央端坐。 他面前的是栗子糕、小酥肉,并着其他几个炒得红红火火的菜,放在白玉的盘子里。一齐摆放在糙木桌子上,香气弥漫,与阴冷的周遭环境很是不搭。 “是望仙楼的手笔,”男子看着菜肴便面露欣喜,没顾脚下镣铐便待快步向前,像是饿虎扑食,“裴公子大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很快又被押送他的狱卒抓住肩膀,往回一扯,“嘶”地一声吃痛,不得不老实站好,颇有些不满道:“裴公子,你怎么还这样?难道这些佳肴,许看不许吃?” 裴景如静坐在他自带来的花梨木椅子上,充耳不闻。他身后站着的侍卫招手示意,狱卒才放开了钳制。 沈玮露出虎牙,笑得灿烂,毫不客气地撩起袍子,在裴景如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乌木筷子就将饭菜往嘴里塞,一时塞得太多,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果真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我沈某人先前结交那般许多人,个个整日里叫我沈兄长沈兄短,如今落难了,却只有裴公子愿意来看我。” 裴景如还是没有说话。 许久未吃过这般好菜,沈玮吃得有些急了,似乎有些梗到,便抬手准备去拿那壶酒,倒出来润润嗓子。可是手却突然使不上劲,青瓷的酒壶往一侧倾倒,眼看就要落地。裴景如扶住那酒壶,指尖微凉,不经意间看到沈玮手上的红痕。 那酒壶稳住了,沈玮把手往回一收,手腕重新缩到宽大的牢服里。举杯,酒入口,醇正的竹叶青。 一口下去,沈玮满脸餍足,半瘫在椅子上,摸摸自己的肚皮:“酒逢知己千杯少,此酒甚佳。万分感谢。裴公子深夜来探望在下,在下甚是感激。此处一切皆好,只是隔壁那小老头儿总是因思念他女儿唉声叹气,吵得我不得安宁,劳烦裴公子能顺手解决一二。” 他说得轻松随意,语气轻快,不似在求人,像是真的富家公子哥儿之间闲暇聊天。皂青色衣服的侍从脸上仍是一片静默,眼底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白衣公子 “他的事已解决了,“许久,裴景如终于开口,看着因等不到回家,复又在自斟自饮的沈玮,神色平静,“他女儿是卢三公子的妾室。” 沈玮手里的动作一顿。 裴景如继续说:“圣上已经下令,恢复卢家的爵位。底下的人不会不知情形。” 房间内的烛光跳动,映照着满屋人静默的脸。沈玮的瞳仁中闪过一丝清厉,倒完了手中的那盏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掷在地上,青瓷碎裂。 沈玮抬头直视着他: “裴、景、如,你是在戏弄我吗?” 白衣公子身边的侍卫暗暗握紧了手里的刀剑。直呼大名,是为不敬。 白衣公子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愉,他伸手,拿起沈玮刚才饮过的酒壶,对着沈玮之前倒出的酒的地方,抿唇,烈酒入喉。 他放下酒壶,看着面前暴怒的沈玮,眼底也带了几分笑意: “阿彘,你误解我了。” “我只是想再教给你一些东西,像以前一样。” 他站起身,白袍扫过地面,沾染上了些许污垢。裴景如却不在意,他绕到沈玮身后,伸手,轻轻抚摸上沈玮的头发,手法温柔,却指尖寒冷。 沈玮觉得自己就像被一团看不见的黑影笼罩住了一样,他想反抗,可还没等他阻止,裴景如突然狠狠抓住了他的一把头发。 他的头被狠狠往后扯,撞到了椅背上。长久未能得到良好的食物补充,今晚的暴食除了让他的胃更为不适,并没有给他带来力气。 沈玮的头有些发晕,他倒在椅子上,没有了一点力气。 他感受到自己的那缕头发,正在裴景如的指尖盘旋、玩弄,又与裴景如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像小孩子玩的翻花绳游戏。 裴景如的手慢慢摸上沈玮的脖子,他的气息离沈玮很近,带着酒气的声音在沈玮的耳边响起: “阿彘,你是个聪明人。许多事情你一教就明白,怎么这件事情上,就要我说好多遍呢?” “世家、寒门、良家子、平民,本就是相伴而生。世家最初也是由平民而起,平民依附于世家而生。” 裴景如一只手在沈玮颈部盘旋,慢慢揉搓着白皙的皮肤,另外一只手从袖中拿出一块染血的帕子,扔在木桌上。 沈玮听到自己的呼吸加重。 “阿彘其他时候都很乖,就这个时候,真的很像只不听话的狗。” 木桌上的帕子材质粗糙,是寻常麻布所制。花纹他很熟悉。愣神许久,沈玮想要探身伸手去拿,却被裴景如拽住手上的镣铐,再次狠狠摔在椅背上,只觉一阵头昏眼花。 他听见裴景如低低地笑了:“我不舍得打自家的狗,其他家的,自然要付出代价。“
第一章 建熙十三年,春始。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连日的春雨才刚刚消停。整个都城都笼罩在春寒之下,街头巷尾那些新发出的嫩芽都好似活得艰难,只几个贩夫走卒穿梭在小巷中,不时传来几声吆喝。 古城映照着远处绰绰的山色,山上的寺庙道观只露出一角,早晨山气围绕,端得一派清和正派景色。 “真是山色空蒙雨亦奇……”书生打扮的瘦弱年青男子早起见此番景色,很是有一番感慨,抖了抖自己肚中不多的几点墨水,略略挥动着那空瘪的袖子,发现自己没带扇子,但仍很是有一点诗兴大发的味道——虽然念得是别人的诗。 可惜男子还没来得及念完整首诗,便觉得脚下一凉,低头一看,是脚下的布鞋被地上冷水浸湿了一小块,冷得他蜷缩了自己的脚丫。 出了冬,棉鞋干活不方便,男子早已脱下了,只剩一双蓝色布鞋在脚上,并不防水,一浸便湿。 再一抬头,是他本房表兄弟沈玮颇有些不满的眼神。 沈玮正在从井里打水洗漱,早春刚从井里打起的水颇凉,扑在脸上,刹那间人一激灵,残留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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