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呀,当下肯定是重要的,可是更重要的是以后。”池野还是没放过任何一次给段泽燃洗脑的机会,“等你不再这么忙,咱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过两个人的小日子。” “根本不现实。”处在紧张状态下的段泽燃,连分心敷衍池野的心力也没有了,竟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慢慢来嘛,我也没让你一下子隐退,再说你天天这样忙,身体也受不了。” 段泽燃这次没接话,而是很轻地吸了口气。 池野又忙补了一句,“但是不管你以后身体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种决心他已经翻来覆去表过好多次,不管段泽燃心里怎么想,他必须把自己的态度说明。 即便似乎听起来有些幼稚,甚至不负责,但池野要让段泽燃明白他的心意。 “前面能看到酒店的灯光了。” 漆黑一片中,远远的浮现出一星光亮,像夜空里的孤星。 “嗯,该是快到了。”池野心里跟着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段泽燃以前的应激症有多严重,好在今天只是表现出异于平常的紧张。 “不好意思啊,今天我玩得太嗨了,没控制好时间。”池野有点讨饶的意思,“回去补偿你。” 段泽燃笑了一声,“没必要和我道歉,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既然出去玩,就是要让你玩尽兴。” 他的状态比刚刚好了些,池野把头靠在椅背上,嘟囔一句,“还是我太粗心了。” 大概又开了二十几分钟,车子终于抵达酒店。 段泽燃停好车后,就坐在那呆呆地放空自己,另外两台车停好后则在进行一些例行检查。 开回来的时间似乎比去时长好多,也难开很多,该是因为夜路不好走的原因。 池野没打扰他,自己先下了车,今天跟着的这帮人不经常在段泽燃身边,检查好车辆后才想起从后备箱拿出轮椅。 车里没有电动辅助器,那几个彪形大汉似乎对照顾段泽燃也不在行,池野干脆自己走过去,拉开了驾驶位的门。 段泽燃好像还没缓过神,看到池野站在面前,就那么眼神空洞地和他对视了好几秒。 “是不是太累了?”池野探身过去,给段泽燃解开安全带。 “哒”一声安全扣跳开,池野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段泽燃抱了个满怀,“没,我就是想歇歇。” 他声音低沉,在浓浓的夜色里又轻又软落在池野耳边,莫名让人心里揪着发疼。 池野在段泽燃背上抚了两下,“那我们回去歇着,好不好?” 段泽燃没动,就这样抱着池野足有三分钟,外面那几位过来看见,全躲得远远的。 “怎么?还没缓过劲儿来?”池野又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没事了,以后我开车载你。” “嗯。”段泽燃这才慢悠悠起身。 越野车比轿车高出很多,尤其段泽燃这辆,池野站在车下,下巴才到他肩膀。 轮椅已经摆好,斜着的方向是段泽燃最方便坐下的角度,池野转头看了一眼,那几位还在后面抽烟,他便伸开手,“我抱你下来。” “不用。”段泽燃扭转过身体,又把腿抬出车厢。 “对我不放心啊?别看我瘦,抱你肯定没问题。”池野作势就要弯腰去抱他,却被段泽燃用手肘抵在胸前,将他整个人拦住。 “我说了,不用你。”段泽燃态度坚决到让池野诧异。 虽然以前池野在生活上的确没帮段泽燃做过什么,因为他身边总会跟着曲博松和一直给他开车的司机,池野不是不想做,而是没机会。 今天两个人都不在,电动辅助器也不知道在哪辆车里。 池野站在车外,大漠夜里的风夹着沙粒,刮在脸上像被细砂纸蹭一样。 段泽燃拽着门框上的拉手,“帮我把他们叫过来。” 池野回头瞥了一眼,那几个人还围在一起抽烟胡砍,“我在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那种由内心深处支配的自卑变成表面的倔强,就会显得人特别无情。 池野单手扶在轮椅上,几乎拿出他全部的好脾气,“我愿意为你做这些,真没什么的。” “可我不愿意。”段泽燃冷硬的唇抿成条直线,那双漆黑的瞳仁竟带了点躲闪。 “我们以后要一起生活,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不是吗?”池野尽量把声音放轻柔,今天的段泽燃格外敏感。 从一路开车回来,到现在,他绷紧的那根弦就没放松过,轻微一点触及都会让他情绪波动很大。 段泽燃摇摇头,“我是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但前提是,和我在一起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我不希望因为我的身体,而让你的生活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哪怕一点都不行。” 池野立刻想反驳,“可我……” “我有这个能力做到,”段泽燃根本不给他再去辩解的机会,“帮我去叫一下他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池野只能点点头,转身去叫那几个人。 段泽燃在某些事上倔强得丝毫不肯变通,他不想自己的身体对池野的生活造成影响,池野能理解。 可两个人在一起,相互间顺手帮忙池野并不反感,但显然,这会刺痛段泽燃。 池野深深叹了口气,接触越多,感情越好,才发现段泽燃藏得有多深,拨开一层坚硬的壳,里面还有第二层、第三层,而且一层一比一层硬,一层比一层固执。 他点了根烟,跟在几人身后。 进了酒店大堂,那几个彪形大汉便和段泽燃分开,他把轮椅停在前面等池野。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只要不触及段泽燃的那几个敏感点,他还是温和内敛细致入微的泽燃哥。 “好。” 两人正准备往餐厅走,曲博松的电话就打来了。 段泽燃接起电话,“回来了?” 酒店大堂很空旷,池野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才想起刚把手机调成了免打扰。 他掏出来看了眼,池云明又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最后发了条微信,让他看到后立刻回电话。 不知道池云明又有什么把戏,池野打算回去后再理他,池云明又给他发来条微信:急事。 段泽燃那边也打完了电话,“在这等一下小曲,他们把资料拿回来了,我签几个字。” “嗯,好的,不着急。”池野看着手机上密密麻麻全是池云明的未接来电,脑子里忽然闪过裴峪舟对他说的那些话。 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来,会不会是裴峪舟做了什么?会不会他拿着录音去威胁池云明或干点什么别的? “我出去下,”池野轻轻碰了下段泽燃的肩膀,“打个电话。” “好,在这等你。” 曲博松进来时和池野匆匆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挺急,谁也没和谁说话。 他急着把文件交给段泽燃,项目那边还等着回传。 “段总,这是现场事故的最终判定书,还有家属赔偿的最终定稿。”曲博松递过去一沓子文件,“刚我看池小少爷出去了,模样挺急的,没什么事吧?” “他说去打电话。”段泽燃翻看着文件,觉得脊背和右侧肩膀传来一阵阵酸痛,“项目经理和物资主管又交代什么没?” 曲博松摇头,“但是警察查到了物资主管有一笔可疑现金存款,金额是四十三万,从某些钱币的冠字号能查出流通路径。” 他把声音又放低了些,“大概有差不多十万元现金,上一笔的取款人是裴峪舟裴先生,而且裴先生取款到物资主管存款,中间只有短短三天时间。” “峪舟?”段泽燃眉头倏地皱起,“他怎么会掺和到工程里?” “我也觉得很纳闷,但这条线并没引起警方注意,只是我在调查记录中翻看到了。”曲博松知道这表兄弟俩私下关系不错,“段总,您看这条线要继续查吗?” “查,裴峪舟肯定是被人当枪使的,看看背后是谁在做手脚。” 曲博松点头,“好的。” 一摞文件段泽燃全细细看完,基本和他走之前定下的东西一样,他拿过签字笔,可笔尖刚碰到纸面,他的手就不受控地抖了起来。 最近这种状况时不时就会发生,曲博松四下看了眼,“段总,那边有个桌子,要不去那签吧?” 段泽燃活动了下手腕和肩膀,开了一天车确实很累,而且后背发麻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身子也开始向一边栽倒,有些坐不住。 “帮我去找个靠垫。”段泽燃操控着轮椅来到桌旁,好不容易把十几份文件全签好,脊柱却僵得直不起来,只能半趴在桌边。 曲博松拿来个软垫,放在段泽燃身后,又小心扶着他坐正。 “美国的医院联系得怎么样了?” 曲博松面露难色,“医生是找到了,但几位专家会诊过后,还是不建议您做手术,因为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十五,预后也并不理想,他们还是建议……” “我只问你,联系的怎么样了?”段泽燃沉着脸,镜片后的目光能杀死人。 曲博松紧张地搓着手指,“我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沟通。” “几天?”段泽燃脸色很差。 “五、五天,段总。” “五天后我要结果,这家医院不行,就再换一家。” 曲博松连连应声道:“好的。” * 池野出了酒店大堂,找到个安静的地方,先点了根烟,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拨通了池云明的电话。 那边很快便接了起来,“你在哪?”池云明显然等得已经不耐烦,“今天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池野呼出口烟,“在外地,你急着找我什么事?” “呵,什么事?你干的好事,现在和我装蒜?有种干就有种承认啊!”电话那边池云明扯着嗓子已经喊起来。 池野把电话拿开段距离,“听不懂你说什么。” “法院的传票,这上面什么狗屁律师事务所,不是你找的?” 池云明终于说出句明白话,原来是有人把他告上了法庭,法院发来传票。 “告你什么罪?”池野把手里的烟撵灭。 池云明那边只能听到一阵粗过一阵的气喘,喘了好一阵,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故意杀人。” 池野的心“咯噔”一下,当初裴峪舟说要用半个月时间找线索,还说要给他个惊喜,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惊喜? 池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年他和池云明关系确实不好,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生父会对母亲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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