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情绪差不多恢复平静的时候,商陆偷偷看了一眼蒲薤白。 蒲薤白脸都冻僵了,表情也很不自然,可是全程没有抱怨也没有催促商陆抬起头或者快点儿站起来。 “总而言之,现在先回家吧,外面太冷了,不太适合散步。”商陆按了按眼角,随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蒲薤白并不想这么早就跟商陆分开,可他又想不到其他好的借口,“也是,那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不用了,”商陆指了指蒲薤白所住的那栋楼,“都这么近了,没必要再往返一趟。” 蒲薤白用力思考着还能有什么话题可以拖延一下时间,最后索性直接上手了,他推着商陆的背,强行让他转身然后朝学校方向前进:“走吧,别跟我逞强,你这个状态我怕你自己回学校路上会多想。” “我什么状态啊,我觉得我状态还挺好的,至少我都不觉得有多冷。” “我不是说身体状态,是精神状态。”蒲薤白脸颊冻得说话都很困难,甚至耳朵已经疼到丧失知觉。 商陆也不想太早跟这个人告别,所以没再固执,可他侧过头看着蒲薤白那被冻得通红的耳朵和脸颊,又实在是于心不忍。他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蒲薤白的耳垂,很轻的一下,蒲薤白却感觉到钻心疼痛。 “嘶……所谓冻掉了耳朵大概就是这种体验吧。”蒲薤白想要靠着笑容来缓解气氛,可惜冻僵的脸颊也不再支持他做出微笑这种表情。 商陆凝视对方几秒钟,然后抬手把对方外套上附带的帽子给他扣在了脑袋上。 “商陆!”蒲薤白突然觉得视线都被那巨大的连衣帽挡住了大半。 “你这帽子还真大。”商陆笑了一声。 “这是装饰用的帽子,又不是用来戴的!” “管它是不是装饰呢,都这时候了,你把你口罩也戴上吧,还能暖和一点儿。”商陆一边说一边帮蒲薤白紧了紧连衣帽上的松紧绳。 “别这样,我看不到前面路了……” “你看得到我的腿吗?” “看得到是看得到……” “那看着我就行了,”商陆语气很轻松,“走吧。” 蒲薤白安静地走在商陆斜后方,微微低着头看着商陆的脚步,也不知道是帽子起了物理作用,还是刚刚商陆的那句“看着我”起了心理作用,他很快就觉得脸颊从冷变成发热。 不过这样一来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送商陆回学校,自己反而像是要回学校的那个。 算了,细节问题就不在计较了,反正自己也能如愿以偿地和他多走一段路。 “说起来,你往常过年的时候,都去哪儿过?”商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也是一团乱,他压根儿没仔细去想蒲薤白为什么这么执着要送自己回学校,一点儿没有质疑地接受了蒲薤白所说的“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甚至心里还有点儿欢喜。 说不定今晚也能强行把蒲薤白骗进寝室呢,然后明天早上就又能看见他了。 睡前能看到他,睡醒之后也能看到他,商陆觉得自己这是把很多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直接搬到了现实。 明明前几分钟自己还蹲在地上没出息地哭呢,现在居然因为蒲薤白没有急着回家而感到高兴,商陆觉得自己也是脑子出问题了。他想要把自己这份高兴的情绪掩饰一下,所以随便想了个话题,抛给蒲薤白。 但这个问题一出口,商陆就后悔了。 自己特么的是脑子秀逗了吗,明明知道蒲薤白无亲无故,过年还能去哪儿啊?难道要去给家里人扫墓!? 他有点儿忧虑地看向蒲薤白,震惊地发现那个帽子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大,刚刚光顾着让对方取暖了,完全没考虑美观、实用性之类的事情,现在乍一看感觉还挺……搞笑。 最大的问题是这帽子挡住了蒲薤白的半张脸,商陆根本看不见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 “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就在家里看看电影什么的。”蒲薤白没有沉默很久,或者说,在商陆开口问之后,很快就给出了回答,语气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地方。 该说不愧是成年人的从容吗。 商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为蒲薤白感到难过:“我还以为你会跟夏姐一起过呢。” “你别说,头两年我还真的是跟夏姐一起过的,好像是因为工作的问题一直拖到了除夕那天,夏姐回不去老家,就在北京和我一起过的三十儿。” “她去的你家?” “我去的她家,”蒲薤白用手挑起帽子,抬头看着商陆,眼神里带着笑意,“她家做饭的厨具比较全,还有案板、擀面杖之类的东西,她信誓旦旦说要教我包饺子,结果她自己也是包得乱七八糟,我全程就只帮她擀饺子皮儿。” 哥俩儿对视了一阵,然后爆笑起来。 “哈哈哈,我想夏姐也不是那种居家的类型!” “嗯,不是很居家,但她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会,是个非常自信的人。” “简直了,希望我们吴头儿会包饺子吧。”商陆无意间吐槽了一句,紧接着又闭紧了嘴。 自己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商陆又一次小心翼翼地看着蒲薤白是什么反应。照顾蒲薤白多年的司半夏,如今已经把部分注意力转移给了平平无奇吴英泽,商陆觉得自己要是蒲薤白的话,肯定会像个小屁孩儿一样撒娇表示不满。 “嗯,好像是不会,夏姐常说,吴先生最拿手的料理就是煮泡面里卧鸡蛋。”蒲薤白说这话时看上去十分轻松,“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将来要怎么过日子。” 商陆却因为蒲薤白的轻松语气而感到心情沉重。 别总是这么成熟啊,这样一来不就显得自己十分幼稚了吗。 “靠着外卖也能苟活一阵。”商陆和蒲薤白一起开着两家经纪人的玩笑。 “嗯,不失为一种好的生活方式。对了说起来,今年夏姐似乎是打算把吴先生带回家里介绍给父母呢。” 这事儿可是商陆头次听说:“真的假的?吴头儿前阵子还跟我说邀请夏姐回家过年但却被拒绝了的事。” “不是夏姐跟他回家,而是要他跟夏姐回家,”蒲薤白始终抬着头看着商陆的侧脸,“感觉他们两个当中,夏姐才是那个主管一切的。” “毕竟在夏姐看来,男的都靠不住。” “是啊,可是我也不觉得夏姐是女权主义来着。” “又不是非得要归类成什么主义,”商陆说的是心里话,他始终是这么想的,所以说起来并不刻意,“只是个性使然吧。” 正是这些看似无所谓的不经心的话,蒲薤白才觉得商陆的人格充满魅力:“嗯,说的也是,个性使然,这个词用得真好。” 上礼可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有价值的话,还在纳闷儿的时候,有听蒲薤白继续感慨:“将来你的妻子,想必也会很幸福吧。” “……什么啊,干嘛突然感慨这个,感觉好恶心。” “恶心!?你明明之前也这么说我的啊?我都还没说你恶心!” “不知道,就是听着就……就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商陆说着还要抖一抖,顺便蹦哒了两下,“卧槽,妻子,卧槽……妻子,这听着也太遥远了。” “哈!?你一个一直有女朋友的人,为什么会觉得妻子遥远,难道你就一直不打算结婚吗?那陈白芷会怎么想啊!”蒲薤白其实心中窃喜,但这时候表现出来内心想法的话,实在是太过卑鄙。 “啧,你现在能明白陈会长为什么对我冷淡了吗?陈会长想的都是将来组建家庭之后的事,可我就……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我觉得现状就挺好啊,为什么一定要结婚。结婚了就有很多现实的问题吧,比如说住在哪儿,要不要孩子,要几个,谁带孩子之类的问题。”商陆用心烦恼着。 蒲薤白顿时安静下来,这特么还真是挺现实的,他就从未想过。 结婚、定居、孕育生命、教育下一代……这些从来就没有在蒲薤白大脑中形成过一个体系。 这么一想,将来司半夏和吴英泽也会结婚吧?然后那两个人会住在一起,某一天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小孩儿,那之后呢?司半夏还会像现在一样全身心埋头工作吗?大概是不会了吧。 蒲薤白在片刻沉默中,想到自己的将来,他不认为自己还有可能与一位女性结为伴侣。也许等很多年过后会有一天自己能够找到一位让自己觉得安心的女性,但在那之前,自己首先要经历的、一定会是商陆挽着别人的手走上婚礼的殿堂的那一刻。 那个场景光是想想,蒲薤白就觉得浑身无力、呼吸困难。 “那索性不结婚呢,一直保持现状。”蒲薤白小声念叨了句。 “嗯,但是仔细想想,没有哪个姑娘愿意一直保持现状吧,最后肯定会迫于压力而扯证……唉想想就头疼,你能想象吗?这辈子身旁都会是同样一个人,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睁眼看到的第一个,就总是同样一个人。这种感觉细思极恐啊,有一天万一觉得腻了,那时候该怎么办呢。”商陆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是在自相矛盾。 刚刚明明觉得一直能看着蒲薤白就感觉很开心呢。 商陆也安静下来,他在脑海中自我质问着,自己对陈白芷曾有过类似的想法吗? 没有吧,甚至有时候还觉得不见面也挺好。 “想象……倒是可以想象。”蒲薤白说着,脑子里开始了自己的想象,想着要是每天都能看到商陆的话…… 他甚至愿意为此而折寿。 两个人突然陷入沉默,各自怀揣着一些想法,转眼间就走到学校了。 “那我先走了。”蒲薤白抬头看着宿舍楼,语气有些没落。 商陆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要不……” “嗯?” “要不再溜进去住一晚?”商陆试探性地问,“天儿这么冷,再走回去太折磨了。” “我可以打车啊。” “这么一说我们刚刚就可以打车……” “哈,也是,刚没想到吧。”蒲薤白低头看着商陆正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你快进去吧,手指头都冻红了。” “嗯。”商陆总感觉心底有些烦躁,像是心脏下面长了绒毛小草,怎么都觉得又躁又痒。最后干脆商陆也不再问了,征求意见什么的最后肯定会被拒绝,那不如就直接硬来。他拽着蒲薤白就往宿舍楼里走,“我最近置办了好多煮咖啡的小玩意儿,也一直想给你看看呢,还有好多好吃的,饮料什么的。走吧,我给你做一杯燕麦拿铁怎么样。” 蒲薤白象征性地挣脱了一下,最后被商陆拉进门的时候,居然有点儿想哭。“晚上喝那么多咖啡我特么还睡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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