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摆摆手:“我现在就想着,要是能把这管子拔了,能自己呼吸,能下床走走,下去晒晒太阳就知足了。” “你说这,你要是能走了咱就回家了,病都好了。你也别瞎想,你的身体可是咱这一圈最好的,康复起来也快的很。本来老花婆还说一起来的,她那小孙子上补习班,她得接,走不开。” “她也是忙,带大一个孙子还得接着带小的。” “咱们不都这样吗?有个小的在跟前闹着也有点事儿干。” 外婆很高兴,打着精神听她说话,贺源心里安慰了许多,他看着外婆,真希望时间就停在此刻不再流动,起码外婆的情况不会再恶化,他希望三婆婆多留一会儿,外婆一定也这样想。 “还是达不到指标无法治疗吗?”病房站不下那么多人,温寒他们便在楼道尽头的阳台上悄悄交谈。 “嗯,外婆吃不下饭,营养跟不上,肿瘤扩散的也快,医生不敢化疗。” “嗐,为啥啊,怎么就是外婆呢。她身体一直很好啊。”尚北一直捂着眼堵着眼泪,“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每次有点什么吃的,他都把我叫过去分着吃。” “别说了,尚北。”贺源嗓子也哑哑的。 “源哥你也保重,可别累垮了。”尚北看了一眼温寒,“你别操心学校,我们都得好好的。” 贺源挤出个笑,点点头。 温寒盯着他,他也更加清瘦了,黑眼圈在白皙的脸上十分明显,笑起来更显得疲惫。 “嗐,我在这儿也是碍事儿,我就先回去吧。”尚北拍拍贺源,“外婆有好消息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 “你帮我跟外婆说一下,我下周还来看她,让她等着我。” 贺源点点头,“路上小心。” 他们看着尚北离开,贺源回头看温寒, “饿不饿?带你去吃饭吧?” 温寒摇摇头,绕到贺源身后把他摁到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给他按摩。 贺源疲惫地笑了一下,紧绷的神经暂时放松了一下。夕阳的红光照在他们身上,仿佛一切都还是和谐美好。 天刚擦黑,温寒快到家时才发现附近热闹非凡,许多人在打篮球,灯光很亮,一群大妈还在篮球场角落跳广场舞,音乐放的震天响。 他刚拐入胡同,就看见面前似乎恭候已久的金怀耀,带着的几个人依旧是数月前在小隐于市门前的那几个红绿蓝毛,酒味弥漫在空气里,来着不善。 “呵,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你妈一样夜不归宿呢。” “你明明知道我要回来,不然也不在这儿等,非说那么拧巴干什么?”温寒十分平静,看智障一样看着他。 “你今天又过来,有事儿?” “不然呢!老子家都被你们娘俩给偷了,真当老子不存在是不是?”金怀耀揪住温寒的衣领,酒气熏的温寒很不耐烦。 “松手,有话就说,别上来就咬人。” “你怎么不冲了?怎么,巴结好我然后顺利姓金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是一门心思往我们家钻啊,你们是狗吗?没自己的家吗!” 温寒忍无可忍,屈膝一顶,金怀耀腹部吃痛被迫松开手。 “你爸的你有病吧?谁在这咬人谁是狗。” 大哥受伤,跟班们自然一起冲上来。温寒刚才不惹他也是发现了这过道里窄小,就是他再能打这么多人他也施展不开,何况他也没那个心情,但眼下事已至此也没办法。 温寒属于技巧性,力气不行,一个人打仨,也就扛了两轮,很快没了劲儿。他被一个混混儿锁倒在地上。另外一个悄悄从黑暗的角落里摸出来根手腕粗的棍子。 “他不是要去体育比赛吗?照他的腿打,我看他还怎么去参赛。” 声落棍起,温寒右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他头上渗出密汗,心想估计这腿是要废了,不知道报警还来不来得及。 “棍子给我,我来!”金怀耀恶狠狠地看着温寒,温寒恍惚在他眼里看见了红色的凶光。 “哎!干什么呢!已经报警了啊!” “大哥?” “先走,就这样吧。” 温寒坐起来,金怀耀垂着头慢慢悠悠地走了,他似乎完全不担心是不是真的有警察。温寒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他真的像条没家的狗。 “温寒!真是你?没事儿吧?” “有事儿。”温寒扶着高锐的胳膊,费劲的站起来伸了伸腿。 “能走不?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走还是能走,那家伙还是胆小,不敢使劲儿。” “那你叫那么惨?” “我怕疼不行?” “行,但还是要去医院,万一伤着神经了。” 高锐把他塞进出租车,温寒突然想笑,他想起来贺源也这么雷厉风行。他看了一眼楼上,家里灯没亮,看来刘清云不在家。 “我不去中心医院。”温寒头上渗出点汗,执拗地说。 “你在那儿欠了药费?”高锐不解,“那去附院。” “这么疼还说没事儿。”高锐探身给他开了窗,伸手给温寒擦汗被温寒挡下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来打球啊,你怎么不记事儿?下午我还邀请你了,早跟哥一起打球不就不会有这事儿了。”高锐看他没那么痛苦了又吊儿郎当地笑,“你看吧,我就说那群混混儿就爱找你这样的好学生。” “他们堵你干嘛?劫财还是劫色?” 温寒忍不住翻他一眼:“你觉得呢?” “那可不好说。他们在门口转那么几天,说不定就是看上你了。” “不好笑。”温寒又翻一眼。 “那哥给你想个好笑的?” “不劳烦了。” 温寒其实这会儿已经不觉得疼了,也有可能他已经疼过劲儿,适应了。他摸出手机,给贺源回了句:“到家了,别担心,好好休息。” “我就说不用来医院吧,好着呢。”温寒推开高锐的手,右脚点地,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你这是没事儿了才这么说,要真骨折了怎么办,细胳膊细腿儿的。” “不管怎么说,今天多亏你了,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吃饭是小事儿,幸亏你这腿没大事儿,别到时候去不了联赛,我白跟你折腾这一晚上。” 温寒瘸着腿走出半米远了,听见这个又回过头,“我去不去联赛,你为什么比我还上心?” “我想想啊,”高锐甩了下斜刘海儿“因为体育组每年都没什么中用的,难得今年请到了你,所以我想跟你一起给咱学校体育老师争个光?” 他这语气难辨真假,温寒点点头,“看不出你还挺有集体荣誉感的。” “你成天下课睡觉也不往外看一眼,能看出来什么?哥的优点多着呢,你可以多了解了解。” 温寒不想看他嘚瑟地甩刘海,摆摆手:“走了!” “吃饭的事儿还是不能忘啊!” “知道了。” 第50章 流星 贺源回来了。 明明算上周末才五天,贺源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的座位都重新排过,虽然在温寒的努力下,他俩还是原位。 “这都是你弄的?” 桌子上整整齐齐分了好几叠卷子,每一摞上面都拍着一张便利贴,贺源揭下一张:周末下午第二节课发,周一晚收,周二讲,二十一题第二问不写,紧急程度三颗星,不急。 “我特意找课代表对过,绝对不会错。”温寒一副求夸的骄傲脸,贺源没忍住揉了把他的头发。 在医院这五天密不透风的,比堆着的卷子还让他喘不过气。眼下他坐在教室刷着题,温寒也老实地在旁边学习,一切都很平静。他暂时安心了不少,好像只要他不去想,不去看,外婆的病情就不会恶化。 “腿怎么了?” “啊…摔着了。” “脚踝?” “啊,差不多。” “靠边站,我看看。”贺源往后瞥了一眼,没什么人,他弯腰掀开温寒的裤腿,一道青紫的棍痕缠在白皙的小腿上,十分骇人。 “说实话。” “说来话长。” 温寒只是腿肿了有点瘸但并不影响行走,贺源却不理,二话不说把他背上三楼放在阳台凳子上。 “你晚上吃饭没?” “吃了吃了。”温寒积极地说,“只是有点瘸,走路没问题,我去食堂还是很迅速。” 贺源依旧沉着脸:“药有没?” “在床头。” “你打架了?”贺源蹲在地上小心地给他上药。 贺源语气沉的吓人,温寒只好粗略地描述了一下,尽量让事情听起来没那么严重。 贺源听完仍旧沉默着,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小心翼翼。 “阿姨也还不知道吧?” 温寒心虚地点点头。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高锐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啊,没人就是命了呗,谁知道金怀耀在那儿。”温寒漫不经心的却还是有些心虚。 “你告诉我你安全到家了。” 温寒摸不清贺源的表情,小心地说:“对不起,我确实没事儿,我不想让你担心,你已经很辛苦了。” 贺源抬起头紧紧地盯着他,温寒第一次想躲避他的眼神。 贺源本来蹲着,他就着姿势咚一声单膝跪地,温寒一惊,更加心虚:“不,不必如此。” “抱歉,你不该说对不起。我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陪着你,还让你说对不起。你受伤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 “但是,温寒。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是真实的,无所顾忌的,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感激。但是如果我保护不了你,甚至毫不知情,连托住你的情绪都做不到,这比你瞒着我还让我难受。”贺源十分严肃。 “你居然,直接叫我名字?” 贺源继续说,“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你的伤也只是小事儿。但对我来说是你对我的疏离,我气你瞒着我,因为我怕你在有了我之后仍然独自承受一切,这样的话即使我少了担心,又绝对不会快乐。你当然应该有隐私,有不告诉我的自由,但是我还是希望如果你难受,可以和我分享。” 温寒脑子空白几秒,然后认真地说“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贺源没有生气,没有闹别扭,但是这些话却让温寒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贺源弯腰抱住他,他想说对不起,自己这些天疏忽了。但是如此一来,也是疏离,他沉默着,温寒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同桌,要报仇吗?” “啊?”温寒笑了一声,“你刚才那么理智。” “那又怎么样?” “早晚我要揍回来。但是,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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