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看他哑火,哂笑一声,关掉了聊天页面。 结果下一秒却收到一条微博艾特提示。 李柏奚公开艾特了他:“妆容本身就没有灵魂,灵魂是属于模特的。妆容的美不该由化妆师自我剖析,而应绽放在模特脸上,等观者自行品味。许多年了,我们师兄弟切磋一番如何?只有妆面,没有解说,孰高孰低,全凭观者决定。” 哦!吃瓜群众又沸腾了。 有人问:“这有你什么事儿啊?” 又有人赶来解说:“马扣扣这些年一直是跟着李柏奚混的,李柏奚是老板兼老师,这是亲自下场护崽来了!” “今天的李娘娘画风不一样啊,我竟然有点小心跳。” “打起来!打起来!” 众人帮着疯狂艾特师弟。 刚刚还在跟李柏奚呛声的师弟似乎被这个转折搞懵了,进入了装死状态。 另一头,李柏奚却收到了某长期合作的品牌公关发来的信息:“李老师,打听一下,这一出是哪家品牌赞助的呀?” 李柏奚:“什么赞助?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师弟都还没应战。” 品牌公关:“您说笑呢吧,这种事难道不该是早就策划好了,下战书只是走个过场?” 李柏奚:“那多没意思。” 品牌公关将信将疑:“不……不愧是李老师。那如果还没赞助方的话,考虑一下我家怎么样?我们可以联系直播平台、策划流程、赞助比赛双方的化妆品。观众在网上投票,票数按比例折算成捐款做公益,我们就赚个品宣。” 李柏奚:“听着不错,如果我师弟应战的话。” 品牌公关:“……” 师弟过了很久才在微博发出回应:“师兄想切磋,我当然舍命陪君子。不过公平起见,我建议比赛采取直播形式,由第三方现场决定主题。即兴发挥,你觉得如何?” 这提议背后的用心,只有两个当事人心里清楚。即兴是李柏奚的软肋,也是他最大的心理阴影。 师弟反将一军,满以为李柏奚会骑虎难下。 结果对方竟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这么说,只隔了半分钟就爽快回应道:“那就这么定了,具体细节我们回头商议。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师弟:“?” 李柏奚戳了戳品牌公关:“他回复了,可以搞起来了,我让助理跟你们对接。” 品牌公关:“你们这也太真实了吧?” 五分钟后,刚下班回房的程平也发来了信息:“你这是在干啥???” 李柏奚:“如你所见,在跟他对刚。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解决方式呢。” 程平:“……我特么以为你会喜欢公关这种方式!所以才去找经纪人帮忙的!” 李柏奚笑了:“公关确实帮了大忙了。但你别说,我刚发现原来硬刚这么爽的。” 程平被他带偏了:“是吧,就是很爽。” 紧跟着反应过来,又追过来一条:“不对啊,你有把握吗?这万一输了怎么收场啊?” 他知道李柏奚败给师弟的事,也看过俩人之前对峙的状态,总觉得李柏奚距离“十拿九稳”还很遥远。 李柏奚:“确实,比赛嘛,不存在百分之百的胜率。但比起以前,我现在的把握确实大了很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平明知道他设了个套儿,还是只能直愣愣地往里钻:“为什么?” 李柏奚:“现在有你了。” 程平:“。” 虽然数字问题还没解决,但李柏奚没忘了三不五时撩拨一下,提醒一下对方:我还等着呢。 程平毫无还手之力,半晌才回:“我可以去给你当模特吗?你在我脸上化。” 李柏奚:“师弟不会答应的,你是明星,自带拉票效果,不公平。但你可以陪我练习嘛。” “行啊,你要怎么练,我陪你。” “真的怎么样都可以吗?你确定?” 程平:“……” 第二天在化妆间,马扣扣翩翩飞来,感动得七窍流血:“师父啊,你为了替我出头,真的要做到那种份上吗?” 马扣扣已经迅速调整心情,安心当助理,甚至开始在剧组里猎艳了。 今天早上他捧着一杯咖啡,期期艾艾地送到埃尔伯特的化妆镜前,趁机跟男神尬聊。剧组的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埃尔伯特假笑着,说一句答半句,私人气泡已经从三米加厚到了三十米,从头到尾都没碰那咖啡。 马扣扣浑然不觉,冲他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李柏奚看在眼里,说:“马扣扣同志,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接受了惨败的命运,都不想着复仇翻身了。” 马扣扣作凄然弹泪状:“不是啊师父,只是我贱命一条,不值得您把自己搭进来啊!这世道如此险恶,万一比赛结果被动了什么手脚,您那金贵的名声可怎么办嘤……” 李柏奚翘起兰花指嘣了一下他的脑门儿:“那你可真是一腔孝心。” 马扣扣含羞带怯:“我是天下第一孝女呢。” 李柏奚又嘣了一下:“你要真孝顺,不如想想为娘托付给你的那件事。” 马扣扣想起他还在犯愁减数字的事儿,眼珠子一打转:“说起来,剧组不是正要准备一幅油画吗?” 李柏奚一愣。 那油画本该是开拍之前就准备好的道具。 电影剧情里,画家第一次给弘画肖象的时候,以绣着金色花朵的红色布毯作为背景,让他赤身躺在毯子上。画中人的身体接近留白,在浓艳背景的反衬下,他愈发苍白,像浮世绘里没有情绪也没有身世的过路人。 他们因这幅画定情,最终也以这幅画为契机走向别离。 导演想把文艺片的文艺做到极致,请了个知名画家来绘制这幅道具油画。结果那画家排面大,脾气也大,不太看得上这活计,一直拖到此时才宣布开工。 导演为了多一个宣传噱头,也就忍了。可对方又出幺蛾子,提出自己从不对着照片画肖像,必须对着真人,要求程平去画室脱光了当模特。 制片助理对剧组转述这要求的时候,程平脸色微变,显然不太自在。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敬业”,勉强问:“要去多久?” 助理:“……他说要画一周。” 剧组哗然。 程平:“……” 一旁的李柏奚突然踉跄了一下,小步出列。 李柏奚是被马扣扣给推出来的。他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事到临头,却莫名有些犹豫。 他稳住身形,想了想,还是顺势开了口:“其实,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试试这幅画。” 导演看过李柏奚的画。事实上他一开始就是被李柏奚的画打动了,才会邀其入组。 这会儿他心里对那画家颇多埋怨,也想换个方案,抱着试一试的心理问李柏奚:“你需要多久?” 李柏奚:“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就够了。” 导演一拍手:“太好了。我猜,你也不需要对着真人画肖像吧?” 李柏奚正想回答,身后的马扣扣又捅了他的腰窝子一下。 李柏奚出口的话语临时打了个转:“起稿阶段,还是面对真人更好。” 导演大皱其眉:“为什么?” 李柏奚:“。” 导演:“?” 李柏奚急中生智:“照片没有灵魂。” 十万八千里外,师弟打了个喷嚏。 导演:“?” 导演迟疑着去看程平:“我不想让我们的演员感到为难……” “我没问题。”程平斩钉截铁。 李柏奚看了他一眼。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促成什么吗? 于是这天拍摄提早结束。李柏奚严肃道:“辛苦程老师了,我们去加个班吧。” 程平也严肃道:“好的。” 两个人一脸肃穆地离开片场,走进了李柏奚的酒店房间。 两个助理已经贴心布置好了全套场景,在房间里完美还原了画室一角。金红色的布毯一半挂在墙上,一半垂坠到床上——免得程平躺地板上当模特。床边甚至立着两盏烛台,作为画室光源。 程平站在原地,望着那张铺成金红色的大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任何人都能预见接下来的走向了。李柏奚闷咳一声,正想说点什么,就听程平问:“那我去躺着?” 李柏奚:“……嗯,去吧。” 于是程平一件件地脱掉衣服,戴上长款假发,爬到毯子上,僵硬地陷入柔软的布料里:“是这样吗?” 他的身材已经完全贴合了弘的样子,苍白伶仃,显出一种任君采撷的柔弱。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声调古怪,倒显得恶声恶气。 他不想让李柏奚发现自己仅仅是被对方目注着,就起了不该起的反应。 李柏奚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犹豫了。 这一幕场景太过逼真,逼真到了不祥的地步。 但他为了这一刻经营许久,总不能半途而废。别的不说,自己这会儿打退堂鼓,程平该怎么想? 李柏奚:“再侧过去一点……左脚屈起来……头再抬高一点……好,就这样不要动。” 他举起手机,有些仓促地“咔嚓”一声拍了一张:“好了。” 程平正在琢磨着这鬼姿势要维持多久,闻言一愣:“什么好了?” 李柏奚:“你可以动了。” 程平:“你不是说要对着真人起稿……才有灵魂吗?” 李柏奚:“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获得灵魂。” 程平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他躺着没有动,感到李柏奚接近过来,手指垂落,指腹带着暗示的意味擦过他的唇瓣。 李柏奚轻声问:“之前没解决的那个矛盾,你想好了吗?” 逃避不是程平的风格。他眼神游移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其实也不算矛盾……我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你不可能是1,所以才想着,那我来当也……” 话语声消失在了李柏奚的双唇间。 这个吻又深又长,带着显而易见的目的性。李柏奚循序渐进地抚摸他,唤醒他。 程平喘了起来,抬眼去看李柏奚。对方的双眼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静水。千百年来那些投井的人,或许也是被这深邃劝诱吧。 纠缠间,李柏奚拨弄了一下他的假发的发丝。 程平顺着看去,一念生起:“我们这样子……真像画家和弘。”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声像是将一个粉饰已久的隐秘乍然戳穿,李柏奚悚然一惊:“别胡说,你跟弘能一样吗。” 然而真的不一样吗?如果有一天,程平也像弘一样变了,不再带来灵感,自己还会像现在这样喜爱他吗? 李柏奚不敢叩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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