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把一根长二十五厘米的银色中空细钢管导进猴子体内的方正顾不上抬起头,挣开陈尔的手,分出神应付道:“你去就行了,就说我忙。” 连找借口都找的这么敷衍,陈尔单手拄在操作台边上,无语的看着方正:“大哥,人家点了名要你去,这是写在合同里的,你有义务参加,配合宣发理解吗?” 方正依旧稳如泰山,头也不抬:“你才是项目主要负责人。” 认识方正这么多年,从小学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快要二十年,陈尔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还算了解方正的人,这半个月以来方正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不免有些疑惑和担心。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把腰稍微低下去,严肃的看着方正:“你最近怎么回事?是家里闹鬼了还是怎么的,你想在实验室里把这辈子就这么交代在这儿?” 要不是在方正身边就没看见过一个女人,陈尔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失恋了,想来想去,似乎家里闹鬼更能解释为什么方正突然这么反常。 可惜方正听了他的话还是无动于衷,以往都会抽个空瞪他一眼,这次却是雷打不动的平静着,手上不慌不忙地在猴子身上操作。 不自觉地陈尔被方正的认真所感染,跟他一起屏息凝神直到结束。整理好工具,方正摘下手套站起来:“明晚七点?” 这算是答应了。 陈尔一乐把胳膊攀上方正的肩:“记得穿正装。”
第27章 万豪宴会厅 酒会开在万豪酒店二十六层,整一层只有这一个大会场,装修是简约的轻欧式风格,熠熠生辉的水晶吊灯佐以欣荣的花卉,让程式化的精致里多了一丝活泼可爱。 在带着气泡的香槟与白桌布中间穿梭的是身着礼服的男男女女,举杯、交谈,每个人脸上带着努力迎合彼此的笑容。 方正和陈尔也在这其中。 在陈尔的不断强调下,这晚方正破天荒的稍微打扮了一下自己。他穿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黑西装,里面配了一件宽翻领的白衬衫,两件衣服的版型都稍微宽松一点,理由是穿起来很舒服。本来他还系了一条藏蓝色的缎面领带,后来在电梯里被忍无可忍的陈尔一把薅了下来。 在电梯里时,陈尔皱着眉头拿着那条昂贵的领带,摆着一脸恨不得把它丢到垃圾桶里的表情,原话是这样说的:“你能不能再土一点,我二大爷都不系这样的。” 不系领带,这套衣服就显得有点奇怪,陈尔毫不吝啬的发挥自己一身多余的时尚细胞帮方正简单整理了一下,解开了他衬衫领口的头两颗扣子,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只不过对于方正来说,扣子不扣齐就像吃饭每次都剩一粒米在碗底一样,让他浑身不舒服。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方正耐不住心里的痒伸手去整理自己的领口,陈尔看不下去拍开他的手:“强迫症是病!你知道不知道。” 方正刚打算回嘴,想干脆把衣服系上算了,尚仁的沈总拿着一杯酒朝他们俩走了过来。 姓沈的三十来岁,一副内敛的长相,让人一眼望去想不到他竟然就是尚仁背后的那头狼。 管里,二久戚戚六四戚久⒊二 看着方正和陈尔,他举起酒杯,嘴跟抹了蜜一样张口就来:“啧,我说怎么看方博士这么眼熟,上次在科研所我就想说了,一下蒙住了没想起来,你穿着身这身更像那个人了,”说到这,他另一只夹着香烟的手扶住额头,“就是那个明星,叫,对,叫leon的!” 捏着高脚杯,他的手在空中飞舞,还拉着陈尔一起给方正相面:“陈博士你来看,是不是?” 陈尔笑笑:“早就有人这么说。” “是吧!我眼睛毒。” 什么leon不leon的方正不了解,他只知道,这场酒会已经够让他心烦了,现在还要硬挤出笑容来应付客套。 懒得说太多,他举起杯:“沈总客气了,来,我敬您一杯。” 这些生意人,无论走的多高多远永远还是对灌别人酒情有独钟,尤其是灌方正这样的。 姓沈的果然很吃这一套,像是没想到方正会喝的这么爽快,逮着他就是一顿猛喝。 两个人一来一回地,等陈尔意识到问题时,鲜少喝酒的方正已经半醉了,一张脸微红,带着迷醉的笑容,引来了酒会上不少人的侧目。 眼看着再待下去就要出事,陈尔忙找个借口带着方正先一步离开了会场。 出租车上,陈尔推着方正坐进去,给司机报了方正家的地址,方正按着搏动的太阳穴打断他:“我钥匙换衣服的时候放在白大褂兜里了,我得去一趟实验室。” “去扬南那边的生物科研所。”陈尔前倾着身子对司机说。 方正这时候推他一把:“你下去吧,走你的,我没醉。” 陈尔坐着没动,脸色不太好看。经此一役,他算是彻底确定了方正的反常,没好气的问方正:“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到底出什么事了?还是和尚仁合作就让你这么难受?不至于吧,方正。” 方正的眼睛有点微微充血,他把手肘拄在车后座的一扇门边,楞楞的看着前排座椅,语气还是淡淡的,无精打采的:“没有,我没事。”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事,可惜他的事谁也不能说,而且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怎么了。 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后,陈尔还想继续说,前排司机比他还不耐烦的催促道:“你们到底走不走啊?” “走。”方正回答司机,掉过脸去赶陈尔:“下去。” 陈尔无奈地白了方正一眼下了车:“那你注意安全,喝多了就赶紧回家,别在实验室里泡着。” 方正点点头,伸过手去拉上了车门。 出租车到科研所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一般情况下,除了方正以外,偶尔还有陈尔,很少还有人会在这个时间仍然留在科研所不走。但这晚方正刚进一楼,就看到一个学生开着走廊灯坐在门口,腿上还放着一本书。 迈着稍微有些虚浮的脚步,方正走到他面前:“还没回去啊。” 那学生抬头看了眼方正,恭敬地站起来,颇有些惊喜的笑道:“方老师!您还真回来了。” “嗯?”方正没明白,什么叫还真回来了? 那学生指了指楼上:“您那个志愿者来找您,我说您今天去参加酒会了应该不会回来,他不听非要等您,现在还在上面呢。” 志愿者?是林晓!方正下意识抬眼看了下走廊棚顶,再低下头,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他冲那个学生点点头,身体已经等不及先朝楼梯口偏去:“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先回去吧。” 说完,借着酒劲儿,方正没形象地把自己的急切向外展露,只是真正上了二楼,他又要命的恐慌起来,正如同当年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跟平常人不同的性向那时一样,他胆怯地放慢了脚步,一颗炙热的真心在累积多年压抑的安全区周边来回游移,难以安定。 在只亮着绿光安全灯的昏暗走廊里,方正远远地看见他办公室门口的墙边,小小地蹲着一个人,像个被主人吩咐的小狗,乖巧的守候。 明明只有半个多月没见而已,方正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他几乎忘了林晓的声音与笑容。 唯一经久不消的,是那一天在他的车上,林晓的那些泪。
第28章 人民币砖头 在这一刻,酒精就像病毒,它以方正的肉体为容器,在里面肆意妄为的分裂、繁育。渐渐地,一种被动的兴奋感涌上方正的大脑。 简单来说,酒劲儿有点上头了。 方正站在楼梯口,一只手把着扶手,他的眼皮微微向下耷拉着,远处的的林晓在他视线里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像在跳舞似的。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清醒一点,方正晃了晃自己发晕的头。 松开手,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平衡往前走去,却还是不免蹒跚了一点,脚步声照比先前重了些许。 听到动静的林晓在远处站起来,纤弱的身影转过来朝方正看。 看了几眼,大概是认出来是他,于是又拘谨的把身体站直,手紧张地捏着裤线原地等待。 直到方正走近,林晓才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方医生。” 那声音在荧荧的绿光里缥缈,勾得方正眼前出现一片波动的眩晕,像是空气染了色。 久违的称呼,只存在于林晓和他之间的称呼,方正不自觉的笑,隐在黑暗里笑。 “你来啦。”他一开口,浓重的酒气传出来,林晓睁大了眼睛:“你喝酒了?方医生。” 方正笑了一下,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说:“喝了一点。” 走进房间,打开灯,方正招呼林晓:“进来吧。” 熟悉的红木办公桌,熟悉的椅子,熟悉的蓝布折叠屏风,熟悉的水杯。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方正请林晓坐下,然后起身给他倒水。 水倒一半,林晓赶上去,他把方正的手按住:“不用了方医生,我不渴。” 手挨着手,方正看了林晓一眼:“我听说你等了一会。” 一句话的功夫,林晓的温度一寸一寸顺着空气传过来,方正受不了,他抽出手坐回去:“那好吧,是我多事了。” 这话说的,林晓抬头看了方正一眼,他觉得方正今天怪怪的,表情怪,说的话也怪。 想来是喝醉了,那副迷迷的样子。 反过来,林晓给方正倒了一杯水,举着两只手递过去:“方医生你喝点吧,解解酒。” “我没醉。”方正说。 不过他还是接过那杯水,脸上从进门以来就一直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喝了一口,方正放下杯子问林晓:“你身体好点了吗?那个…没了吧?” 都半个月过去了,林晓低着头嗯了一声:“早就没了。” “那就好。”方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其实摸不准林晓为什么会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来道别?难道不应该躲他躲得远远的吗? 林晓摇摇头:“都挺好的。” 那是不是…缺钱了?方正想。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去白大褂里掏出钥匙串,坐回来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 抽屉里是一个牛皮纸信封,有一块砖头那么厚,里面是四万块钱,本来稳妥一点应该存成存折交给林晓,考虑到他不识字,方正特意兑了现钱。 盯着那袋钱,方正绵长地轻叹了一口气,把它拿了出来,推到林晓面前。 “这是当初答应你的,轻度事故赔偿金,虽然你身体现在暂时看来没事,但也不要掉以轻心,最近几个月里都是,如果有任何不正常的反应,一定要及时回来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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