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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与阮勋碰面的可能，裴洛之心底生出一股不适。好像是把赝品摆在真品旁边，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比不上阮勋。 裴洛之不喜欢这样子，他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要差，也不喜欢和别人作比较。但从看到阮勋的脸开始，他就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样，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别扭和羞耻。 “既然你知道他还在做科研，直接联系他不行吗？”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周时京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他是个怪人呢，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 “极优性哪有长得不漂亮的呢？”裴洛之失笑，把手机还给周时京，“你去问问修漠呢，他说不定知道。” 电脑发出提示音，数据已经运算完成，周时京一边做最后的检查，一边道：“我也不敢问啊，学长说他俩以前谈过，那现在不就是分了？万一分得不愉快，那我不是往枪口上撞……” 周时京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其实我也继续问了，那个学长说他也不清楚，修漠去年整个人都和疯了一样，听说就是为了个Omega，好像是前几个月才慢慢正常的……” 裴洛之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不可能吧，修漠不是这种人。” “不是哪种？” 周时京“啊”了一声，和裴洛之一同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修漠。修漠手里提着一个花里胡哨的袋子，放到了空闲的试验台上。 裴洛之看了眼时间，惊讶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研究所那边的项目提前结束了，”修漠一抬眼，“来送东西。” 周时京手里的工作也已经结束，大概是因为刚刚聊过修漠的八卦，此刻正主在这里，周时京也难得不自在，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实验室只剩下了裴洛之和修漠，裴洛之也是刚刚听过八卦的人，多少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伸手拿过修漠带来的袋子。 “蛋糕？”裴洛之看了看手里的青提蛋糕，又看了看修漠，“给我的吗？” 裴洛之没有吃完饭的习惯，为了方便会选择热量大的甜食，其中青提蛋糕是他最喜欢的。只是在这颗行星上，青提的价格非常高昂，发薪日他才会买。 修漠点头，在周时京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来，从袋子里取出叉子，递给裴洛之。 “刚才在聊我？” 这些天裴洛之已经能接受修漠对他不越界的照顾，从修漠手中接过了叉子，叉子尖蹭了一丁点奶油，吐出舌尖一舔。 “在聊你之前的事情。时京姐碰见了和你同届的学长，听说你有段时间过得不太好，”裴洛之挥了挥手，又叉了一块蛋糕，“大概是胡乱说的。” 修漠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洛之的嘴巴看，“是真的。” 裴洛之举着叉子愣住，“啊？” “你知道风动问题吗？” 裴洛之点头，“我看过相关的论文，是关于素晶石制作的燃动弦在冥道中使用存在的明显缺陷，和这个有关吗？” 修漠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继续道：“这是军方研究所目前的研究方向之一，我是这个课题的负责人。” 修漠的研究方向的确和周时京小组的毕业课题有着相似之处。XB011最大的问题出在素晶石的滤风度上，全星际中各大实验室提出了千奇百怪的解决方案，小组的毕业课题主要聚焦在改造飞行器结构以适应XB011，毕竟XB011在大多数人看来几乎是完美的。 裴洛之自动把修漠的话理解成他“过得不好”是因为学术问题，在这方面他并不认为自己要比修漠逊色多少，便主动道：“我能看一下吗？” 修漠没有拒绝，打开手机，将可公开的成果进度投递给裴洛之。 内容并不多，只是一个大概的思维框架和实验构想。与裴洛之的课题相似，修漠研究所的方向也在飞行器上，不过对应XB011也作出了适当的调整。 裴洛之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提升原材聚合程度”一行字上，修漠把蛋糕喂到他的嘴边，裴洛之本能地张嘴吃掉。 “用来制作XB011的原材聚合程度已经到极限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修漠简述了一下研究所的方案，裴洛之咬破嘴里的青提，沉思片刻。 “成本太高了，成功率也不能保证，”裴洛之道，“有没有试过降低素晶石厚度？” 修漠道：“根据数据结论，XB011中所有的部件都已经降到最低，再低下去会很危险。” XB011被称为“神明造物”，正是因为它的各项数值都无限逼近于人类的极限。但裴洛之从来不这么认为，修影说XB011的改造方案是由他提出的，他只是人，不是神，那么就一定有能继续改进的地方。 他在看到XB011的数据值的时候，就隐约有预感。 做科研很多时候可以依赖直觉，但直觉绝不可能作为证据。因为实验课题与XB011并没有直接关系，裴洛之也一直没有用数据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但如果预感是准确的，那么他就可以帮修漠解决掉一个麻烦。 更重要的是，这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 “你等等，我试试看。” 裴洛之立刻打开电脑导入数据，验证的程序庞杂又精细，裴洛之很快便将全部的精力扑到眼前的屏幕上，不时和旁边的修漠进行一些基础信息的核对。 修漠不愧是军方顶尖研究所的项目负责人，无论裴洛之问到什么方面的信息，他总是能很快地给出准确的回复。 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时间，只觉得窗外渐渐亮了起来，接着走廊里渐渐响起了脚步声。 裴洛之导出最后的运算结果，和旁边同样彻夜未眠的修漠对视了一眼。 两人疲倦的脸上带着相似的兴奋。 “可以。”裴洛之道，“XB011还能变得更轻。” 修漠交叠着双腿，冷峻的眉眼难得带上了笑意，他弯了弯嘴角，“很有创新的证明思路，你做得很棒。” 裴洛之长松一口气，捂着脸忍不住笑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响指，“我真牛逼！” 乐了一会儿，裴洛之准备把整个程序方案拷贝给修漠，修漠却拦住了他。 “你来整理，写你的名字。”修漠道，“你发布你的证明过程之后，我会再引用。” 裴洛之一怔，“太麻烦了吧？再说只是证明，没什么新奇的，你直接拿去就好，没关系。” 修漠道：“不行。” 习惯了给别人做枪手，裴洛之对用自己的名字发表文章本能地抵触，但修漠坚持，他也只好把备份自己收下。 修漠道：“上午和周时京请假吧，我去外面等你。” 裴洛之点头，高强度脑力活动一晚，他今天上午可能顶不住，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反观修漠就好很多，一副还能再通个宵的样子。 修漠道：“帮我也请一上午假。” 裴洛之瞪他，“你请什么假？” 修漠看了他一眼，“我发情期要到了。” Alpha的发情期不如Omega强烈，但在开始之前，精力和体力都会有明显的下降，需要充足的休息来为发情期做准备。 裴洛之还是第一次听修漠说自己的发情期，愣了一下，对上修漠平静的眼睛，心跳不知为何加速了。 “啊……好，我跟时京姐说一下，你现在外面等我吧。” 裴洛之慌慌张张地背过身去对着修漠。他当然知道自己和修漠并不是多清白的关系，听修漠一本正经地提起发情期，有种微妙的暧昧。 想了想，按照修影说得一个月，他的发情期似乎也在不久之后。 裴洛之叹了口气，一边给周时京打电话，一边想着该问问修影什么时候回来了。 也许修影回来之后，修漠多少会收敛一些。 周时京接通了电话，裴洛之把请假的事情一说，周时京那边哀叹连连，说今天上午尤盏也来不了了，就剩下她和贺望两个人了。 “不过还好，数据都准备完了，我在申请下一步要用的实验室，你们这几天好好休息。”周时京道，“不过你俩昨天在干嘛，弄了一个通宵？” 裴洛之把事情简单的跟周时京说了一下，周时京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带着疑惑道：“你确定是风洞问题吗？” “怎么了？” “你等一下，我记得是在……啊，找到了，我发给你啊。” 周时京发来几张照片，照片拍的是几张手写的草稿，字迹工整漂亮。 裴洛之定睛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一下子头皮发麻。 周时京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问题，阮勋在半年前就证明过了。”
第12章 12 === 裴洛之调整了一下耳机，皱眉放大周时京发来的照片。 照片中写得只是简单的思路，但裴洛之很快就能确定，阮勋和他的想法几乎完美重合。 “这个手稿也是私底下传的，他没有公开发布过，不过圈子里的人都见过，我也是因为这个才知道阮勋这个人的，”周时京道，“在这之后，其他实验室也有人陆陆续续证明过，不过和他的方法不太一样……你怎么突然对风洞问题感兴趣了？” 裴洛之道：“他不发，没有其他人发吗？” 周时京道：“当然有啊，有的是人想抢，但估计也就是想想罢了。阮勋是不在乎，他要是在乎起来，按他家的那条件，谁抢了那不是倒霉？再说这个问题证明是证明了，但具体怎么实施，到现在也没有答案，不算什么热门了。” 周时京又感慨，“其实这样挺不好的，什么血统啊家族啊，都是耽误进步的。” 周时京后面又说了什么，裴洛之已经有点听不进去了，通了宵的脑子乱糟糟地缠成一团浆糊，找不出能够解释一切的那个触发点来。 修漠常年在项目一线，不可能不知道阮勋曾经证明过，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如果他真的一无所知地按照修漠说得做了，说不定会引起麻烦。虽说谁先发的就是谁的，但裴洛之一点都不想招惹阮勋。 裴洛之怀着心事，在楼下见到修漠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地闪躲。 修漠当然发现了他的异样，在走回宿舍的路上问道：“怎么了？” 裴洛之从来不是能憋得住话的人，但面对修漠的询问，他本能地想要逃避答案。 “没怎么，就是太累了。” 裴洛之不是没想过，也许在他丢失记忆的那三年里，他比阮勋更早做出了正确的证明，却因为某些原因，大概率是他的血统问题，他的证明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而修漠是站在他这边，想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也或许修漠真的对阮勋曾经证明过风洞问题一无所知。 但不管哪一种，都只是裴洛之潜意识里在为修漠的所作所为找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又觉得万分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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