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永礼笑道,“还是囡囡最孝顺。” 章梧绪嘱咐道,“路上盯着爹地开车,他车技很烂。” 直到开出一小段路,他们依然站在门口,囡囡坐上车就跟许未然说,“小爷爷说你车技很烂,爸爸你盯着点哦!” 许未然被气着了,“真是女大不中留,这么久不见爹地也不说想爹地,一来就吐槽爹地,哪有你这样的呀!” 囡囡从后座上站起,捏住许未然的两颊,故意说道,“我好想未然的哦。” “假的,囡囡你越长大越不真诚。” “爸爸!我也好想你。” 许未然情不自禁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家伙,等我退休了天天就在家,我烦死你们。” “你要退休了,爸爸,我们要喝西北风了。我们住到大爷爷和小爷爷家吧,房间不够的话,我和爸爸睡一个房间,未然就住天桥底好了。” “李微,你帮我回忆一下,是谁当时说要买大房子让大爷爷、小爷爷和爷爷奶奶,爸爸未然一起住来着?” 李微笑道,“是囡囡啊。” 囡囡古灵精怪道,“那我现在想未然住天桥底了。” …… 李家勇、李满芳和李念早就在楼下等着他们,囡囡一见到李念就拉下车窗,兴奋地指着她喊道,“姑姑!姑姑!” 束起马尾的李念少了稚气,满脸严肃,等到囡囡下车后,紧绷的表情松懈,直接抱起她喊道,“你终于来了。” “姑姑,你又漂亮了!” 李家勇替囡囡拿走她的小行李箱,故意严肃道,“那爷爷呢?” “爷爷还是这么年轻!”囡囡随口就是一句夸奖,转头对李满芳说,“奶奶也好会保养哦,看起来像我妈妈。” “她这张嘴真是哄得人心花怒放。”许未然提着两个大行李箱,笑着对李微说道,“以后去做演说家得了。” “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许未然自豪道,“那肯定是像我了。” 李微提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低头鼻间暖流淌过,淅淅沥沥地落在黑T上,他早已见怪不怪,趁着没人悄悄地抹掉,可这次好像止不住似的,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他在想是不是太干燥了,酸梅汤整瓶往喉咙里灌,没一会儿就在厕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许未然尽职尽责地打扫卫生,意识到李微在厕所已很久,如何叫喊都没有回应,等他撞开门的时候,血迹蜿蜒在洁白地砖上,李微正坐在地上,无力的双手垂落,鼻孔上的纸巾被血液浸透,鼻血流了满满一脖子,手背上是满满的血迹。 许未然心都凉了半截,不敢往下细想,除了砰砰的心跳声,周遭如影消散。慌乱地将他塞进车里,疾驰向医院跑去,他哽咽道,“我车技这么烂,你不醒来帮我看看么?” 他甚至不敢转头看李微的状况,只声嘶力竭地喊着让他清醒。 去医院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路上亮起的刹车红灯亮如灯笼。 许未然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在空中长鸣刺耳,哽咽道,“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骗子。”许未然扯了他的安全带,弃车玩命地奔跑,如同多年前抱着他拦在的士前,李微这回安安静静地在怀里,他却期盼着他起来挣扎说,我不要去医院。 他不知道是怎么坚持跑到医院门口的,等他亲手把李微交到抢救室的医生前,腿一软便不住哀求医生,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语无伦次地狼狈祈求着,“你救他,你救他,他心脏做过手术,他当年生产留下不少后遗症,你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医生轻轻地扯开他鲜血染红的双手,例行公事般告知他会尽力而为。 眼前一片灰暗,前路沉入谷底。 刚结婚时,他总是心惊胆战地守在他身边,期盼着这一天可以晚一些到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明白,只要和李微在一起,就迟早要面对,只是日子过得太幸福平静,幻想中的这一天在逐渐淡忘中浮现。 他捂住泪眼婆娑的脸庞,本以为,幸福的日子还可以再久一些的。 比不爱更绝望的,是拥有过后的生离死别。 抢救室灯灭。 医生摘下口罩,严肃道。 “孩子都六个月了,就劝劝他,不要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了。”
第98章 番外——二胎时代5 许未然记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衣橱里的白色衬衫被暗黑代替,死气沉沉地占据了完整的角落。 他从未在意这些细节,直至今日李微血流了满脸,浸透的衬衫之中分明还遗留往日的血迹。 一股莫名愤懑、忧伤的情绪涌上,拳头已狠狠地砸向墙边,白色粉末擦在露血指骨,他皱紧了眉头,目光如炬,却似个找不到出口的苍蝇,迎头乱撞,撞得头破血流,不明不白。 被忽略的细枝末节,突如其来地盘根在凉透的心间,李微从何时起出现这些症状,他脑袋空空,一无所知,他才发现,这几年的居家生活,对李微的关注远远低于处理公司各种让人焦头烂额的问题的频率,两人共同生活的习以为常,不断地以忙碌为借口,在淡化的边缘试探,而他不得不承认,婚礼上的承诺,他没有完美做到。 他以为李微的身体好些了,出差的安排几乎来者不拒,他以为李微说的不要紧,说得轻松惬意,便把李微的退让和忍耐当成理所当然。 他蹲下抱着脑袋苦思冥想,李微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情,今日的血是否只是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他焦虑且烦躁着猜想着,难道时至今日,彼此仍然无法彼此信任吗?是他还没有成长到让李微安心依靠的模样吗?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帧帧地寻找着蛛丝马迹,时光却停留在两年前他从北京出差回来,一帧帧的画面铺上一层雾蒙蒙的光,门缝里的阳光渗透出来,李微露出八颗牙的笑容腼腆,眼里的光亮一点点地撞入许未然眸中。 帧数的频率开始慢了下来,李微帮他提着行李进屋,他在脑海里放大那个画面,推着轮子的胳膊肘有未来得及擦掉的粉红,而衬衫上是他往日忽略与鲜红混成一体的朱红,他猛地睁开眼,眼眶里溢满了水珠,在抢救室门外似个无助的小孩,他发泄、他愤怒、他自责,唯独没有迎接新生命该有的期待。 这个孩子会要了他的命。 会要了他的命的! 赶来的李家勇一巴掌挥到他的脸上,他湿透的发尖甩着汗滴,脸被打得偏过一侧,无法直视来算账的双亲。嘴角溢出了血丝,他的灵魂不知去处,仿佛空荡荡地飘在空中,看着自己肉体却被李家勇拳拳相向,他的耳朵朦胧地听见一两句,你不是说你会照顾好他吗?为什么是他怀孕? 他苦笑,是呀,为什么呢?明明知道他的身体,不适合再有孩子。 许未然没有忘记六个月前的那一晚,他们与以前工作室的朋友们小聚,在公司逐渐有规模的途中,这些人也开始出现公事公办的态度,在一份份文件之中淡漠疏离。 但那晚他们脱下了西装,在大排档灌酒灌得彼此酣畅淋漓,丁泖最先醉倒在酒桌上,她晕晕乎乎地直接指着许未然说道,当年工作室规模虽小,可是每一天工作都有动力,毕竟不仅是为了自己努力,也是为了我们的小团体努力,可现在,许哥,我留下来也只是为了当年那点情谊,公司里的精英越来越多,成了鸡肋的我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许未然心里其实很明白,公司在发展的征途之上,这种问题就迟早要面对,公司化的管理比不上工作室的轻松,那天很多人说了很多话,他心里苦闷,只寥寥几句,话在酒中,喝个不停,李微坐在旁边,没有拦着他,只是替他擦去嘴边的酒滴,而后回家两人情不自禁共赴巫山云雨。 酩酊大醉后的他,醒来发现忘记做措施,他立马问李微有没有吃药,李微的表情有一丝的古怪,而后捧着煮好的早餐,脸上是一贯的笑容,对他轻轻地说着已经吃过了。 他绷紧的五官松懈下来,握紧肩膀的双手也放开,只是现在想来,那时李微慢慢转身,肩膀微曲,头低下来,慢慢地呼吸了好几次,才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他知道,李微想有一个他们的孩子,他的反应自然令人十分失望,可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绝不能给李微一丁点的希望。 而现在,李微却如愿了。 本不应存在这个机率的。 他沉默不语承受着重击,李满芳挡在他们两人中间,许未然膝盖屈下,跪在两人面前,重重的叩响响彻人来人往走廊,流转眉目坚定地朝他望着,李家武的拳头停滞了一瞬,见他卑躬屈膝地在面前,破损的唇角轻轻颤动着,身体犹如不受控般大力起伏。 李家勇慢慢地放下拳头,他是知道的,总是许未然做得多一些,待囡囡也视为己出,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误,可他的儿子也只有一个,生命的延续换不来他儿子的活力。 他半晌未动,终究让护士过来替他上药。 他们三人坐在一起,谁都没有勇气进去看一眼,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以命换命的新生命。 “李微的家属在这吗?”护士在门口喊道。 “我是。”许未然急忙起身。 “他醒了,你们去看看他,顺便把费用缴了。”护士把缴费单据递给他,李满芳半途截了,说道,“我去缴费吧,爸爸跟我一起去。未然,你们好好谈谈,跟医生也好好聊聊。” 李满芳目光慈爱,整理了他乱糟糟的头发,双手捏了捏,让他的衣领挺立,满意地看了看,整个人都精神了些,温声道,“你跟我们一样难受,爸爸刚刚控制不住,疼吧?待会回去给你用热鸡蛋敷一敷。把眼泪擦擦,去见他吧。” 李微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屏的仪器,一圈仪器在他稍显平坦的小腹上,许未然深呼吸一口气,坐在他身边,握起他的手放在唇边,摩挲眷恋着他的温度,李微指尖翻转,反手捏着他的脸颊,问道,“不高兴吗?” 许未然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埋头在李微的掌间,眼泪从指缝之中漏出,微瘪的嘴角无声诉说委屈与自责。 “可是我很高兴,有一个我们的孩子,我很高兴。”在洁白的病床之上,让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角之处的喜悦焕发着光彩,轻轻道,“我们的孩子太懒了,都没动过。” 明明说好要开心一些的,抽噎却渐渐控制不住,覆在掌心之下的生命,被李微投诉没动过的宝宝,却突然鼓起了一小块,泰然自若地与许未然互动起来,他吓了一跳,慌张不已,哽咽问李微,“痛不痛?!你痛不痛?!” “不痛,当然不痛,你别害怕,也别紧张。未然,我是真的高兴,你不要哭,我还在呢。” 许未然猛灌了几口水,平复了些许情绪,说道,“谁说我哭了,我是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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