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站在楼梯口,背影一动不动,应该是听见了,但却没有一点动作。 “我叫储轲予,”储轲予向他走去,边走边说,“是个演员,今年二十五岁,三年前出道。演过几部电视剧也拍过电影,前段时间上过综艺,但没出过歌,五音不全。” 江迟转过身。这人倒是挺实诚。 储轲予站在他面前,比他整整高出一个脑袋。江迟回忆起之前看到的资料,储轲予官方身高是一米八八,但实际看上去……江迟目测了一下,可能有一米九了。他身长肩宽,挡住了从身后投射下的灯光,微微一动,在江迟身上笼起一片虚晃的阴影。 “那你呢?”储轲予弯腰,扬起灿烂的笑容。 江迟抬眼看看他,眨了下眼睛没说话。他们就这么近距离对视,目不转睛,连空气的流动都变缓了。 “你说的对,我小时候确实和爷爷奶奶住在三层老楼里。他们在我们小的时候就告诉我……”江迟顿了顿,“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话毕,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下楼。 储轲予半天内在同一个人身上两度遇挫,他呼吸有点重,在原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江迟走下楼梯,从转角处拐进黑暗的角落,他靠着墙小心观察楼梯间的动静,见没人跟下来,才重重舒了口气。 其实他记得,在储轲予说出三层老楼的时候,他就想起来了。 难怪当初拿到储轲予的资料后一直觉得这人很眼熟,本以为是因为储轲予知名度很高,在哪里见过广告牌,其实不是,是因为他们很早就认识。 三层老楼,住在他楼上的邻居哥哥。 江迟面色一沉,他掏出手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光。他眯着眼,打开一个写满内容的备忘录,里面删删减减改过不少东西。江迟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场霸凌」 「耍大牌」 「言语粗鄙」 「为人虚伪」 …… 这些关键词是曹主编三天前发给他的,他一条条看过去,心越来越沉。这不是江迟印象中的储轲予,但他们也有十年没见了。 他就这么皱着眉研究,直到半小时过去,才想起自己为什么没回家。江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挑出其中一串号码拨打。 “对,璟成公寓8号楼12层1202室……嗯,好,麻烦了……” 一小时后,江迟终于进屋了。而在这一个小时里,隔壁的1201室也不安生。 “他怎么不记得我啊?我们在一起玩了三年!三年啊!谁能把三年忘得一干二净啊!” “关键我的模样没什么大变化啊,我又没整容……” “那他为什么不认识我?会不会他早就认出来了,但网上给我说得太难听了,他不想认我?” …… 隔壁1202室的江迟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爸妈最近怎么样。”在扯了十分钟皮后,储轲予逐渐正色。 储明文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提了好几次了,叫你回家。” “不要。”储轲予一口回绝。 “他们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都让你回家了,说明已经接受了。” 储轲予沉默了会,开口嗓音沉闷:“是真接受还是敷衍一下,难说。” “小予……” “当初我说要进娱乐圈,爸妈是怎么做的?” “他们……” “嘴上说同意,把我骗回家,谁知我一进门就被关起来学公司管理。” “但后来不也……” “那是因为我跳窗了。”储轲予反问,“哥,难不成你真觉得,爸妈能接受我喜欢男人?” 这回换储明文沉默了。 许久后,还是储轲予先开口了:“我能养活自己,在外面也住得舒服,省得去他们面前碍眼。” 储明文再次叹了口气:“想家了随时回来,爸妈很爱你,会尊重你的。” “嗯,挂了。” 刚挂电话,门铃响了。透过电子猫眼,储轲予看到了二愣子发小谢函那张大脸。 谢函不仅是储轲予的发小,还是他助理。不过洗衣铺床这种事他打死不干,全找家政阿姨完成,美其名曰要“减轻劳务,专注重点”——重点就是陪储轲予吃喝玩乐。 储轲予懒得管他,这三年任由他为所欲为,爱干不干。但其实在储轲予的演艺事业步入正轨之前,他没有经纪人,没有经纪公司,全是谢函两条腿跑出来的戏约。 谢函这人就是如此,看着不靠谱,实际知轻重。 “祖宗,干啥非得出来住啊,在家做你那大少爷不好吗?”谢函拎着保温桶,看着像来送牢饭。 “和家里摊牌了。”储轲予走到饭桌边,拉开凳子坐下。 “摊牌?”谢函摆出一道道菜,“摊什么牌?” “出柜。” 谢函手里的筷子掉到桌上。 “靠……!”他下巴要掉了,“这种事!……你爸妈啥反应啊?所以你这不是出来住……是被赶出家门了?兄弟你这两天受苦了啊,风餐露宿的,你看这屋简陋得跟个啥似的,是不是兜里没钱啊?要不上我家住吧,虽然比不上你家那大宅子,但好歹也是个带花园的别墅……” 储轲予捡起桌子上的筷子:“你觉得我爸妈是那种把我扫地出门的人吗?” “不是。”谢函认真想了想,“他俩都快给你宠坏了,怎么舍得赶你出去。” 储轲予低头吃自己的饭。 “那你为啥出来啊?” 储轲予咽下饭:“他们不接受。” “那也不至于离家出走啊……” 储轲予抬头瞟了谢函一眼:“要是他们没有尝试给我介绍女朋友,我也不走。” “啊??” “人都请到家里来了。那姑娘看见我,满脸通红。我要是不走,恐怕忍不住直接向人家姑娘出柜。” “那可不行,你明天就得上头条。” “所以搬出来了。” 谢函拉开储轲予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正色道:“兄弟受苦了。” 储轲予低头继续吃饭。 “话说,你怎么这个点才叫我送饭啊?”谢函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储轲予一顿,含糊道:“起晚了。” “我不信,你不睡懒觉。” 谢函突然像闻到了什么,使劲嗅了两下,猛一转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厨房。 “干什么……”储轲予有一丝心虚。 “你……”谢函欲言又止,他起身,朝厨房走去。 “别……” 储轲予没拦得住,一拉开门,厨房里乱七八糟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谢函面前。 “噗……”谢函爆笑如雷,龇牙咧嘴的样子毫无保留。 “原来你自己烧菜了,锅里这黑乎乎的是啥啊?”谢函抽了双筷子,蘸了点尝尝,“靠,怎么甜成这样……” 储轲予理都不想理他。 “这是加了多少糖啊……” 谢函乐呵呵地拿出手机,对着黑黢黢的锅子连拍几张,把图传到四人发小群里,他咬着筷子打字,笑得花枝乱颤。 储轲予早就设置了群消息免打扰,此时手机也处于飞行模式,但他还是翻转手机倒扣在桌上。 “储老师,以后咱就别下厨了,看着容易中毒……” 谢函对着锅子咂嘴,意犹未尽,他刚准备继续犯贱,但还没两秒,就被储轲予揪住领子拎到了家门边。 “祖宗……不敢了不敢了。”谢函扒拉着门框,连连讨饶,半个身子已经出了门。 储轲予没有松手的意思。 “储哥哥,你看我对你多年尽心尽力,端茶送水,无微不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把我拒之门外,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人家心里真的很受伤……” 谢函掐着嗓子,快给储轲予把刚吃的饭恶心出来,他要受不了了。 “你再说一句就一周别来见我。” “最后一句!说完考虑一下放我进去?”谢函眨巴着眼睛,满脸祈求。 储轲予没有拒绝,算是默许了。 “今天主要还有件事和你商量。中午那新闻你肯定知道了,大良哥说你不回公司,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我知道你烦公关,也晓得你不想处理这堆破事,但继续任由它发酵会影响你的事业……这三年咱俩也不容易啊哥……” “进来之后别再扯我做饭的事。”储轲予手上的劲儿一点点在松。 “明白明白!储哥哥我爱你!果然咱们这么多年情比金坚,你心里是有我的!我就知道在你这儿是特别的!是唯一的!是……” 谢函正慷慨激昂地大声表白,一脸油腻地朝储轲予噘嘴,隔壁的门吱嘎一声开了,门口站着穿戴整齐、背着包的江迟,看样子正准备出门。 三个人同时愣住,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储轲予:“不是……那个……” 猪队友谢函连忙接话:“对!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千万不要误会!也不要告诉媒体!” “谢函你……”储轲予牙都要咬碎了。 江迟终于回神,他立刻低下头,快速又小声地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 眨眼之间,隔壁的门又关上了。 储轲予揪着谢函的领子僵在原地。 ---- 除了存稿,还有五万字的内容没写,但在脑子里已经构思了他们的一生……
第3章 糖先生 谢函在储轲予家待了两个小时,林林总总摆出了十几种方案,愣是没商量出个结果。储轲予面上漫不经心,嘴里说着“反正危机公关的黄金时间已经过了,早点晚点没区别”,把谢函气得直翻白眼。 其实储轲予不是这种不在乎公共形象的人,相反,他出道三年私生活干净,日常待人真诚,别说违法乱纪了,就是道德败坏的事都一件没做过。 可他今天烦得很。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身为储轲予多年好友,谢函隐隐察觉到了。 “有点。”储轲予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灌下去。 “咋回事儿啊?出个柜出抑郁了啊?”谢函屁股往储轲予那儿挪了挪。 储轲予摇头,眉头微皱。他瞥了眼谢函:“跟你说不明白,你去找大良哥吧,随便怎么处理都好。” 大良哥本名秦大良,是储轲予的经纪人。 “别介啊,你拿个定数呗。” “拿不了。” 一阵手机铃,谢函看了眼来电显示,往储轲予面前一晃。 “喂,大良哥……欸是……我马上去公司……一个小时,不堵车半个小时绝对到!” 谢函挂了电话,起身往门口走,边穿鞋边说:“天天搁你后面擦屁股,上辈子欠你的。” 他穿好鞋,顿了顿,说:“晚饭你怎么解决?” 储轲予抱着手臂,面色淡淡的:“实在不行叫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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