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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书不同意：“这个项目我们和投资方签了合同，建模师的负责人填的就是你，中途换人属于违约，要赔偿高额违约金。” 黎扬不声不响地闭眼揪发，他正盘算自己是否还得清对邱珩一家造成的伤害。 乔羽书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关心道：“黎扬啊，是不是工作不顺利？周末和顾潇、赵璐，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把邱总也叫上，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没有不顺利，”黎扬使劲扯下一撮头发，“饭不用吃了，我先去工作了。” 挂了电话，黎扬一把推开办公室的窗，瞧见被阴暗低压的灰色填满的天空。 不知道这场的秋雨什么时候才来，天在等，他也在等，等雨水倾盆后的碧玉晴空。 黎扬吐一口气，翻开联系人列表，给湘姨发了个抖动窗口。 湘姨很快回应：【扬子，咋啦？】 黎扬：【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湘姨：【你的发小……啊不，新来的总监对你还好吧？】 黎扬大力敲击键盘：【什么还好，一点也不好，他简直就是个装逼贩子，比小时候还能装！】刚想发出去，又一字一句删掉，换成了：【还好】 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黎扬默念。 湘姨：【你的语气不像是还好的样子。得是没把我的礼送过去？我给你说啊，你别小瞧这个脑白金，我专门买的针对青少年，小珩当总监的，肯定经常用脑，特别合适……】 黎扬怕她说个没完没了，赶忙打断：【送了送了，他贼喜欢】 完了立马发了个再见的表情，留言：【我先工作了（爱你）】 本来想询问湘姨邱珩这趟回来的目的，但琢磨了会儿觉得问了也没用。 如果湘姨知道邱珩是回来找他寻仇的，那她还能上杆子让他去送礼？ 别的不说，这个湘姨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就算平日里做事再不靠谱，也不会故意害他。 琢磨间，顾潇敲开他的门，哭泣着对他说：“扬扬，这项目我做不下去了。” 黎扬问：“怎么回事？” 顾潇便把自己刚才和邱珩的对话记录给黎扬看：“你看，他对我冷嘲热讽一点都不尊重，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 原来是顾潇把场景设计发给了邱珩，但对方明显不满意，反问她：【你觉得这个元素合适吗？】 顾潇回复：【好了，那去掉好了。】 对方一点即炸，说话像带了刺的弹珠连续攻击：【难道你觉得很合适？提醒了你还不乐意改？你以前对待工作的态度都这么差吗？】 顾潇委屈不已：“我哪里有态度不好啊，他这是存心找茬吧！” 黎扬看完来龙去脉后了然一笑，安抚顾潇道：“首先呢，他是说话有点难听，你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他又分析：“但是你回复‘好了’这两个字，会让对方感觉你有不情愿的情绪，他们会认为你不耐烦。” 他接过顾潇的电脑，替她回：【邱总，您请息怒，我没有不想改，这个元素确实不合适，是我考虑不周，我们马上修改。】 附加一个【谢谢老板】小人90度鞠躬的表情包。 对方果然平息了不少：【嗯，尽快把修改好的图上交吧。】 顾潇瞪大眼：“扬扬，这，这就好了？” 黎扬把电脑还给她，笑道：“忍耐点吧，邱珩这个人就是脾气不好，外带有点敏感，他目的还是为公司好。” 顾潇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不是，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顾潇脸上狐疑的神色，黎扬想起他和邱珩的过去，那时邱珩也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管对待谁的话都是冷冰冰的态度，就跟棱角未平一样，沟通常被人误会成另一个南辕北辙的意思，又不愿低头，总是黎扬出面做和事老。 历时十几年的打磨，本以为邱珩已成了一颗滚圆的鹅卵石，明白即便能力才是资本所在，但营销公司竞争激烈，再好的方案也需要有一副永远柔滑的面孔和三寸不烂之舌，客户挑选合作方时姿态权重总是大于能力。 谁知道他还是老样子，甚至比以前更加严重。 念及此，黎扬心情多少有些自责，他得弥补，虽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黎扬给邱珩发了一张才整理好的表格：【邱总，这是我们初步挑选的设计图和用户数据的情况，请您过目。】 邱珩回：【嗯，周一给你答复。】 就该这样没错，但黎扬看着那个冷淡的“嗯”字，心里那座火山隐隐又有喷发之势。 邱珩又发来消息：【现在有一批新的角色研发需求，你下周三和我一起去拜访原画作者叶欣，顺便确定后续新角色的建模方案。】 不徇私情，秉公办事，反正也没什么情。 火山灭了。 【好的】他回。 晚上黎扬赶着方案，揉着太阳穴缓解，前胸后背都沁了汗，口干舌燥，肚子也有些饿。 他起身下楼倒了杯水，咕咚咕咚饮下几口，神智才逐渐回笼。 冰箱里菜色种类齐全，黎扬只选了一个鸡蛋和一根火腿，他把蛋打碎搅拌，又把火腿切丁放入蛋浆中均匀搅拌，瓷碗在微波炉里转动两分钟，一碗松软香嫩的火腿蛋饼便出炉，黎扬拿勺子舀起，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这点心的做法还是邱珩教的。 那次邱珩到他家，他玩的忘了时间，饿得头脑发昏还不忘同他调侃：“小珩哥，我没什么力气，脑子也不转了，你帮我写作业吧！” 邱珩皱眉，问：“你是不是没吃东西？” 他手还在他的胳膊上乱捏，心不在焉地答：“嗯，周围的外卖都吃腻了，不想吃。” 邱珩冷脸拿开他的手，在厨房搜罗一番，食材寥寥。他就地取材给她做了一份火腿蛋，嘴里不忘告诉他步骤：“不用放油不用放盐，傻瓜操作。” 黎扬穿着一件宽松的背心，倚在门上看他麻利熟练的动作，赞叹他：“小珩哥做饭的时候都这么帅。” 邱珩不接腔，微波炉“叮”一声，他打开门，把食物端到她面前，“吃。” 简短的命令句，黎扬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表情像是在喂猪。 尽管心里有些不爽，虽然闻香早馋了，嘴上还要逞强，“我要是不吃呢？” “不吃？”邱珩忽地笑一声，带了两分痞，在他正气的脸上莫名和谐。 他靠近他，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餐桌前：“那别说帮你写作业了，我还会告诉你爸妈你翘课藏我家的事。” 黎扬闻言立刻吃得干净，碗壁连蛋花都不剩：“小珩哥，你真好。” “好个锤子！” 黎扬咬牙切齿了一会儿，一封邮件推送到消息栏，黎扬看了一眼缩略内容，发件人邱珩：“以下合作方不予通过……” 他瞬间没了胃口，那点算不上怀念的回忆也瓦解冰消，得，工作日肯定跑不掉要继续和这个没有人性的老总battle。 脑神经又开始痉挛，是时候再问医生开药了。 周一上午，邱珩办公室，两人已经僵持了半小时。 黎扬据理力争：“这几个模板都不错，为什么不予通过？” 邱珩点开其中一个草稿，同他举例：“这些形象显然与内容本体严重背离，每个角色都这么刻板，一点创新没有，你告诉我它哪里不错了？” “什么叫刻板？”黎扬很不认同，给他看后台数据分析，“这些样式都近几年最广受欢迎的，大众形象恰恰说明了用户的审美。就拿这个画手来说，画功过得去，转发热度也足够，能够给动画带上话题引流就足够，怎么可能会有人把同人当作是原作本体！” 邱珩摇头，问：“这些图的内容策划是谁？” 黎扬：“是我。” 邱珩不容置喙：“都删掉。” 黎扬差点气笑了：“邱总，你知道现在《如梦令》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吗？你一句都删掉要让多少下属的加班化为乌有？你就不能尊重一下大家的劳动果实？” “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可以用钱约稿你想要的高质产出，但也需要适当中等的构图配合部门用户爱好的内容，铺陈了足够的内容量才能引发‘自来水’，这样既可以起到宣传作用，也可以让大家喘口气。” “《如梦令》的项目形成已久，还在健康成长中，你不要用你一个人的固执观点打乱我们这么久以来工作的节奏。” 黎扬口水都快说干，秋季容易上火，嘴唇有些疼，像是要即将起泡，便不自觉抿了抿。 邱珩叹一口气，递给他一杯泡好的热茶：“喝，坐下说。” 黎扬说谢谢，仍打算继续说服他：“邱……” “算了，”邱珩妥协：“你按你的想法继续执行吧。” 黎扬总算放了心，又和他保证：“我们会实时监测舆情，给予良性引导的。” 茶杯袅袅升起的水蒸汽给他们之间隔了一层薄纱，黎扬垂眸，两人静默片刻。 邱珩像是想到什么，蓦地轻笑出声。 “嗯？”黎扬抬眼看他。 邱珩往他茶杯里又续上一点热水：“你说得也有道理，希望最后的数据和效果不要让我失望，建模师。” 他唇边的笑容有些不合时宜的温柔，黎扬那句才想好的推锅反击“我说的当然有道理，你这种只会下发任务的富二代懂个啥”便说不出口了。 他说：“嗯，好。” 黎扬回到座位，桌面上摆着上次没吃到的可颂面包和核桃米浆。 核桃米浆换了包装，是可开小口的盖子，不需要吸管。 顾潇问：“怎么样？光听到你的声音了，不会要重做方案吧？” “还好，搞定了，就之前的方案继续吧。” 黎扬平静地享用上午茶。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苟一笑做事从不让步的邱珩会这么容易被他说服。 一时间，冷若冰霜的邱珩和刚才荡漾着温柔笑容的邱珩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 小珩哥，到底哪个是你？第74章 保健品 健品 大宅屋顶下部一间坡形阁楼，雨雪如粉沙撒在仅有的一扇玻璃窗，夜晚黯淡的光倾泻，陈旧的木地板上落下星点黑影。 第四个凌晨两点半，黎扬在繁多的旧书与杂物中翻找卓可贞话里提到的物件。 钨丝灯在内白外绿的伞状搪瓷灯罩下孱弱地亮着，或开或闭的大箱套着小箱，散乱一地，混着霉味和积尘的气息。 黎扬站在木质移动直梯的第六个踏步，轻松够到顶柜最深层里摆放的一只生锈铁盒，暗红的漆皮掉得斑驳，月饼图案稍稍突起，右下角的喷漆黑字仍可分辨：“临式月饼”。 他曾经喜欢用各种各样的食品包装盒作收纳容器，当然经过挑选——好像只要留住装盛食品的铁质品，共食的时光或是与赠送者之间的联系就没有一起被消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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