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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应接。话筒忽地被塞到黎扬手里，乔羽书撺掇：“黎扬，你会唱吧，来两句！” 黎扬注意力不在歌上，摆摆手又指指喉咙，“等会，我刚吃了一碟开心果，嗓子正干着。” L型的黑色沙发，韩楠成了中心，手上正熟练地摇筛着一个骰盅，几颗骰子翻滚碰撞盅壁，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 骰盅“嗒”一声扣在桌面，韩楠手压着盅底不放开，眉毛半挑，极自信地问旁人：“你们猜几点？” 传统的比大小游戏。 顾潇一脸胜券在握，“还能比我刚才摇出的三点更小？三个1，韩楠你有本事比我更小？！” 黎扬笑，“那可未必，顾潇你别小看韩楠。” “比三小你喝三瓶啤酒。”韩楠把酒推到顾潇面前，“一口气，不许停啊！” 韩楠打开骰盅，三个骰子整整齐齐摞成一条，最顶上的恰是一点红心。 “哇啊——”围观的同事讶异地拍起手，顾潇输得心服口服，咬开瓶盖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韩楠你可以啊！” 黎扬捏着一颗骰子搓了又抛，“就说了他什么都会玩。” 韩楠举瓶啤酒和顾潇叮当一碰，冲黎扬道：“领导，别乱说。我从来不玩弄女孩子感情。” 众人再哄笑，聊天话题便直往某种颜色去。 韩楠四两拨千斤，打太极一般不露痕迹地止停，又直夸在座女性美貌，引经据典，给每个人的赞语都不一样，逗得他们面色通红，眼睛倒是星亮。 王燕年纪最轻，正准备过了实习期出国留学，往韩楠那边靠得紧，和他聊问起加拿大生活，从户外运动到室内烹饪，韩楠耐心地一一解答，老成稳重。 一周前黎扬领韩楠到公司熟悉环境，想着他腿脚不便让他先到工位休息，等他替他办理好入职手续回来，韩楠早已自来熟地和同事们打成一片。 他为人处世历来周全，给项目组每个人都送上加拿大背回的保健品，走了一圈便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住了，也刷足了好感。 韩楠职位是市场渠道商务，并行担任黎扬的半个助理。 凭借入职前为《如梦令》联络游戏主播挽救bug风波损失一功，黎扬将部门内对外联系赛事与直播的工作内容渐数交付于他。 顾潇直呼来了人才，“我和那些大佬们每次对接都要秃头，这下好了，韩楠来了，我有救了！” 韩楠谦虚地一口一个“顾潇姐多带带我”，皮相优越，盯着你的时候眼神只有真挚和专注，饶是顾潇见多识广也掩不住羞色。 他偷偷同黎扬咬耳朵，“你去哪来的这么个极品学弟，恨君生我已老啊！” 黎扬眼眉都染上夸耀，和他打趣：“韩楠的本事不止这点，你要真想来一段年下恋呢，还得先离婚！” 顾潇别撞黎扬边说“去你的”，眼神发光，媒人心起，“我妹今年23岁，刚毕业。我不能和韩弟弟来一段，他当我妹夫也不错，站在那就赏心悦目！” 黎扬睇视韩楠走动的背影，目光不由自主又停在他左腿，情绪和音量一起滑落，“他们互相喜欢才重要。” 韩楠是一颗闪亮的行星，因他偏离了轨道。如果不是他，他的轨迹本应顺风顺水，而不至缺憾。 这日营销部门年前聚会，主程序黄旭彬和美术组吴少勤也在。 一场玩牌拼酒游戏罢，黄旭彬酒后色胆上头，对黎扬早有的暧昧心思在昏黑的光线里被酒精放大，也忘了公司规定，直贴着黎扬坐。 黎扬再挪，他再跟上，舌头都捋不顺，问得直接：“黎扬你……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黎扬从容地笑着站起，彻底远离黄旭彬，“……有没有都不考虑公司同事。” 黄旭彬有些尴尬，笑也挂不住。顾潇见气氛有僵凝之势，拿了盘软饼堵黄旭彬的嘴，“黎扬一句话，我们公司肯定很多人愿意辞职。” 黎扬笑笑，“岂不是蓝颜祸水，害人丢了工作。” 之前的音乐放到尾声，黎扬喝一口桃花酒润喉，拿起话筒重新在点歌台点好。 室内暖热，他把外搭的呢绒大衣脱了，只着一条白底复古长衫，在暗色里如一抹皎白的明月。 屏幕上的MV字幕三个提示点消失，黎扬坐在稍高的转椅，缓缓开口。 “时光是琥珀/泪一滴滴/被反锁。 情书再不朽/也磨成沙漏。 青春的上游/白云飞走/苍狗与海鸥。 闪过的念头/潺潺地溜走……“ 音乐抒情柔和，黎扬唱得不算认真，但嗓音清婉甜美，听起来竟也情感饱满，洋洋盈耳。 不知不觉包厢安静下来，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清隽挺峙的身影立倚在旁。 乔羽书讶然地喊了一句：“邱妈怎么来了！这几天不是去出差了吗！” 目光齐齐投向门边。 大理石地面反射天花板的星空图案，光影流转，星辰似海。 邱珩神容淡淡，着的是生日那天，他为他挑选的外套。 黎扬正好唱到最后。 “还好我有/我下一首情歌。 生命宛如/静静的/相拥的河。 永远/天长地久……“ 蓝白的冷光如缥缈的雾霭，停留在他带着清浅笑意的眉眼。他和他隔着云锦星河遥遥对视。 “天长地久”的“久”字尾音悠悠消失，灯球才再转。像是刚刚特意为他们留了一个隔绝外界，时间停滞的空间。 邱珩取一只高脚杯，朝酒水处走。包厢如被一阵冷风刮过，十余人不发一言，静可闻针。 赵璐掐一把乔羽书手臂，和他耳语：“你这话说得，今天下班我看见邱妈了，就礼节性问他来不来呗。” 邱珩倒上半满红酒，轻持酒杯环扫众人，最后停在黎扬的方向，微偏了头笑道。 “怎么，不欢迎我？”第55章 素描 素描 凌晨五点，雾气贴绕楼体玻璃，浓白一片，抬眼望去，窗外天地都融成灰蒙蒙的颜色。 黎扬睡意全无，一手撑着脸，一手无名指按着鼠标右键，在电脑桌面上把图标按各类排序方式排了个遍，又重复点选着刷新。 深重的夜没能掩住邱珩的焦急，他离开时背影匆匆，和图标闪现的光一起落在他眼底，化成隐黯的忧虑。 他坐直，捋起一小簇头发，发尾略有干燥地散开。黎扬打开抽屉找剪刀，瞥见遗留的药品泡罩包装，忽地想起自己已经停药很久。 只剩两颗挂在药板，黎扬手指顶破铝箔纸，药片倒进手心，正想往嘴里送，耳边又忽远忽近响起邱珩的叮嘱，他顿了顿，还是把药片用纸巾包起扔进了垃圾篓。 是药三分毒，既然精神状态没有变得糟糕，没必要再吃。 修去几根分叉的发梢，又百无聊赖撕开发叉，烦乱心绪却未因解压的举动平复，黎扬叹气，隐约找到令他心闷的源头。 或许工作能让人平静。 将用户留存率与流水的大数据表格粗略浏览一番，黎扬捏了捏眉心，bug事件影响深远，要恢复巅峰状态任重道远。光他看到的，邱珩被公司总裁私下传唤都有两次，想必压力极大，现在家里又有事…… 他关了文件。 邱珩、邱珩、邱珩……短短数小时，这个名字流转心脑，占据五感。 食指与拇指捏着手机转了两圈，黎扬点开和邱珩的对话框，正打着字，聊天窗口跳出几个字：“回去睡。” 黎扬嘴角不自觉翘起，将输入框里的话补了个问号发过去：“你顺利吗？” 他回：“还好。” 黎扬猜他在忙，便没再去信。 他起身活动僵掉的四肢，正做两个八拍的侧身下腰和高抬腿，邱珩的房卡从口袋掉出。 他“哎哟”一声拾起，在外套上擦了擦，对着头顶的光源举起观察，素净的白卡印着雷盛的大楼俯瞰图。黎扬手指摩挲卡的边缘，表情变得松柔。 他把它放在随身背包里最隐秘的小袋，拉紧拉链，像藏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日申了调休，黎扬回家梳洗干爽，放弃了要熬到晚上的计划，直接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下。 再醒来是晚上23点59分，眼见日期跳成1月10日，黎扬骨碌一下爬起来。 他不加思考打下“生日快乐”发出，窗口满屏掉落生日蛋糕。黎扬凝着蛋糕全掉完，想了想又选择撤回。 他打开设置朋友权限，将邱珩从“什么都不许看”的分组放出。 略有别扭地做完这些，他切换聊天软件。 湘姨像是彩色的，好不容易逮住他在线，黎扬急忙发起邀约：“湘姨，有空嘛？我们去逛街怎么样？我要给一个朋友买生日礼物，你有空陪我一起不？” 湘姨没回音，黎扬继续：“还有之前说过的，广卅接稿的钱打你卡上，我们见面说？” 黎扬下地接温水润喉，再查看时湘姨已经下线，但依旧没回复留言。 他举着水杯趿拉拖鞋在房间里踱步，似乎是从上次游乐场考察后湘姨与他联系便趋近于无。 想来是因为刘叔工作繁忙，黎扬可惜地轻叹，策划再找一个契机与湘姨见面。 正想着，意外地接到一个来自加拿大的FaceTime来电。 “学长。”韩楠开朗地打招呼，那边是正午，背景天空湛蓝，阳光大盛，照得屋顶的积雪泛出刺眼的白。 黎扬眯眼，“韩楠，你那太亮了。” 韩楠走到室内背光处，清俊帅气的脸清晰地占满整个手机屏幕，他笑：“吵到你了吗？这时候不是你的睡觉时间吧？” “黑白颠倒，我刚醒。”黎扬在餐桌前坐下，找了个纸巾盒固定手机，调整角度后，他问：“你怎么样？在户外玩？腿……没事吗？” 他们将近一年没见，上一次他到加拿大看望他，韩楠还拄着拐杖，虽然用得熟练，但到底行动不便——完全是因为当年救他所致。 内疚未散，由心浮上脸，黎扬温和地冲他笑。 韩楠道：“我早没事了，好得很。”他把镜头往下拍，“看到没？现在不用拐杖了。” 黎扬柔声问：“走路，跑步，也没问题？” “没问题！”韩楠当真走跑跳起来，景色剧烈地晃糊。 “好了好了！”黎扬失笑，“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下周才回来吧？” “是，邱大哥把我行程都安排好了。”韩楠停下，抹了把脸，了然地问：“最近《如梦令》是不是出了大事？” “你在海外也知道？”黎扬讶异。 “我当然要了解我即将接手的工作内容，你们最近是不是焦头烂额？”韩楠自信满满，又卖了个关子，“学长，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黎扬挑眉，“是什么？” 韩楠朗声大笑，“你会满意的，下周你就会知道。”接着他道：“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重得泪沟都出现喽，丑死了！唉～鲜肉容颜不复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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