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选的游戏,”邱珩笑,“刚才箭是从你手中出去的,我没碰到,算你赚的。现在还是六枚,没有损失。” 他收手,两人距离由亲昵回归疏间。黎扬眉头仍不展,不知是因为可惜那几个币,还是因为他不坚持的进退。 邱珩挺直背,像模像样甩开折扇,“刷”一声,动作潇洒。 “这么较劲,”他摇头启步,背在背后的手轻勾,示意黎扬跟上,对他道:“真在意这四枚,带你赚回来就是。” 俊肃的面容因半边微勾的嘴角泛着痞气,活像纨绔的风流公子。 “邱珩你人设崩了。”黎扬上上下下打量他,鄙弃皱起鼻头,快步走近,挽他手臂。 力气不小,非但不温情,姿势还像一种诡异的钳制,他命令:“你正常一点!” 邱珩手腕灵巧一转,卸去加在他手上的僵持力量,再和他十指相扣,行止在一处无人墙角。 他微微俯身,未合的扇面遮住两人的脸。 邱珩含他耳垂,很快又放开,低问:“哪里不正常?” 黎扬想说他还是恢复冰山表情别总撩拨比较正常,又觉显得自己不经挑逗,他垂眼看他们衣着,正经道:“叶倾川可是正人君子,你穿他衣服衍生,算半个cospy,言行举止要符合角色。” 邱珩拨他垂在下颌的发丝,笑问:“不气了?” “又没气,”黎扬将脸缩在他肩头,不承认,“你不要乱说。” 邱珩闲闲笑笑,“嗯。” “比骰子大小”玩法的摊位围观人数众多,类似小型赌场,投到点数大则获胜。 有五种特质骰子,分别是:A.点数是1到12点的正十二面体骰子;B.两面分别是4点和6点的硬币;C.可以自由写点数但总和等于21点的正方体骰子;D.有两面是3点,三面是4点,四面是5点,五面是6点,六面是7点的正二十面体骰子;E.六面都是5点的正方体骰子。 只需要向庄家上交两枚铜板,若赢可获得六枚,若输,则需要给庄家四枚。可谓众多玩法中,高回报也最具风险的一种。 黎扬算得头晕眼花,烦躁道:“抓瞎似的,玩个游戏,我还得复习数学不成?不玩了。” 邱珩思考一会,道:“给我两枚。” 黎扬把装铜板的袋子捂得紧,“不,你又来。” “就算是共同财产我也有一半,我要支配我的那部分。”邱珩向他伸手。 “翻车怎么办?”黎扬有些不情愿地掏出两个铜币给他,“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玩这种赌博游戏,韩楠也喜欢。” “我不是他。”邱珩冷冷道。 邱珩选了C,接过庄家给的正方体骰子,六面空白,他在五面都写上100,第六面写上负数——479,凑到总和是21点。 相比其他选择,这个骰子胜率永远都是5/6,赢回铜板不费吹灰之力。 黎扬高兴得心态回成孩童,抓着邱珩手臂前后摇晃,“哎呀厉害厉害!” “简单穷举,”邱珩神容浅淡,手指一立,六个铜币悉数落入他手心,“我不做会输的决策。” 黎扬弯眼,把铜币搓出金属碰撞的响声,词穷得幼稚,“是是,邱珩哥哥天下第一!” 他的笑容过分夺目,面向阳光也不逊色,齿白唇红,俏美卓绝。 邱珩低眼看他一会,又轻笑道:“不过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有把握。” 黎扬甩着钱袋玩,“比如呢?” 邱珩收回视线,“说不完。” 游走一圈,铜币积攒,钱袋已经沉甸甸。 暮色初起,人群渐稀,黎扬一拍脑袋,道:“哟,该花钱了,再晚收摊了,币这么多花不出去也没用了!” 两个六七岁的孩童,也着“川虞”的服饰,手中拿着纸鸢跑跳着说笑,进了一座挂着“姻缘庙”牌匾的房子。 道士打扮的工作人员举着幡旗在门口徘徊宣传,“求签/算卦5枚铜币一次”。 周围商铺中最贵的一种交易。 之前有多么节俭和专注赚取铜币道具,现在就多想尽快用光。 邱珩对消耗铜币的方式没有意见,由黎扬盘算,他们跟上两个孩童,也进入姻缘庙。 坐镇的演员扮演《如梦令》中的月老,红金衣袍,白发长胡须,满面喜色的公公模样。 月老观察两人,比对在庙内互喂甜糖水吃食的两个孩童衣着,笑眯眯道:“哦,他们长大后就成了你们。” 黎扬笑,交给他十个铜币买两次抽签机会,“我们来求签。” 月老将系着流苏的法杖靠在桌沿,拿出一个装满木签的竹筒,上下摇了摇,“抽吧。” 黎扬抽出一支,签诗是:“你往事已沉,我只言自今”。 “上签。”月老拂拂胡须,解答签面:“汝之往事,该全忘却之。不是可以回味者。古人示之曰,昨日死,今日生。昨日之事全去之后,今日起。得以新之决定行之,已往不追。” 求签解运这样的活动,可信其有,亦可信其无,更何况只是游戏玩法,但并不妨碍黎扬听到后仍心跳一停,略微发愣。 他缓神道:“如果我非要记起来呢?”
第40章 为什么 用完漫长的一餐,邱茜精力还旺盛,指着商场一楼的充气儿童城堡,蹦跳向前,“舅舅,我要玩!” 儿童进入游玩区需要家长陪同,邱茜不等他们穿好鞋套,脱了鞋就往海洋球里扑。 在海洋球里滚了几圈,新鲜劲过去,他看中滑滑梯,动作灵活地攀着塑泡台阶走到滑梯顶。 “茜茜,等等!”黎扬着急,长腿几步踏上,将邱茜卡在腿间,“你自己一个人滑下去太危险啦!” 邱茜哈哈笑,对底下的邱珩道:“舅舅!我们要下去啦,你要接着我们!” “三,二,一!”黎扬手向后一撑,搂紧邱茜向下滑冲。 坡度不算高的滑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向邱珩靠近,邱珩张开双臂迎接只积累了两三秒的冲量,把他们一并圈入怀中。 邱茜身子小,也没玩够,性急地逃开再爬上顶,邱珩的胸口便只留了黎扬。 掌间紧了紧,邱珩环着他站立,黎扬手扽他肩膀上的衣料,清晰地看见他眼睛里他的倒影。 深棕色的瞳孔澄亮,仅容他一人。 满盈的笑意滞留,几分不符年龄的孩童天性。 邱茜自己滑下,脚踢到黎扬小腿,黎扬忙和邱珩分开,微拧眉头,佯装生气道:“茜茜,再滑要等我,不能自己一个人的!” 其实滑梯底部都是柔软的胶垫和小球,很安全,并不危险。 只不过从高处滑落,有一个怀抱承接等待的感觉太好。 ——一份似是而非,当局者迷的私心。 邱茜几乎将城堡里的每一个项目体会一通,才释放完过剩的体力。他小声道:“舅舅,我累。” “时间快到了。”邱珩帮他擦净手,黎扬配合着给他再换了身衣服,准备送邱茜回家。 办理出游玩区时,店员拿几颗糖果放进邱茜兜里,笑说:“小孩子真可爱。” 黎扬抱着邱茜,邱珩刷卡付钱,两人都只回以微笑。 店员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婶,大嗓门直接夸:“你们年轻人专心上班,赚钱,得空了就陪娃儿玩玩,是吧?哎呀真好……” 打开话闸子后便是推销:“要不要办一张VIP卡,看孩子多喜欢这里……” 黎扬神情发窘,朝邱珩使眼色,“快办,办了好走。” 邱珩照做办完,大婶堆起笑容直送他们走出充气门。 没了外人,邱珩才噙着意味不明的笑,道:“亏你做过营销,这都上当。” 黎扬啧他一下,“你没看他越说越离谱嘛!都没点眼力劲儿,花钱脱身!” “要脱身直接走就行了。”邱珩接过邱茜,托抱在肩头,邱茜眼皮恹恹,看起来快要睡着。 黎扬推着童车,与他并排踱步,路过商场大门边的落地镜,他瞟一眼,不得不承认,竟真有普通一家三口的式样。 “笑什么?”邱珩偏头问他。 “你停一下。”黎扬站定在镜子前,要邱珩立在他身旁,拍摄,定格。 黎扬收好手机,努努嘴,脚步轻快,“我要把你单独截出来,匿名发给同事们——奶爸邱妈。” 不用单独截,对着他拍一张就好了,何必迂回合影。 反应过来后,黎扬抿唇沉默,面热耳热,好在他在他身后,应该看不到。 邱珩哼笑,轻扯他发尾,“……傻子。” 取车要绕着临江步行一段距离,旁边是滨江公园,他们走在桥上。 邱茜极度困乏,又不能彻底入睡,烦躁地哭闹起来。 邱珩轻拍他,稳着步伐,以保证摇晃控制在很小的幅度,助他入眠,柔声道:“茜茜睡吧。” 黎扬提议:“还是放推车里,边走边睡他可能不太舒服。” 邱茜平躺在童车内,大毛巾盖紧挡风,仍是哭得断断续续,不见安静。 邱珩一脸抱歉的无奈。 “我唱歌给他听。”黎扬蹲下,衣摆触地,邱珩也一腿屈膝,和他同高度,为他别起衣服。 江风微微,灯光绰绰,黎扬依着歌曲节奏轻拍邱茜,柔声哼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经典而忧伤的童谣,书写天荒地老的爱情。虫无情,人赋予它们飞行的意义,凄美的找寻和牺牲,只为奔向温暖。 他唱得低婉纯美,邱茜渐渐停了哭声,安稳香甜地睡去。 黎扬起身推车,眼底布满水色,“我只会这么一首入睡儿歌。” 邈远的天空,偌大的城市,记忆不在,黎家不在,只有他和邱珩在。 黎扬追思并不持续太久,上下左右转着脖子,捶捶腰总结一天,“带孩子太折磨人,我打死也不会要孩子。” “嗯?”邱珩停下,笑容忽而朗朗,“你是在和我商量吗?” “谁在和你商量啊!我干嘛要和你商量!”邱茜在睡,黎扬控制炸毛的音量,挣脱他手掌。 邱珩仍是散漫着“嗯”一声,不予置评。 “喂,”黎扬彻底不愉快,“你知不知道别人和你说话聊天的时候,要给点有内容、有意义的反馈,这是礼貌!你怎么只会嗯来嗯去的?” 邱珩笑,“你想我回什么?” 黎扬咬唇,蹙着眉眼似怒非怒,瞪他几秒,才道:“你应该说你会努力。” “努力什么?”邱珩尾音疑惑扬起,倏而明了,“努力成为你很喜欢,很爱的人?” 黎扬不看他,继续推车朝前,“……你理解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咯,都是你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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