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霁没有察觉到阮灯的到来,居高临下的语气令他分外陌生:“要不是这个老男人今天早晨自投罗网,在公司门口拿着U盘勒索钱财,你这个废物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阮栩谦注意到阮灯站在病房门口,于是摆手道:“罢了,反正账本内容已经泄露出来了,我先派人去与石君翔交涉交涉,这个人你看着处理吧。” 助理忍痛哀嚎起来:“阮总!阮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阮栩谦充耳不闻,反而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对阮灯笑道:“灯灯,到爸爸这里来。” 阮灯的视线还没来得及从傅初霁身上挪开,就与他惊愕的目光对视上。 傅初霁对他的出现倍感意外,立刻皱起的眉头似乎是在责备罗屹刚才为什么没知会一声。 罗屹耸耸肩,把助理拖出病房,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傅初霁迅速换回柔弱的表情,对阮灯尴尬地笑了笑,转身低声道:“阮总,您说当领导要有当领导的架子,刚才我说话狠毒了些,这样表现得还可以吗?” “当然可以,做事就是要狠一些,才能让他们信服。” 阮灯一听两人的对话,紧张的表情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依然带着充满少年气息的纯真与美好,笑着走过来握住阮栩谦的手:“爸爸,您身体怎么样了?” “哎,宝贝,我没事了。”阮栩谦对阮灯笑了笑,冲傅初霁伸出另外一只手,牵着他们二人,“今天把你叫来不为别的,医生说我的日子不多了,有些话我想提前交代给你。我走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初霁对你最好了,你要听他的话,不要惹他生气,知道了吗?” 阮灯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但面对父亲直率的坦白,他还是难掩委屈。 之前遭受过的折辱令他想要崩溃大哭,想要让阮栩谦替他教训强奸犯。可面对脸色蜡黄的父亲,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袒露心声,只能把委屈嚼碎了咽回肚中,脸上挂着令父亲安心的笑容:“好,我答应您,我俩好一辈子。” 傅初霁的心跳失了一拍,他压下心头的雀跃,用忧伤掩盖心虚:“阮总,您放心吧,我们会好一辈子的。” “哎,好,我的两个好孩子,以后阮家就靠你们了。” 阮栩谦欣慰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流转,又交代了几句话,奈何体力不支,很快就又睡下了。 阮灯在病房内守了他几个小时,出了医院变得异常沉默,浑浑噩噩地跟随傅初霁一起回家。 一直到走进客厅,电视机上方悬挂着的“HAPPY BIRTHDAY”气球蓦然闯入阮灯的视线当中,向他发出惊喜的生日讯号。 阮灯的心脏在胸腔内跳动出急躁而沉重的“咚咚”声响,他僵硬的视线转移到餐厅,看到一桌子冒着热气的丰盛佳肴,还有中间摆放着的做工不太精致的奶油蛋糕。 “嗬……我的生日……” 阮灯粗心大意地活了这么多年,对自己的事从来不上心,阮栩谦不记得他的生日,他也在伤心中忘得干干净净。 可傅初霁却记得一清二楚,还为他精心准备了生日餐。 “生日快乐,灯灯。”傅初霁笑着送上祝福。 阮灯站在玄关处,周身被明亮的光环笼罩着,明明光线不是那么刺眼,他却感觉到眼眶酸涩无比,泪水仿佛在下一秒就能冲破防线,向傅初霁袒露他的柔弱与心酸。 他不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可心爱之人把他捧在心尖的位置会让他捡起细心,重视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傅初霁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在今天这样伤感的日子里为你庆生,或许会有些不合时宜……但我刚装扮好客厅,阮总就在外面吐血了。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陪你一起庆生,不能让你的十八岁生日抱有遗憾。” “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阮灯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 “我替你记着呢,今天还没过完,一切都还来得及。” 傅初霁温柔地笑着,揽着阮灯走到餐厅,示意他坐下。 阮灯看着面前裱花装饰歪七扭八的奶油蛋糕,还没来得及问出疑惑,傅初霁把1和8两个数字蜡烛插到蛋糕上,有些难为情:“虽然今天上午花了很长时间为你做生日蛋糕,但依然做得不太好看。” 话落时,阮灯摇摇欲坠的崩溃情绪达到巅峰,他的泪水毫无征兆地跌落眼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傅初霁慌了神,捧住他的脸颊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做得太丑了?嗯……确实难看到让人想哭,那我现在出门再给你买一个。” 阮灯哭着摇头:“不,做得很好看,这是全世界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生日蛋糕,真好,呜呜……” 傅初霁抽出纸巾为他擦眼泪,哄道:“灯灯喜欢就好,不哭了,咱们吹蜡烛许愿吧。” 阮灯抽抽搭搭地止住眼泪,傅初霁仪式感十足,拿出生日帽为他戴上。 他带着红肿的眼皮与鼻尖,在烛光下闭上眼睛许愿,认真地默念,那就和傅初霁好一辈子吧。 许愿结束,阮灯习惯性地叉起一勺蛋糕递到傅初霁唇边。 傅初霁愣了一下,张嘴就要吃下。 阮灯突然反应过来:“我忘了你不爱吃奶油了。” 他差点忘了,傅初霁的童年由挨打、鼻血和奶油蛋糕构成,在两人很小的时候,阮灯曾分给他一块奶油蛋糕,换来他的呕吐,从那之后阮灯就再也没当着他的面吃过奶油一类的东西。 傅初霁厌恶甜腻的奶油,却还是忍着情绪,为他精心准备生日蛋糕。 阮灯在他的笑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缱绻爱意,他举着叉子后退,傅初霁却一口咬住,将奶油蛋糕含入口中。 “你不能吃就别吃了……” “没关系,这可是灯灯的十八岁生日蛋糕,吃下才有意义。”傅初霁笑着咽下蛋糕,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残留的奶油。 阮灯一眨不眨地看着傅初霁的眼睛,心绪莫名慌乱。 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不是不喜欢浪漫,他只是不喜欢石松川制造的浪漫而已。 在认清这一点之后,阮灯的脸颊飘上两团绯红,他赶忙挪走视线,小口吃着生日蛋糕,并且在之后的就餐中有意无意地将话题扯到别处去,唯独不聊生日和爱情。 ---- 每次埋下一个刀,就有一个小人在我耳边说:你小子罪孽深重
第20章 海上日出 一直到回学校的路上,阮灯的心还轻飘飘地漂浮在半空中,一半沉浸在如黄金一般珍贵的十八岁生日当中,另一半搁置在早已消化在肚中的奶油蛋糕上。 阮灯惊奇地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去纠结为什么十八岁生日会过得如此平淡,尽管他不太想承认,但正因为傅初霁的及时出现,才将他破裂的内心填得满满当当,不会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哀伤。 如果以石松川的性格,一定会大张旗鼓地为他举办生日派对,到时候鱼龙混杂的人们都挤在一个屋里为他庆生,对他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理负担。 窗外匆匆掠过星星点点的路灯,在阮灯眼中好像变成无数个完美的圆月,向他叽里咕噜表达着美好的生日祝福。 他忽然笑出声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笑过了,久违的幸福感如同泡沫充盈在他心里。 他转头看向傅初霁专心开车的侧脸,笑道:“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我猜你一定是想起了幸福的事情,才会笑得这么开心。”傅初霁笑着摇摇头,顺手把车窗打开。 仲夏晚风将两人的头发吹乱,他在风声烈烈中一时兴起:“灯灯,你想在十八岁的第二天去看海上日出吗?” 阮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好啊!” 反正最近正值期末周放假,他这几天没有考试,有的是时间去享受生活。 两人抵达海水浴场,夜色暗沉下的海岸边还有不少人,大抵都是来等待日出的。 傅初霁从后备箱拿出野餐垫和零碎物品放进单肩包内,阮灯在一旁跃跃欲试,杏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我们要在沙滩上睡觉吗?太阳几点出来呀?我刚才看天气预报显示今晚多云,乌云会不会把太阳遮住啊?” 傅初霁收拾好东西,顺势揽住阮灯的肩膀:“要是困了的话,我在一旁守着你睡觉。现在天亮得早,太阳大概五点升起,而且看在你生日的份儿上,乌云一定不会出现的。” 阮灯难掩兴奋,一手扯着傅初霁的袖子,一手指着不远处海水浴场边上的小山头:“那我们从这里出发!一路走到海岸另一头,走累了就睡觉,好不好?” “好呀,睡醒了就能看到日出了。” 阮灯对傅初霁弯起眼眸,两人刚一踏进沙滩,他就把鞋袜脱了,光着洁白的脚丫踩在湿润沙滩上。 月光下的海浪在上下翻涌间裹挟着闪耀银光,拍打在沙滩上的潮水比平日里要温柔一些,带着清脆悦耳的响声划过阮灯脚背,为他的肌肤沁入一层凉爽触感。 阮灯用柔嫩的脚心感受着细沙之间微痛的摩擦感,傅初霁陪他在海岸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周围掺杂着他人热闹的交谈声,他们则独自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夜色浓稠下,一切心事被皎洁月光照得敞亮,情爱随着海浪共同进退,时不时就要涌上心头搅动一番。 傅初霁清了清嗓子,主动挑起话题:“灯灯以后想做什么?” 阮灯抬头和他对视着,认真道:“我以后想当音乐老师,教小朋友唱歌和弹钢琴。我还想要一个女儿,攒钱给她买小裙子穿。” 傅初霁在得到不尽如人意的答案后,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也喜欢女儿。” 阮灯没有告诉傅初霁的是,在遭遇强奸以后,他已经无法再直视自己畸形的身体。 强奸者用病态的夸赞蒙蔽他的内心,甚至用甜言蜜语来告诉他,他是不可方物的美人,此间绝无二人,更是不容他人随意侵犯的神明。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被爱的名义所绑架,抛去这层羞耻的面纱,他仍然是个纯洁的小怪物。 甚至,他会变成孕育生命的那一方。 “女儿好啊,要是长得像我,她还会有两颗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她要是喜欢留长头发,我每天变着花样给她扎小辫,等她长大以后,要是有了心仪的对象,就可以和对方携手共度余生,要是没有,那我就会和她,还有我的爱人一起相伴到老。” 阮灯弯着眼眸笑个不停,秀气的小脸隐匿在朦胧夜色中,让傅初霁轻而易举地联想到他们女儿的容貌。 一定要长得像阮灯,因为他的五官棱角不够柔和,倘若放在女孩身上,便会多几分英气,不像阮灯那般甜美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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