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居然很巧合地发现旁边其他来露营的男男女女都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搁在下巴上,做出一副虔诚许愿的样子。 “陆先生,”他问,“对着日出许愿也灵验吗?” 陆钦言跟他简单解释了下,那温泉酒店还有这片露营地的开发商在对外宣传的时候,打出的噱头就是在这儿对着日出许愿,糊弄了很多相信浪漫的男男女女。 裴嘉南:“……” 你不是说,这里的开发商就是陆氏吗? 陆钦言看着他怔愣的样子,轻笑道:“许愿这种事情,本来就讲究心诚则灵。都是主观的,自己不想去努力,才会把愿望寄托给神佛、自然万物。” 听上去倒是很唯物主义战士的样子。可是裴嘉南明明记得,陆钦言在罗马许愿池旁边也许愿了。 “您不也有寄托给神明的心愿吗?” “是啊。”陆钦言淡淡笑了下,“我也不能免俗。” 裴嘉南问:“那您要许愿吗?” 许愿这种机会,不管是不是能实现,是不是唯心,多一个不比少一个好吗?捧着阿拉丁神灯的人,也不会说我许一个愿就好,剩下两个不用了吧? “现在不用了。” 裴嘉南懵了下,什么叫现在不用了? 难道……他问:“您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吗?” “还没有。”陆钦言侧头看了眼他,“不过,我不必向神明祈求了。” “我已经告诉能帮我实现愿望的人了。”他气定神闲地看着裴嘉南,“我只向他祈求。” 他说得明白却又不明白,可是裴嘉南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福至心灵、心领神会了。他突然想起,自己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想不出愿望,而对方含笑帮他许了愿。 ——“我希望,新的一年,裴嘉南和我在一起。” 裴嘉南脸上突然漫上一层血色,手指慢慢地收紧了。他轻声问:“陆先生。在罗马许愿池旁边,您许了什么愿?” 回忆霎时席卷而来,裴嘉南想起,在去波西塔诺的路上,他们也有聊起这件事,陆钦言说过,如果他想知道,他不介意告诉他。 好感是那么明显,可是裴嘉南是那么迟钝。迟钝到挑明也不敢相信。 陆钦言看着他被晨风吹乱的头发,乱糟糟的头发下明亮清澈的眼睛,说:“我希望,在我身边的人能和我一起重回罗马。” 他没有许太过直白的愿望,和身边的人一起重回罗马还愿,却已经代表了他们一直在一起这个隐含的事实。 裴嘉南回不过神来,又觉得心口酸,他问:“陆先生,您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第三次了。 陆钦言有些无奈,但却也已经明白过来,对方不断追问这个问题,并不是他给出真实的原因,或是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就足够的。换句话说,不管陆钦言心里是怎么想的,把他的真实想法全部告诉裴嘉南,他还是不能因此信服。 他只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管给出什么理由。 于是,他只能直截了当地剖白,一遍一遍试图让他相信。陆钦言握住了裴嘉南微微发烫的掌心,说:“你很好,我真的很喜欢你。” ----
第37章 == 裴嘉南是后来才知道章恒婚礼上的变故的。 当然不是陆钦言告诉他的,那天晚上陆钦言一个字都没说,后来也不会再主动提起这种不愉快的事情。裴嘉南是从郑书音那里得知照片的事的。 郑书音无意让裴嘉南不愉快,只不过…… “那照片是谁拍的啊?”她口吻不太好地提醒裴嘉南,“章恒倒无所谓,那偷拍的人你可得小心,干的什么事啊?真恶心。” 裴嘉南不知道照片是谁拍的,他想了想,谁都有可能,如果要抓,嫌疑人的范围也太大了。 他和章恒的恋情原来在淮大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还在校园里小有名气,淮大的贴吧里都有专门的帖子。裴嘉南以前没有想过这恋情会是这么个潦草结果,他行事不算高调,可得到了顾熙女士的支持之后,也就没有了藏着掖着的意思,谈恋爱是大大方方谈的。 和恋人在毕业典礼上接吻,其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业典礼是公共场合,在场的人谁都有可能拍下这照片。 裴嘉南无意追究,也追究不到源头,只是难免因此心情不太好。他后知后觉,这才发现高君雅默默把他拉黑了。 没有质问他跟自己的未婚夫有关系,也没有歇斯底里,出了这种丑事,以高小姐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再有任何一点失态和难看。 裴嘉南也不是很介意,反而觉得理所应当,他为她设计婚纱,只是公事公办而已,没掺杂一点儿个人情感因素,婚礼被破坏,也不能怪他,可是对方有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工作间隙,裴嘉南无意间突然想起,章恒婚礼那天晚上,陆钦言来找他的时候身上的烟味。 所以,他那天是因为那张照片,心情不好吗? 为什么不说? 裴嘉南抿了抿唇,点进跟陆钦言的聊天页面里,指尖犹豫了下。 聊天页面里只有寥寥几句,他们一共也没聊多少。陆钦言好像不是喜欢用微信的人,有事还是更喜欢直接打电话说。 自从露营回来,他们联系得更勤了一些。也许是因为裴嘉南那天承认了对他有好感,陆钦言的分寸感就更放开了一些。 他时常来给裴嘉南做饭,一介总裁,洗手做羹汤,也不觉得有什么。裴嘉南没有拒绝,因为陆钦言真的很规矩,一举一动都是,从来不越界,每天晚上甚至不在裴嘉南这里多待一会儿,真的就是给他做个饭就走,没有一点儿杂念的样子。 裴嘉南原来是真的不怎么注重规律作息的人,现在有种每顿饭都被监督着好好吃的感觉,青少年时期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顾熙女士很忙,他总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他的胃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疼过了。 隔了三五日,他又接到了章恒的电话。婚礼已经取消了,彻底掰了,不可能再办了,裴嘉南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又开始频繁地给他打电话。 第一次接到电话的时候,他还没等对方说出什么,就直接挂了。 可是章恒很是锲而不舍,不断地换了号码打过来,很有毅力,不罢休的样子。过了好几天,裴嘉南在下班的时候,看到章恒等在nirvana楼下。 他一走,对方就亦步亦趋地跟过来,根本甩不掉。 因为发生了那种变故,裴嘉南觉得他这时候大概是真的有话要说,他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去对面的咖啡馆说吧。” 章恒眼睛亮了一下。 两人对坐在咖啡馆里,章恒没立刻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裴嘉南,目光有些复杂,可是眷恋之色很清晰。 裴嘉南当看不见,垂着眼,直到服务生把奶茶端上来他才轻轻颔首:“谢谢。” 天气凉了,裴嘉南的奶茶早就不加冰了,而是热气腾腾的。他抱着奶茶暖手,素白的指尖握在骨瓷杯子上,被杯壁的热度熏得皮肤泛粉。 裴嘉南本来等着章恒开口,可是他就那么看着自己不说话,这么久了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裴嘉南只能开头了,他也不想耽误太久,有什么事赶快说清的好。 “你婚礼的事情,”他低头喝了口奶茶,被烫到地抿了下舌尖,“我听说了。” 章恒目光一颤:“你……” “你应该知道,照片这事儿跟我无关。”裴嘉南直接说,“我不会用这种方式破坏你的婚礼的,而且,那照片我也没有见过。” 他说的是真的,听郑书音说过之后,裴嘉南在有空的时候把相册整理了一遍,没发现有那种照片。 其实,裴嘉南本来也不是会拍那种照片的人。他不是愿意把亲密举动留存影像的人。 “你应该去找那个偷拍的人,还有动手脚在你婚礼上播放这张照片的人,他才是问题的关键。”裴嘉南说,“找我做什么?” 章恒嘴唇颤了颤:“我知道……” 裴嘉南看向他。 “我知道,你当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章恒低声道,他看着他,表情很难过,说,“南南,你瘦了。” 裴嘉南手微微一顿。 他怀疑章恒眼瞎。他明明这么些日子天天被陆钦言投喂,体重增加了一些,没胖,而是健康了不少。 但绝对不是瘦了。 裴嘉南说:“你别这么叫我了。”他一字一句告诉对方,“我们分手了,不合适。” 章恒的表情僵住了。 其实他才是瘦了的那一个,婚事黄了,不光是高家把他拒之门外,一眼都不看,章父章母每天也是如此,他们的表现就像是后悔生了这么个儿子。 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就是要为了家族利益活着的,家长才不会管他在外面搞什么,是同性恋还是二奶都无所谓,可重要的是不能影响到大局。 现在影响到了,他就没用了,像一枚弃子。 不知道他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这模样已经完全不像跟裴嘉南初见时那个英俊阳光的学长,脸色透出灰败,整个人带着颓丧的意味。 “南南……”他还是这么叫了,低声下气地求他,“你当初不是说,我能不能不结婚么?我现在不和高家联姻了,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 面包和爱情不可兼得。他原来选择了面包,可是现在面包没了,他还想回过头来要爱情。 裴嘉南没有说话。 他想起那天校庆时张硕的话。 ——他那么喜欢你。 裴嘉南曾经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每天和章恒朝夕相处,六年的光阴,一个人的真心与否在日常的每一点细节里,很难面面俱到地装模作样。但他最后选了和别人结婚。 可是喜欢这种东西,真是不值一提。而人啊,又真是好贪心哪。 那时候的喜欢是真的,如今的心灰意冷更是真的。 裴嘉南摇了下头,垂眼看着杯子里的奶茶:“往前看吧。” 章恒还要说什么,裴嘉南的手机先响了。他接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那句“陆先生”卡了壳,望向对面的章恒,莫名没能说出口。 陆钦言问:“下班了么?” “……嗯。” “去超市么?”对面又问,“买点食材,给你做红豆年糕汤?” 有时候——也不止是有时候,他真觉得陆钦言像他的保姆。裴嘉南“啊”了一声,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但还是没说出口。 “看见你买的食谱了。”陆钦言说。 裴嘉南想学一学做饭,买了食谱,他还是不想麻烦陆钦言。陆钦言昨天扫了一眼,红豆年糕汤那一页一直摊在桌上。 裴嘉南说:“……哦。” 气温一天比一天冷,这种天气很适合喝红豆年糕汤,又甜又糯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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