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找了借口搪塞过去。 白星纯没等到老公来,哭得太用力,先破了羊水,瞬间开到六指,被推去待产室,这一波流畅的操作,涂佐柘看得目瞪口呆。 讲道理,他先进来的哎。 他赶紧岔开双腿,强压内检的恐惧,让医生赶紧也给检查检查。 医生却温柔地说,才两指哦。 ……不公平,好恨。 杜哲一直被拦在门外。 昨晚护士告诉他,涂佐柘在急诊室开了一指后,依然陪伴在正发烧的他,一瘸一拐地跑去厕所接水,覆在他的额头上,而后趴在椅子上接连不断的呕吐,要不是护士眼尖,恐怕昏倒时肚腹落地,就不是正常生产这么简单。 那时他已稍微清醒,这样的描述让人心生惧意,心慌意乱之中随着护士一起到病房,被护士挡在病房门口,称这里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他回家携上全部证件,迂回证明自己与涂佐柘是同居关系,希望医院可以结合考虑一下,祈求着医生护士可以让他进病房里陪伴一会儿。 护士却说没有一张可以直接证明与涂佐柘的关系,需要等产科负责人来赋予他进入的权限,让保安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入。 他焦急地里面探头,此刻面前的景象与录像里独自撑过产程的涂佐柘一一重合,场景让人倍感煎熬。 病房里四张病床,每张病床都有两三人鞍前马后地伺候,涂佐柘躲在最里面的一张床,蜷缩成一团乖巧的猫咪,独自坐在病床上忍疼,偶尔安慰隔壁床哭得稀里哗啦的产夫。 两人一起分享他自带的小面包,一口红牛,一口小面包,抿一口、吃一口便赶紧戴上口罩,呼吸困难时,输氧管偷偷摸摸地往口罩里塞,时不时地微微低下头,咬紧嘴唇,抱住发疼的肚子似乎在思索没有答案的事情。 手机电量不多,他给涂佐柘发短信,涂佐柘却没有掏出手机,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找了好几次护士,护士不耐烦他的百般打探,告诉他涂佐柘的开指没有任何进展,医生准备在他生殖道里塞一个水球,希望提早破羊水会有助于产程。 医生进去了。 涂佐柘满脸苍白毫无血色,医生塞水球进去时鼓起腮帮子,早已红肿的出口硬塞进一个冰凉的物体,大冬天的,体内冷上加冷,涂佐柘控制住本能后缩的身躯,咬住手臂,让呼之欲出的痛吟咽回去。 转头却浑身抽搐,甩开保鲜袋,面对习惯性的胃部疼痛,缩紧发抖的身躯,满脸憋得通红,发烫的肺腑紧接着发出几声仓促的咳嗽,浑身一抖,污秽物涌出,吐在保鲜袋里后系紧。 看来他全给自己安排好了,杜哲瞧着心疼。 一个人来医院生孩子,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他安安静静一声不吭,护士也不会夸他勇敢,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他也跟其他产夫一样,对即将来临的产程恐惧万分,望向其他人忙碌的背影时,脸上分明写着羡慕,而他孤零零地坐在床上,所拥有却只是对着其他人尽职的老公,偷偷瞄一眼,再埋下头去。 不能再让涂佐柘一个人面对了。 杜哲头一次无视规则,硬闯进去,小跑到病床身边。 涂佐柘手腕上分布几排新鲜的牙印重叠,指骨也被咬得破损,杜哲知道他是疼的受不住,圈住冰凉的掌心,呵护在手心里,捂在嘴边,阻止他持续自伤。 “阿佐,不怕,我来陪你,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涂佐柘塞住水球后全身都不适,烧得意识模糊,面前是杜哲,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本能地伸长手臂,手背往他额头探去,担忧道:“退烧了吗?” 杜哲握住他的手背,放在嘴边亲了亲,轻声道:“嗯,退了,我陪你,刚刚医生不让我进来,我回家拿证件,不是故意不在的。” 触感是真的,好似不是在梦里。涂佐柘咬住舌尖,眨了眨眼睛,朝他笑道:“你好像来早了哎,我才开两指,还有好久,好久才生下来,这里也不好休息,要不,你等等再来接孩子?” 杜哲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温声道:“我是来陪你的,我不会再缺席了,谁赶我都不要走。” 涂佐柘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瞥向另外一边,嘀嘀咕咕道:“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生娃的时候可不能睡阿,一睡不起怎么办。” 杜哲手疾眼快,握住他正想挥向自己脸的手腕,轻声呢喃着“阿佐,不要怕,我在,我回来了。”涂佐柘便突然醒了一样,用力扣紧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 握紧之后,涂佐柘再也没放过手,兴许是太过疲惫,竟然在病房里打起了呼噜。 不是没有看见过产检时滚筒滑过肌肤时的皱眉,不是没有看见过拖着受伤的右腿忙里忙外,不是没有看见过夜里自忍抽筋的形态。 这些艰辛都被他藏匿好了,下一秒又嘿嘿笑着对别人道歉,说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杜哲替他擦拭溢出的汗液,如果可以,他真想替涂佐柘受这样的磨难。 睡梦里的涂佐柘未放松分毫,杜哲需要附在他的嘴边,才听见他滚烫的气息里都是在说杜哲,我真的很爱你。 杜哲心中苦涩,摸着他湿漉漉的额间,小声回应,阿佐,我也爱你。 可是空白的那些年,杜哲却没有办法补偿,一丁点办法也没有。送的礼物不敢收,每一次求婚都会左闪右躲,他不在的时候在浴室里拍自己的脸,趁他入睡后偷偷起来码字、拼接婴儿用具,日夜不休。 梦话里会说他跟汪希结婚了,笑眯眯地祝福他们,手里还会做撒花的动作,梦话里说对不起,跟所有人道歉,没有保护好小老鼠,不见了朋友,没有照顾好年幼的柔柔,让她营养不良,没有呵护好杜哲,怀孕后毁了他的幸福。 每一个字都在诛心,涂佐柘的梦呓,常常让杜哲彻夜难眠。 六年前,脸上没有掌印,手臂没有牙痕,他抱着老款手机,一次又一次地拨打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一遍又一遍地给人介绍他老公在国外。 六年后,涂佐柘明明陷入万分恐惧,肚腹剧痛难耐,扁着嘴巴明明也很想哭泣,但又强行把眼泪憋回去,乐呵呵地转为笑意,却一次也不敢拨打爱人的电话号码,送的礼物一件也不敢收,对外只称是普通朋友。 杜哲在他的额头上贴了退烧贴,手背轻轻按在脸颊,瘦削的脸上满脸通红,与伤痕混在一起,每看一眼,便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捅入千疮百孔的心里,可他还要撑住。 杜哲捋着他湿透的头发,病服一捏手里都是水,像刚从泳池里出来一样,睡着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这该是疼到什么样的程度? 宫缩活跃指数达到14级的时候,涂佐柘做梦被几百个大锤同时打击肚子,他连忙护住小崽子们,大喊着,别打我了,别打我了,我给你钱还不行吗?!别打我了! 兴许在梦里被打的无处可逃,左右翻滚躲闪着棍子,小声道,年纪大了,是真的会疼,欠你们的钱,我会还的,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打死我又没好处的…… 杜哲在病床旁边守护他,犹豫着要不要喊醒他,觉得他在梦里好痛苦的时候,他又嘿嘿笑了两声,道了声谢谢,再次睡过去。 烧退了,杜哲一刻不停擦他冒出来的冷汗,替他揉捏因高烧愈加酸疼的腰,从两指开到三指花了三个小时,撑到住院部的医生轮换,联系平时做产检的王医生,一有单间病房,他便推着涂佐柘住进去。 护士重新拿了几套病服放在旁边备用,杜哲扶他坐起来,用哄柔柔的语调,准备替他更换湿透的病服。涂佐柘迷迷糊糊醒来,鬼鬼祟祟地眯着眼睛观察四周,举起手臂穿上,小声道:“快,我可以再快一点。” 杜哲晓得他不想让别人看见无一处洁净的皮肤。 梦里涂佐柘说过,怕杜哲被误会成家暴男。 这个一心只为别人的小傻瓜。杜哲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不怕,这里没有其他人了,以后伤痕会慢慢消的,我们阿佐会变得跟以前一样帅气。” 涂佐柘疼得昏昏沉沉,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句:“哼,我现在也帅,不过我是靠才华的。” 杜哲泛起苦涩,努力笑了笑:“嗯,我们阿佐很有才华。” ……声音好真实,而且没人打了,靠在温暖熟悉的肩膀,有人在轻轻顺他的背,超舒服。 涂佐柘费劲地睁开眼睛。 其他产夫都不见了?! 卧槽,我是不是生完了! 喜悦没有超过一秒,低头一看,两个小崽子还挂在肚子上,宫缩又特么的来了哦。 王医生正好来查房,指着房间角落里的瑜伽球,说道:“你的开指情况很不理想,塞住的水球一直也没有掉,右腿受伤无法行走开路,可以让杜先生辅助你颠瑜伽球。同时,由于你腰肌长期劳损,孕期胎儿过重可能导致脊柱错位,麻醉医师找不准位置,你打无痛瘫痪风险很高,就不能打无痛。” 相比杜哲的忧心忡忡,涂佐柘此刻的心中所想:行啊,忍忍就能省钱,真是勤俭持家小能手! 涂佐柘一点儿没想着要麻烦杜哲,趁杜哲在跟王医生交谈时,下床去角落里找瑜伽球,扶着墙壁单脚跳过去的,把杜哲吓了一大跳。 他两腿分至极限,坐在瑜伽球上,唔,然后呢?! 腿伤无法保持身体平衡,这种姿势胯骨容易被扭伤,摩擦的时候似被人狠狠扯开,他又痛又茫然。 “什么叫颠瑜伽球……要站起来吗?” 杜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温声道:“怎么不喊我,我跟你一起。” 涂佐柘明明知道不该麻烦杜哲,但是真心怕的要命,单腿站起来坐下去,巨物冲击胯骨,脆弱的骨头似被击碎,疼得站不稳,瑜伽球打滑,没杜哲的帮助,差点要把左脚也拐了,于是身体非常诚实的扣紧杜哲的手臂。 唉,这个口是心非的身体,丢人。 涂佐柘的手脚都在颤抖,没一会儿湿了一套病服,杜哲见他的小脑袋起起伏伏,脖颈处凸起的骨头碍眼,耳朵尖尖透着苍白。声音喑哑,非常认真地数着次数,数到589的时候,靠在球上缩紧肚腹想了一会儿,下一个数字到底是多少。 杜哲提醒是590,涂佐柘脑袋一片空白,脑海里似乎形象地响起砰的一声,体内的热流沿着大腿淌下来。 ……好突然。 涂佐柘坐在球上不知所措,捧着发硬下坠的肚腹,好像这样就会阻止羊水往下淌,认真回忆下一步该做什么。 涂佐柘发着呆时,杜哲抱起他奔向病床,喊王医生过来,王医生检查过后说开了六指,经产夫会比较快。 检查的不适,让胃里空空的涂佐柘,疼的再次弯腰狂吐。系好保鲜袋后,他抚摸着肉眼可见不住收缩的肚腹,双倍的阵痛真的很要命,灵机一动,不禁问道:“不能打麻醉,能不能喝点白酒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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