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檐站在雨里往左看,果然,只有一件外套还在风雨里飘摇, 剩下的都在树上, 围墙上, 地上,就是不在下午林檐洗好挂号的晾衣杆上。 身上衣服湿透了,林檐笑了一下,把那件已经开始滴水的衣服从杆子上取下来,然后再捡其他的衣服。 一件一件,林檐手里拿了好几件衣服,风雨大的他几乎看不见前面的树。 最后一件衣服挂在隔壁围墙的樱桃树上,那是件防嗮衣,轻,所以被风一吹飘得也高,在第二个树枝处摇摇晃晃,衣摆飘飘,好像和林檐打了个招呼。 眯着眼睛,在院里搜寻了一圈,才在角落看见树上的衣服。 林檐走过去,抬手,拿不到,垫脚,还差一点。 雨很大,花坛里积了坑坑洼洼的小水池,林檐一个错落间低头,看见了水面荡漾中浑身湿透的人影。 林檐垂头,和水洼里的人对视,他落下目光,地上的人影也落下目光。 真狼狈。 狼狈又落魄,林檐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那是一种颓然又很没劲的感觉。周身都冷,林檐抱着衣服,身上被凉风一激脑袋里面像是钻进去了一把锯子,生拉硬拽的扯,他眼前一阵模糊。 就在林檐站不住快要倒地的时候。 “这是谁家小孩,怎么大半夜不回家站在雨里,是不是想被打屁股了。” 温和又熟悉的声音,就算是这样欠骂的话也被他说得叫人生不出半点气闷来。 林檐感到周身的雨势小了一点,但是雨点打在树叶和窗户上的声音不曾变小。 涣散的神思收回来,林檐定了定神,怔怔的抬头向上望。 “好久不见,檐仔。”萧池打着伞,半边身子淋在雨里,正歪头冲着他笑。 ——— 半个小时之后,林家别墅灯火通明。 厨房地面上的菜叶子收拾在垃圾桶里,瓷砖上的水渍也被擦得干干净净,灶台上的余温还在,砂锅里面的小米粥冒着热气。 雨势见小,淅淅沥沥的落在房顶和打在玻璃上,二楼的朝南房间亮着灯,林檐裹着被子被安置在床上,脑袋上顶着洗完澡用来擦头发的毛巾。 衣物在烘干机里转动,嗡嗡声让房间显得更加静谧安宁。 “喝粥,是温的,”萧池端着粥碗进来,用勺子搅了搅白粥,递给林檐:“一口气喝完。” 粥碗就在林檐嘴边,他手在被子里没拿出来,就这样低着头,含着碗的边缘喝了一口。 温热的粥经过口腔流入食管,胃里抽痛的感觉轻多了,洗完澡,浑沌的头脑也清醒不少,林檐把碗拿在手里自己喝。 他喝得慢,小口小口的,萧池随他去,把碗放在林檐手里,就绕到他身后给他擦头发。 干燥的毛巾吸干水分,三两下林檐的头发就不滴水了,萧池仔细的用帕子擦过林檐耳朵后面的皮肤,嘴里比村东头的老太太还碎。 “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出门收衣服也不知道打把伞,你以为自己是塑料袋变的吗,都不吸水的。” “那树那么高,一件衣服拿不到就算了,有多大的事,抱着一堆衣服就在那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老公呢。” 林檐抬头,声音小声又沙哑:“我没……” “让你说话了嘛,喝你的粥,”萧池伸出一只手,握住林檐拿勺子的手,往他嘴里喂了一口粥,又把手收回去放在帕子上摩擦着林檐的头发:“家里这么多晾衣杆都是摆着好看的么,随便拿一根出来捣一捣,戳一戳,那衣服还长在树上了,拔不下来?值当你在雨里这么看?” 萧池越说越气,手下也失了力道。林檐一颗头被扯得微微后仰,他吃着粥,眼睛向上看着萧池:“头发疼。” “现在知道疼了,我看见你都快吓死了,”头发擦得半干不湿的,萧池收了帕子,又忍不住点了点林檐脑袋:“你就知道折腾我,总有一天我要死在你手上。” 天知道萧池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处理完国外的事情,紧赶慢赶回来看见的就是林檐浑身湿透的站在雨里,跟个没人要的小鸡仔似的。 把伞遮在林檐头顶的时候,萧池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粥喝完了,烘干机里面的衣服也好了。 萧池站在洗衣机前面一件一件拿出来,抖开铺在室内晾衣架上放平整。 林檐就抱着一杯温水,穿着睡衣,暖哒哒的站在门口盯着他。 “让你在床上待着,又下来干什么,”萧池一转头就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在杆子上,萧池问:“放在床头的药吃了没有。” 那是预防感冒的药,在雨里站了那么久,萧池怕他着凉,找出来的感冒药。 萧池在柜子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一盒没有过期的药,他不明白就自己离开几个月的功夫,林檐是怎么能把自己搞到感冒药都是快要不能吃的地步。 “吃了。”林檐说着,喝了一口水,眼睛还是盯着萧池看。 “别这样看我,和那没断奶的小崽子看见爹妈似的,可怜死了”萧池走过去把林檐手上的热水杯接过来,一手揽着人家肩,顺手还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走,你萧池哥哥带你回屋睡觉去。” 萧池捏了捏林檐的肩膀,觉得骨头膈手得厉害,啧了一声:“瘦了这么多,你是在我走了之后就没吃过饭吗?” 林檐被他带着回房间,声音听起来有点像轻哼出声:“那是不如你在国外吃好睡好。” “你说什么,”萧池把林檐杯子里的水喝完了,疑惑的问:“你刚刚是不是在骂我?” 林檐面色如常:“没有,你听错了。” “是吗?那我鼻子怎么这么痒。” 两个人一路嘀嘀咕咕,到房间里面,萧池给他盖好被子,掖得仔细,林檐得小半截下巴都被盖住了。 “想去上厕所吗?”萧池站在床头问。 床头灯朦胧,林檐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他摇摇头。 “好吧,那咱们睡觉。” 萧池掀开被子上床,他侧着身子,坚实的手臂一伸,轻轻松松就把林檐搂进自己怀里来。 “唔,可算是回来了,”萧池把头埋在林檐脖颈间,闭着眼蹭了蹭呼出口气:“想死你了。” 林檐没有立即说话,手在被子里摸了摸,放在萧池的肚子上,戳了一下,然后喊:“萧池。” “嗯?” 在耳边的声音让林檐酥了半边身子,头不经意的偏了偏,有点痒,林檐摸着萧池肚子:“什么时候走。” “走什么走,回来就不走了,”萧池头没抬,把林檐抱得更紧了,他好像是很累了,这么一会的功夫声音已经带上了困意:“当时让我走的借口冠冕堂皇,两个人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再来思考我们的关系。” 现在走也走了,分也分开了,萧池闭着眼,把林檐往怀里带:“还要让我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那我就要闹了。” 说到这里,萧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清醒一点翻着林檐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和自己面对面。 “檐仔,”萧池望着林檐的眼睛:“你不会是听我家那个老头子说了什么,要和我分道扬镳吧。” “我不和你分。”林檐手还放在萧池肚子上,说这话的时候就和吃饭喝水那样随意。 “那就好,那就好。”萧池松了好大一口气,又把林檐扯到怀里抱着,拍拍他的肚子:“那就睡吧,明早去医院看林叔,我爸妈过两天也要回来,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有多忙。” 有多忙林檐不知道,他倒是知道萧池真的是很累的模样,一句话没说完,尾音就带上了沉沉的睡腔。林檐抬头看,萧池头枕着枕头,睡得很熟了。 夜很深了,周围很安静,听不见雨声也没有虫鸣,林檐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的碰了一下萧池的脸。 这些时间不见,萧池也瘦了很多,眼底是憔悴的青灰,只是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林檐不知道从国外回来的航班要几个小时,但他知道萧池在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过了非常繁忙又疲惫的三天。 从林平兴受伤以来就焦灼的心逐渐平稳下来,林檐揪着萧池的衣角,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 窗外风雨声不见小,屋内少年靠在一起,手脚交缠,那是一种依偎的姿势。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不早!就说今天早不早!
第87章 一夜的雨, 在早上五六点钟的时候终于停了,艳阳高照的天,楼房顶上还有一道彩虹, 淡淡的颜色,快要褪尽的时候,林檐送饭来了。 “妈,吃饭。” 推门进来的少年和往常不同, 不是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就沉默不语的坐到一边,今天的林檐把饭盒打开, 让姜清过来吃饭, 然后走到林平兴的病床前面, 盯着那一堆检测心电图, 血氧饱和, 脉搏血压的仪器,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会不会是这些机器坏了, 其实我爸的血压早就高了,机器检测不出来, 所以他才一直没有醒。” 这话说的,要不是林平兴昏着,不要高低要从床上爬起来给林檐一点父亲的爱。 不过林檐寡言少语那些时日,今天这模样却像极了之前不着四六又端着一张正经脸的时候。 姜清要喝的粥卡在唇边,转头向病床这边来,又惑又喜:“檐檐……” 林檐摸摸林平兴的脸,又扒扒他的头发, 坐在桌子对面和姜清视线相对:“昨天晚上睡得迟, 今天早上来的有点晚, 等会我去学校就不带饭盒走了。” 这是林檐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姜清点头说好:“我们这里不用你操心。” “这个海鲜粥好吃吗?”林檐问。 “好吃,”姜清吃了一口,咸淡适宜,各种食材的鲜味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姜清有点不可置信:“这是你做的?” “是萧池做的。” 姜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沉默下来,林檐像是没看见似的:“他昨晚上回来的,这个粥也是他起大早熬的,比我做的好吃吧。” 姜清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喝了一口粥,勺子无意识的在碗里搅拌:“不,不错,是好喝的。” “昨晚上的雨很大,晾在院里的衣服都湿了,有一件还飘在树上,我拿不下来,”林檐从书包里拿出来一袋叠得整齐的衣服:“是萧池重新洗了一遍,用烘干机烘干晾了一晚上,早上就干了。” 姜清心绪复杂的看着那堆衣服:“檐……” “我昨晚上好像犯胃病了,厨房还没收拾,在一堆垃圾里坐着睡了半小时,所以没赶上收衣服,”林檐好像很平淡的说他早上出门在路边看见一只小猫:“然后萧池就回来了,他给我熬了粥,把衣服收回来重新洗了一遍,到床上睡觉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然后萧池又早上起来煮海鲜粥,妈你知道他从国外这一趟回来不容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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