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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过荆奕拒绝别人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还有皱眉头的样子，如果这样的表情是面对自己时露出的，那向含可能一秒也无法呆在荆奕面前。 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荆奕，也不愿意荆奕知道自己不稳定的心理状态。 向含好像忘记了来卫生间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台面上摆放整齐的洗漱用品上。 一对毛巾，花色不同，大一点的是荆奕的，小一点的是自己的。电动牙刷是前两天荆奕刚送给他的，说是活动买一送一，颜色一灰一白，立在同样款式的牙缸里。还有不属于自己的剃须刀，漱口水，都在提醒向含，他确确实实和荆奕，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正想着，向含突然感觉有液体从鼻孔里迅速流下来了，顺着鼻腔掉到衣服上，他伸手一摸，是血。 看着沾了鲜血的手，向含呆愣了几秒，才迟钝地想起要用纸堵住。他扯了一节卫生纸卷起来塞进鼻子里，仰起头，摸索着冲干净手上的血。保持这样的姿势大概一分钟，向含慢慢直起脖子，上了厕所，打开门。 刚一开门，余光就看到荆奕拿了吹风机准备往卫生间走来，向含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他走得慌张，完全没注意到背后的目光。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向含打开一看，是话剧社群的消息。 这是大学时的话剧社大群，就算现在大家都毕业了，也会经常聊天。向含属于潜水型，从不主动发消息，但会看大家在群里闲谈斗嘴，或者吐槽老板，或者朋友互怼，都非常有意思。偶尔会有朋友@他，问问他最近的情况，这时他才会回应。 最近群里又热闹起来，起因是一个母胎solo了23年的男同学，喜欢上了自己的同事，大家给他出谋划策，教他如何追人。因为男生的直男属性非常强，被群里的情感大师们骂榆木脑袋、孺子不可教，每天都讨论得热火朝天。 今天消息这么多的原因是小榆——大家给他起的外号，说他在追的女生约他周末看电影，他非常紧张，不知该如何回复。 一群人就在热情地向他传授，该怎样不经意间体现绅士风度，选片的重要性，吃饭时的礼仪，以及结束后如何优雅地送女生回家。 简单扫了几眼，向含便没有心思再看。他现在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别人的事。 撂下手机，向含躺在床上，慢慢喘出一口气，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思绪又飘到半空中，晃晃悠悠。 向含喜欢荆奕。听起来多么荒谬，但静下心来去想，又觉得格外合理。荆奕这么好，靠近他、喜欢上他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该怎么办呢？他只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下一步要怎么走，完全没有头绪。 荆奕对向含来说，很近，近到每天都在身边都能见面，又很远，远到向含从来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未拉严实的窗帘透过一缕光，从缝隙里跑出来，落在向含身上。向含翻了个身，伸出左手慢慢靠近光柱，白光在他的手上显得明亮非常，仔细看还能看到空中一些细小的飞尘在飘。 向含张开手掌，又合上，看着光柱从手心游移到指背，怎么也握不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暂时留在手心里，迟早有一天也会消失不见。向含很早就学会了，不把身边的光，当做唯一的光。 万一哪天最亮的光束熄灭了，也不会完全陷入黑暗里，还有别的微小的光点，支撑着他呼吸。画画便是，撑着他独自一人走过这么多年。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荆奕好像出去了，向含猜测他可能是去丢垃圾了。 躺了不知多久，向含终于确定好了一件事：在还没有捋顺自己的感情前，决不能让荆奕发现端倪。他要秉持一贯的鸵鸟精神，将头埋进沙子里，任由雨打风吹，也决不抬起来。 “咚咚咚”，荆奕敲门。 向含条件反射地从床上爬起，走到门边，开了一条小缝，他垂着眼睛问：“怎么了？”他现在还不敢正视荆奕。 “这个放你房间，”荆奕递过来一个大物件，是已经装好水的加湿器，“冬天太干燥了。” 向含心一跳，把门开大了些，接过后小声道了谢。荆奕嗯了一声，带上门转身走了。 向含把加湿器插在桌上，拧开开关，看着喷薄而出的细密的水雾，一时间喉头哽咽。他捂着眼睛，忍不住想问，荆奕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好？就因为看到自己流鼻血的样子，便买了加湿器给他，并且贴心地装好了水。 床头的玩偶是，每份不放葱花的饭菜是，桌子上已经干掉却没舍得扔的向日葵也是，荆奕一直都在意着向含的想法，在向含意想不到的细节处，做出一件件令他欣喜的事。 我到底要怎么办？向含不知道在问谁，也没有人给他答案。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如同被困在迷宫里，永远找不到出口，哪一条都不是正确的路。 荆奕发现了向含这两天的异常。避免对视，搭话半天不回复，晨跑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隔着一条河，晚上睡觉房门又关上了，时间比之前还早半个小时。 他一直在等向含主动说，但现在看来，如果自己不问，向含可能会一直持续这样的状态下去。 相处了这么久，荆奕已经非常了解向含的性格，如果不是特别大的事情，他是不会隐藏这么久的。对向含来说，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紧张又反常呢，有可能，他认识了新的朋友？ 晚上吃饭时，向含闷头扒饭，荆奕叫他，“向含，向含。”连叫两声都没有回应，荆奕的手指敲敲桌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向含如梦初醒般，“怎么了？” 荆奕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有心事？” 向含拿筷子的手一顿，“没有啊。”他说着，抬头飞快地瞟荆奕一眼，心虚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荆奕伸手摸摸向含的头，刚挨上，向含朝后一躲，避开了荆奕的触碰，荆奕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过了几秒才收回。 向含不敢再看，装作看手机的样子。荆奕倒是没多说什么，指着向含的手机问：“我可以看一眼吗？” 向含的手机没有任何隐私和密码，他把手机递给荆奕，荆奕打开微信找到自己的聊天框。 其实就在最上面，晨跑完荆奕去买早点，问向含南瓜粥没有了，要不要换成豆浆。他左滑，把自己设置成了置顶。 “你已经是我的置顶了，这样比较公平。”荆奕把手机还给他，解释自己的行为。 “可是，我每天就只和你一个人聊天，不论有没有设置，你都在第一个。”向含没搞懂荆奕的意思，觉得这个动作做不做都没有任何区别。 向含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荆奕的杀伤力又多大，他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说了。 荆奕听了这话愣住了，他看着向含坦然的脸，“你···”荆奕起了一个字，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27章 27 还没等荆奕再次询问向含，就接到要紧急出差的消息。这次走得匆忙，临走前荆奕只来得及跟在房间的向含打声招呼，便急急忙忙地赶飞机去了。 对于荆奕的短暂离开，向含反而松一口气，但又感觉心里好像丢失一块什么，空落落的。 过几天就是跨年了，向含对所有的节日都不敏感，他从来没什么仪式感，甚至有几次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可前几天荆奕还跟他计划跨年夜怎么出去玩，如果向含愿意的话可以去中心广场倒数，虽然他不太理解这样做的意义，但还是点头答应。现在看来，这个约定要落空了。 这次荆奕出差格外忙，向含发的报报的视频，可能过几个小时才能收到回复。荆奕有空回复消息总是在半夜向含睡着后，他像汇报行程一样说一说今天忙了些什么，发生了哪些有意思的事，如果没有，便直接对向含说晚安。在第二天向含没醒来之前，也会收到一句早上好。 一出差，荆奕的作息就变得混乱，向含想着，这样长久下去，身体肯定会吃不消。他叮嘱了几句，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向含的生活还和之前一样，每天画画，看书，跑步，喂猫喂蜗牛，但不经意间总能明显地感觉到少了些什么，尤其是跑步的时候，他一直戴着耳机，却不放歌，跑完三圈后立刻回家。 第一天跑步的时候向含总觉得哪里奇怪，却说不上来，第二天才发现是因为身边没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之后的几天晨跑，他便戴上耳机，隔绝外界的所有声音。 新年前夕，向含在睡前收到一条短信：新年快乐，小含。 看见这个称呼，便知道是谁发的，他没有任何情绪地把这条短信删除，而这个号码仿佛只是单纯地为了说句无意义的话，之后没有再发来消息。 向含再次打开微信，点进置顶的对话框，今天给荆奕发的两个小视频都没有得到回复，可能是太忙了，毕竟临近元旦还要加班加点地工作。 这种距离上的远令向含感到烦乱，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不知道他的生活状态，哪怕每天都能收到荆奕的行程汇报，他也仍觉得不安。 向含开始反思自己，仅仅是因为工作忙而得不到回复就会心不在焉，那前几天自己逃避着不理睬荆奕时，他会有多难受？ 他顿时觉得自己做得过分，若是换做别人，被这样忽冷忽热地对待着，早就受不了了。 想了想，向含饱含愧疚地在对话框里发出一句晚安，附带一张报报睡觉的表情包。 报报的尾巴在向含脸上扫来扫去，弄得他昏昏欲睡，快睡着时，门铃声吵醒了他。 向含立刻清醒，除了醉鬼，没人会在快十二点的时候按响别人家门铃。他心里惴惴，不敢开门去看，刚才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给荆奕发消息。 此时门铃又响了一遍。向含没出声，他稳下心神，坐起身来，准备去透过猫眼看一看。这时手机响了一声，一条新的消息。 专属铃声，来自荆奕的。 他在黑暗中打开，荆奕问：睡着了吗？ 他快速回了没有两个字，不知该怎么向荆奕描述自己目前的处境，想了想还是放弃，荆奕在别的城市，不会立刻出现，说了只会平白让他担心。 紧接着荆奕又发来消息：那怎么不给我开门？ 向含瞬间瞪大眼睛，他看着屏幕上的字，感觉自己好像无法把它们串联成一句完整的话。 几秒后他反应过来，没顾得上穿反的棉拖，快步走到客厅打开房门，门一开，荆奕就站在门口。 房间是黑的，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荆奕站在白光里，看着向含震惊的神色，露出一个笑容。 直到看到荆奕，向含也是愣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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