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们还有事问你。” “好吧,”丁邱闻转过了身,他看着站在树底下浑身湿透了的徐嘉乐,说道,“你先走吧,不要等了。” 然而,徐嘉乐站在原地不动,他不敢走,也正在忧虑着丁邱闻的安危,他听到那几个孩子说:“这不是你弟吗?让他也在这儿陪你啊。” “快说吧,我还急着回家。”丁邱闻说。 丁邱闻并不是淡然到了极点,他的心里仍然是怕,而他认为气势上至少不能够输,他往前走,那几个孩子在雨里吸烟,他们抢走了徐嘉乐的雨伞,撑开,扔掉,一脚接着一脚地踩上去。 个子最高的那个,试图扇丁邱闻一巴掌,丁邱闻躲开了他,紧紧抓着他右边的手腕,拧得他大叫,他去掐丁邱闻的脖子,然后,一拳揍在了丁邱闻小腹处。 “要聊什么老子奉陪,你他妈的敢动手,你给我等着。” 丁邱闻亮出了他的锋芒,他许多时候是装乖的,这样的他难得一见,徐嘉乐做好了趁乱溜走的打算,却被踹了几脚,倒在巷子口又凉又湿的地上。 丁邱闻扶徐嘉乐起来。 雨下得更大了,近乎瓢泼。 / 丁邱闻坐在沙发上,他只穿了短裤,身上裹着一条干燥的毛巾毯;徐嘉乐从丁娇家的浴室里钻出来,他还在持续地发抖,腮边肿了,眉骨擦破了皮,总之,整张脸没有一处好样子。 “来,嘉乐。”丁娇皱着眉,把丁邱闻的一件大衣给他披上。 外边不再下雨了,天即将变黑,空气中的水珠密布,每一次呼吸时,从鼻腔到肺管都是湿润的,韦舒霞进门的时候,丁娇正在药箱里翻找东西,她将两瓶碘伏拿出来,抬起头,正对上韦舒霞的视线,徐鹏是随后到的,他一进门,就拎起徐嘉乐的后颈,险些将他扔在地上。 “你真厉害,还学会打架了,”徐鹏气得牙根都在发抖,他指着徐嘉乐的眉心,说,“你小子,等回了家我再收拾你。” “哎,你别……”丁娇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跑过去拦着他,说,“不关嘉乐的事,是别人欺负他俩的,我已经全都问清楚了。” “我看看,”韦舒霞一如既往地温和,她看过了徐嘉乐脸上的伤,又去看丁邱闻脸上的伤,还看了他蹭破皮的胳膊,说,“没事儿,没事儿的,不严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 “舒霞,徐鹏,”丁娇打开了碘伏的瓶子,开始给徐嘉乐的伤口消毒,她叹着气,说,“要是不是因为丁邱闻……他以前跟那帮混小子玩得好,要不是因为他,嘉乐也不会受伤了。” 徐嘉乐疼得龇牙咧嘴,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丁娇面前。 “丁娇,你不用这么客气,孩子嘛。” 韦舒霞最懂得宽恕,她以她的温柔感化任何人,然后,将糟糕的事情变得平静,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了徐嘉乐的干净衣服,让他换上。 徐鹏没有消气,他去楼下吸烟。 丁邱闻捧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他看向徐嘉乐,许久了,徐嘉乐才抬头看他,丁邱闻的表情严肃,徐嘉乐却像胜者一样在偷偷地笑。 这样的经历对他们来说是共患难,从前的丁邱闻如何也不会想到,在一场冒险的、不留情面的肉搏里,是怯懦的徐嘉乐在试图救他。 TBC.
第74章 无垠梦寐-02 韦舒霞问徐嘉乐:“还有哪儿疼?” “没有。” 抿着嘴摇头的是徐嘉乐,腰和脊背疼得厉害的也是徐嘉乐,他却用手指抚上韦舒霞紧蹙的眉心,说:“妈,我没什么事,看到哥被欺负,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韦舒霞说:“我知道,我明白。” “我想保护哥。”顶着这张肿起来的脸,徐嘉乐说得坚定又真诚。 韦舒霞捋着他衣服的领子,说:“你们都还小,有时候不知道轻重,解决问题只知道动拳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徐嘉乐并没有应声,他走出了丁邱闻的卧室,将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他和丁邱闻肩膀贴着肩膀,丁邱闻拿了半块苹果给他吃,可是,他脸疼到张不开嘴。 两个人看着彼此的样子大笑,在苹果上啃出一道道门牙的形状。 丁娇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她打算煮两碗面给徐嘉乐和丁邱闻吃,她踮起脚从高处的柜子里拿调料,露出外衣下一截又薄又细的腰,看到韦舒霞进来了,她说:“我给咱们炒两个菜,你让徐鹏也上来吃。” “你不用管他,我让他先回去了,”韦舒霞卷起了衣袖,打算协助着丁娇做些什么,她继续说,“你看他那副样子,我怕他打嘉乐,就让他先回去。” “他还会打孩子?” “打啊,脾气总之不太好,”韦舒霞择开了水池里两棵青菜,说,“他这种人就是窝里横,表面上看不出来的。” 丁娇轻声地笑,问:“那你受得了他啊?” “受不了怎么办?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咬着牙也要走下去。” 一番谈话,谁都有试探的意味,可她们本性纯良,没有多少“恶”,所以还没办法犀利地交锋;她们能感受到了解、信任等要素都在改变,却具体讲不出什么。 她们原本可以十分要好的,所有的裂痕都是因为那个平庸的男人。 挂面煮好了,丁娇加了两个荷包蛋进去,她喊丁邱闻和徐嘉乐进来端面,说:“吃完了就快去写作业,丁邱闻你都多大了,以后要带弟弟学些好的,不要再那么幼稚。” “听没听?丁邱闻?” “嗯,知道了。” 丁邱闻把两碗面都端了出去,徐嘉乐进来拿筷子,他走起路的时候还在一瘸一拐,不过腿脚上没什么显著的伤,他把碗里的火腿肠挑进丁邱闻碗里,说:“哥,这个给你。” “你不吃?” “给你吃。” 徐嘉乐意识到了,原来爱情是这样啊,原来爱情是想将珍奇的不珍奇的尽数送出,却仍旧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爱情将不英勇的人变得英勇,将沉默变得直抒胸臆。 丁邱闻吸进去一大口面,对徐嘉乐说:“谢谢。” 他的眼睛里应该是没有那种光的,没有徐嘉乐那种暗自钟情的留恋与哀伤,他尚且没有感受到来自他的喜欢,他只是把他当做一位有些特殊的朋友,他猜不到他们之间存在着成为另一种关系的可能。 也或许,他的内心也滋生出一些特别的喜欢了,只是,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 丁邱闻不再犹豫,他和那些曾经的朋友彻底决裂,他耐心地维持着他和徐嘉乐的友谊,并且认为这很重要,他忽然变得豁达,在想,被说“懦弱”也无妨,他很愿意在成年之前就变成一个冷静的人。 他将心里那只野兽彻底地杀死了。 他还是会奔跑,会在远离城市的戈壁边际叫喊,可他已经做不出他曾经对徐嘉乐做的那些事,徐嘉乐近来总是站在墙边的白蜡树下等他,无论晴天还是雨天。 两个人脸上的伤口逐渐地平复了,而关于丁娇的谣言却被人有意地散布,丁邱闻知道,这是那些人换了一种手段的报复。 礼拜五,徐嘉乐带着情绪不高涨的丁邱闻去街上吃火锅。 两个人坐了一个小桌,点的是牛肉、羊肉,还有一些素菜,菜还没有煮熟的时候,丁邱闻已经坐在椅子上啃了半个馕,徐嘉乐把涮好的肉全都夹出来,堆在丁邱闻面前的碗里。 火锅还没开始吃,只是坐着,只是看着对方,徐嘉乐就感受到了极致的愉快,他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丁邱闻把剩下的馕重新装回塑料袋里,开始吃碗里的肉。 “好吃吗?”徐嘉乐问他。 “太好吃了,”丁邱闻的眼睛天生明亮,他用筷子挡住了徐嘉乐的筷子,抬起头看他,说,“你吃啊,为什么全都给我?” “我在吃,我……看你挺饿的。” “你也吃。” “好,”徐嘉乐犹豫了一下,他端起碗接了丁邱闻夹给他的菜,说,“哥,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 “没有。” “我觉得你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 “就是因为一些破事儿呗,”丁邱闻弯着眼睛笑,说,“咱们聊一些开心的。” 徐嘉乐却说:“这里没有其他人,哥,你告诉我,心里好受一点。” “好吧,我告诉你。” 丁邱闻是犹豫过的,他看着徐嘉乐,徐嘉乐却在催他边吃边说。 “我妈没有结婚就生了我,所以我这辈子不管走到哪儿,我都不光彩,”丁邱闻放下了筷子,他脱掉外衣,露出穿在里面的套头运动衣,他说,“说我也就算了,总是说我妈,我受不了了。” 徐嘉乐恍然大悟,他知道什么样的安慰都是无效的,可还是说:“哥,你没必要放在心上,他们……他们如果看到你不在意,也就不会说了。” “嗯,我试试。” 这是丁邱闻的心病,从他记事起就存在,伴随他成长到十几岁;他和丁娇承受的不仅仅有侮辱,还有误解和批判,有来自汹涌的人潮的几百种看法。 和平常人不同的是,母子两人总像是生活在舞台上、灯光下,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快要疯了,”丁邱闻说,“可是我必须做一个正常人,反正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是吧?” 他的声音艰涩,长睫毛往下落,直至尾端覆盖在眼睑上,他的样子可怜兮兮,与从前霸凌别人时彻底不同,徐嘉乐早已经无法记恨那些,现在,占据着他内心的的只有怜悯和爱。 “不说了。” 徐嘉乐抬起了手,用弯着的指节揩去丁邱闻颧骨边缘的亮点,那像是湿的,又不像是湿的。 应该是丁邱闻的眼泪。 TBC.
第75章 无垠梦寐-03 人一生没有几次这样的醉,身心皆是不胜酒力,头晕和头疼一阵接着一阵袭来,走不动路了,就坐在快要打烊的店铺门前的台阶上,徐嘉乐举着没喝完的半瓶可乐,丁邱闻的头靠在他肩膀上。 玉门的月亮剩下细细的一牙,像是烘烤过的软掉的银针,又像是被点燃的指甲的碎片。 丁邱闻借酒浇愁,徐嘉乐一口酒都没喝。 “你害怕吗?”丁邱闻忽然用两只手扳住了徐嘉乐的肩膀,他的下巴搁在他身上,问道。 “害怕什么?” “怕世界上所有人,”丁邱闻一只手无聊地拨动着徐嘉乐的耳朵,他说,“我知道你是不会怕的,你跟我不太一样,他们不恨你,但他们恨我。” “哥,没人恨你。” “有的,我知道,”丁邱闻把鼻子埋在徐嘉乐的肩头,轻轻地笑了两声,他忽然地感触,于是不断地深呼吸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恨我,我什么出身,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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