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接下他的话:“所以你就想通过林桂生,找上老杜?” 沈魄点头:“我们这个计划,不打算伤害任何人,就是为了偷书,把书先偷出来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日本人打消念头了,再告诉表舅公。” 王先生和冯云对视一眼,两人将来龙去脉盘了一遍,似乎没找到漏洞。 他们已经信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不是沈魄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 冯云:“看来老杜已经相信并加入了你们的计划。” 沈魄:“我不知道你们跟老杜是敌是友,但这件事是我把他拉进来的,我们做这件事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自己,请你们别为难老杜!我表舅公说,之前除了浅井,还有一个叫林下的日本人,来问他要图书馆里那些字帖,他们如此锲而不舍,肯定对那些藏书孤本虎视眈眈,看在同为中国人的份上,两位先生就别阻拦我们的计划了!” 冯云笑道:“你别忙着给我们戴高帽子上课,我们也没说要阻拦你,先前只是怕你闯了大祸还不自知,现在这情况,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忙。” 沈魄怀疑看着他。 冯云道:“老杜在江边有些仓库,你们的书运出来之后,他也肯定会放在其中一个仓库,但是书怕潮湿,那里不合适,再说了,日本人如果盯着这些书,在上海始终是不安全,老杜虽然有些势力,终究没法跟日本人硬着干,真要运走,只能往内地运,我的航线和货轮,都能派上用场。” 沈魄瞠目结舌:“运往哪里?” 冯云:“四川,重庆,云南,等过几年,风声没那么紧了,再运回来便是。” 沈魄:“我怎么听你口气,好像上海会打仗一样?” 他这句话是帮闻言问的。 冯云:“上海打不打得起来,我不知道,但现在日本人摆明了对中国不死心,东三省已经被他们吃了,他们绝不会满足于东北,山东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届时就算战场不在上海,也会在其他地方,上海就会变成周边难民涌入的地方,这些书始终不安全,既然要保护,就得做好万全之策,保护到底。” 沈魄:【我怎么感觉他的话跟你说的差不多,该不会他也是从一百年后过来的吧?】 闻言:【应该不是,说明中国有识之士还是很多的。】 冯云见他不吱声,又道:“如果你不信我,我可以将老杜也约出来,他知道我,有他开口,你应该会放心。” 沈魄:“你不是说有人跟踪我,还能约上老杜吗?” 冯云:“想见面,总会有办法,我看不惯老杜行事,但他还是有点大义的,就冲这点,我可以勉强与他合作一次。” 一直没开口的王先生忽然道:“张老先生那边还没决定闭馆修缮吧,现在日本人盯着那里,想要把书在他们眼皮底下运出来也并非易事。” 沈魄道:“我跟郑笙说好了,他会负责说服表舅公,如果还不行,我会去加把火,看守图书馆的老陈也被我们策反了,到时候我们会选一个晚上运书,老陈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先生笑道:“看来就算没有我们,你的计划也已经很完善。” 沈魄不由得意:“那是,我们这个计划,不涉及任何人的性命安危,只为给这个民族保留一点文脉,以免将来后代子孙想要学习先辈知识,看点文化瑰宝,还得远渡重洋去东洋那边,要是人家反客为主,再建个博物馆,还要收你门票才能放你进去,甚至直接在门口就写了不欢迎中国人,你说憋屈不憋屈?” 这番话倒不是闻言教他的,只是耳濡目染,他跟闻言处久了,怎么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冯云气笑了,拿手点点沈魄:“你小子少来这套,还想拐弯抹角提醒试探我们?到现在你还不信我们真是你哥的朋友吧,那你怎么还敢和盘托出?” 沈魄老老实实道:“我干的这件事,只要是国人,肯定乐见其成,再不济也不会横加阻拦,就算你们不是我哥朋友,总不会是日本人派来的,这就够了。” 冯云微微颔首,总算没再挑刺。 王先生问:“郑笙那边什么时候会给你消息?” 沈魄:“明天,他明天给我消息,如果还不行,我们就得下猛药了。” 王先生:“什么猛药?” 沈魄:“再来一把大火?” 王先生笑骂:“别胡闹!这次还能归结为意外,第二次就真会引起注意了。老爷子爱书如命,这次肯定会闭馆修缮的。” 沈魄挠挠头:“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些跟踪盯梢的人怎么办?表舅公那边肯定也有吧,我们偷偷把书运出来的话,会被他们发现吗?” 王先生点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我大概帮你想了个办法,也许可行。” 沈魄:“什么办法?” 王先生诡秘一笑:“制造更大的混乱,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你们这里的事情,就变成小事了。” 沈魄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位王先生“奸计得逞”似的笑容,有点像小时候大哥恶作剧捉弄他,看他哇哇大哭时的笑。 作者有话说: ps,王先生是历史确有其人,但故事是虚构的,不想深究的盆友看文就行。
第32章 最后沈魄是怎么回家的呢? 他跟冯云合演了一场戏。 冯云找人在他脸上画出青紫伤痕,看起来就跟被人殴打一顿似的逼真,然后让几个人抬手抬脚,把他抬到大门口扔下去,沈魄还得继续演戏,哎哟哎哟地痛叫,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一瘸一拐离开,又在路边招了辆黄包车。 巧了,那黄包车夫正是送他过来的那个人。 沈魄明知道此人不是真正的车夫,只是来盯着他的,还是上了他的车。 因为他跟冯云的关系,需要一个有始有终的结局。 果不其然,那“车夫”见了他就大吃一惊。 “先生,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魄斜睨他,还是不可一世的世家子弟模样。 “怎么,头一回看见挨揍的?” “车夫”忙道:“不不不,就是为您担心,要不,送您去医院?” 沈魄:“去什么医院,生怕事情不够丢人吗?” “车夫”:“那回家?” 沈魄:“回什么家?想让我再挨一次揍?” “车夫”苦着脸:“那您说个地方,我给您拉过去?” 沈魄:“去华懋饭店吧!” 这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酒店,大前年才投入使用,现在相当于上海地标式建筑,不用沈魄指路,“车夫”也知道在哪。 到了酒店,沈魄思忖着怎么给老杜传个信。 【老杜还不知道这件事又多了两个人知情,冯云还让我联系老杜,我就这么直接给他打电话不太好吧?】 闻言现在满脑子谍战剧思维:【确实不合适,也不知道这些电话有没有人监听?应该不至于,你刚才选酒店下榻的主意都是临时的,房间号也是到了才知道,他们根本来不及安装窃听器,你也没有重要到这份上。】 沈魄忧心忡忡:【我不会得一直这么被跟踪下去吧?】 闻言:【应该不会。冯云也说了,你只是顺带的,过两天看你没动静,自然就会撤了,他们哪来那么多人手,成天跟踪这个,跟踪那个?要是连你都不放过,他们干脆整个上海都监控起来算了。】 虽然闻言这么说,当夜沈魄躺在床上时,还有些如在梦中的恍惚。 从小到大,没干过这种大事的沈少爷,忍不住患得患失。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计划了,不会出事吧? 本来因为纵火这件事他跟闻言单枪匹马完成不了,所以不得不拉林桂生和老杜入局,用他们的人手来办事,后来为了拖住张元济,又找了郑笙,郑笙则喊了老陈,因为后者负责管理图书馆,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 到现在,他们又将这个计划告诉了冯云和王先生。 虽然沈魄临走前千叮万嘱,让他们千万不要走漏风声,最后连冯云都不耐烦了,差点没把他扫地出门,但沈魄还是不放心,有种“现在全天下都知道这个计划”的不安全感。 闻言也在盘算。 他把所有人可能泄露的动机都想了一遍。 【他们都没有泄露的动机,因为这个计划说到底,并没有触犯他们的利益,而且还能为自己挣一个保存民族文化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沈魄哼哼:【其他人是这样,但郑笙是最有可能走漏风声的。】 闻言不解:【为什么?】 沈魄:【你想想,他比我更重视那些书,有机会参与这么一件大事,难道不会兴奋难抑,跟周围的人分享吗?他可不像我这么沉得住气!】 闻言啼笑皆非,搞半天是为了自夸。 想想沈魄能耐着性子到现在确实不容易,难得的是居然还没把事情搞砸,虽然中途出了不少小意外,但大差不差也办完了,闻言觉得确实需要鼓励,就赞道:【距离我第一次认识你,现在的你已经成长太多了,如果还有机会能回到现代,我相信你一定能教好我们学校那帮小孩儿!】 【那当然!】沈魄先是翘起尾巴,而后感觉不对,【我为啥要给你教小孩,你把我当苦力了?】 【你要是再回去,用的还是我的身份,当然还得继续支教,我合同期还没到呢,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唉,搞不好我就得在你这待一辈子了!】 在乡村支教的时候,闻言面上不说,内心天天在吐槽抱怨,全靠得过且过的心理和期满加分的政策在撑着,虽说工作他也没懈怠,还挺尽责尽职,可要说多热爱这份工作,那还真是没有。 直至回到一百年前,1932年的上海。 在见识了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豪门少爷生活之后,闻言反而无比怀念一百年后,他现在一点也不抱怨乡村条件生活艰苦,每天需要早起,每晚需要备课了。 如果还能回去,他甚至愿意一直留在乡下支教。 毕竟乡下不会一直都是乡下,它以后还是会发展了,而1932年的上海,连一点微末的努力,都需要付出百倍汗水,如沈魄这样的身份,做一件事情还寸步难行,需要拉拢多方势力,还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假如是1932年的平民呢,能做什么? 闻言自问是个普通人,还没到为国为民英勇牺牲的程度,可他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能做点问心无愧的事情。 沈魄感觉到对方的低落。 他虽然没法完全理解闻言的心情,但对闻言想回去的愿望,是完全能理解的。 一百年后是多么好玩,即使在那个小乡村,生活也并不枯燥,他甚至还没摸透手机的所有功能呢,什么游戏氪金,外卖快递,跟天南地北的人打牌打麻将,他通通都还没体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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