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裴被他缠住了手指,掌心温热的一片,带一点痒,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我也吃过你的,早已经抵了。” “那哥哥也算我的人。”沈澍捏着他的指节,那处生了一点薄茧,他用指腹蹭一蹭,不害臊地开口。 “姜裴!” 一道声音赫然从头顶上传来,冷厉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两人抬起头,正好瞧见姜垣站在二楼书房门口,在栏杆旁负手站着,眼睛微垂地往下看。 那处视野倒是好,下面的人做了什么,一览无余。 姜裴有些心虚地抽回了手指,身体坐直了一点,开口叫人,“爸。” “我回来了。” “他呢?”姜垣绷着脸,眼神从沈澍面上扫过去,利剑一般,“他又是怎么回事?” 姜裴十分有道理地解释,“带回来,让您和妈见见。” “拐走我儿子的人,有什么可见的!” “爸,”姜裴很轻地叹了口气,头微微仰着,朝姜垣道,“电话里,您不是都说好了?” “总之,人给您带来了。您要说什么,做什么,都由您去。” 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在沈澍肩头按了按,“屋子里闷得很,我头有些疼,往后头花园里逛逛。” “半个钟后,再来找您领人。” 想了想,又补充道,“待会儿领的人,可要是个全的,缺胳膊少腿的麻烦。” “所以,”他微微侧过头,十分无辜地抬着头朝姜垣道,“您悠着点。” “君子动口不动手。” 话音落地,倒真像说的一般,自顾自地开了侧门,往花园里去了。 剩下客厅里的俩人,楼上楼下,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开口。 沈澍是有些尴尬,姜垣则是纯粹被噎的。 停了会儿,沈澍摆出略显僵硬的笑脸,抬起头对着自己这位未来的老丈人,“伯父……” 姜垣曲着手指,用指节顶着眉心,揉了一会儿,没什么好气地扫了他一眼,“上来。” 即便动不得手,骂一顿也总是要的。
第103章 番外3 求婚 雪积得久了,花园里的都还没来得及化干净。 花匠只将石径上的清扫干净,堆去角落里,其余各处的任由它留着。 这是早些年间姜家老爷子的喜好,不叫人工雕琢,只爱自然一味,枯枝残叶,雨霜绒雪都不许除去。 这时节是没什么花草的,几棵雪松还泛着青,忍冬只剩了光秃秃的藤条,鸢尾花丛早已枯了,倒伏在地,藤蔓黄叶掩映着积雪,成了圆滚滚的一团,倒也可爱。 花园一角里另设了一处暖房,专门存贮那些受不住冷的鲜花,香气熏染,宛如春日里一般。 秋千还立在忍冬藤边,雕花的铁架,坐板上落了一层雪绒,蓬松的,微微鼓起来。 姜裴走近了些,拿手拂干净,坐上去,幅度很小地摇了摇。 连接处的铁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的轻响,他抬起手,攀着身旁的绳索,脚下微微使力,荡了起来。 耳边有烈烈的风声擦过,每次落到最低点,足尖从雪地上蹭过去,碎成细小的尘雾,在眼前铺开朦胧的一层。 姜裴微微仰起头,阳光落在脸上,没什么温度,把眼睫映成很浅的金色。 秋千架上积的一点残雪受了震动,簌簌地落下来。挂在睫根处,白而透亮的一小粒,眼睛眨一眨,就消失不见。 姜裴眯起眼,脊背不由自主地放松,只靠两条手臂支撑住重心,踮着脚,像在太阳下伸懒腰的猫。 下一刻,秋千椅上猛然多了一股力,原本晃荡的幅度陡然变得剧烈。 他有所觉察地偏过头,刚好对上沈澍带着笑意的眼。 秋千荡到高处,又落下,姜裴从上面跳下来,用手抵住了去势,拍了拍掌心,“这样快?” 他意有所指,“我总以为,还要半个小时。” 他又凑近了些,隔着秋千,将沈澍从上到下完整打量了一遍。 胳膊腿一条没少,牙齿也洁白整齐。 大约是真没受什么罪。 沈澍半弯着腰,手肘搭在秋千架上,乖乖地任由他看,在太阳下眨了眨眼,“岳父大人宽容得很,大约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 阳光映在他黑而圆的眼瞳上,剔透而微微发亮,姜裴伸出手,指尖落在他薄透的眼睑上,蹭了蹭,带着很浅的一层冷意。沈澍不由自主地抬起下巴。 “大约是你没有一开口叫他岳父大人。”姜裴收回手指,评价道,“否则今日,你还真不见得能走出书房的门。” “岳父大人这样可怕?”沈澍歪了歪头,“哥哥该早提醒我,那我见机行事,定然就跑了。” 姜裴瞧着他的动作,伸出手指,将沈澍的脑袋抵去另一边,再抵回来,拨浪鼓一般,“想什么呢?” “真到了那时,哪还有你跑的机会?”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对着沈澍的眉心,虚虚地晃了一下,“我爸的办公桌里常年备着这个。” “加了消音器的。” “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叫你丢了命。” “那我也不怕,”沈澍往前迎了迎,捉住他的手指,牵到唇边亲了一口,“有哥哥护着我呢。” 姜裴的指尖是冷的,温热的唇覆上去,忍不住很轻地颤了颤。 他没有回答,于是沈澍就当他默认,将他的手指攥进掌心里,不肯丢手,嬉皮笑脸地讲“谢谢哥哥”。 姜裴没使力,默认他牵着,两人并肩走,牵在一起的手垂在身侧,随着步伐微微地动。 沈澍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对这座花园却奇异地熟悉。 刚才是他当年坐过的秋千,已经从木制换成了铁艺,位置却还不变。 朝着左手边走,是栽在草地上的一丛丛的鸢尾,盛开时是很淡的紫,将熟未熟的葡萄一般。再有几步,就是一排忍冬藤扎起来的花墙,密密的,瞧不见缝隙,遮天蔽日连成一片。 是他第一次遇见姜裴的地方。 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姜裴站在灰头土脸的沈漱面前,伸出了手,将他从那团泥泞和苦难里拉了出来。 像是厚重的云被拨开,雨幕停歇,金灿灿的光从缝隙里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 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是一个有着光和热的世界。 而姜裴就是一切光和热的源头。 姜裴喜欢他,所以光和热就被带进了他的世界里,生出藤蔓、草木,开出馨香的花朵来。 姜裴送他的星星落在掌心,纹在皮肤上,又刻在心底。 姜裴是只属于他的星星。 他在那一丛干枯的忍冬藤旁停下了脚步,嘴唇微微颤抖着,黑亮的眼瞳带着灼热而烫人的光。 “哥哥……” 他的喉咙干涩,吐出口的语调带着沙哑的怪异,姜裴微微偏过头,带了一点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姜裴轻声问。 他眨了眨眼,长睫落下又掀起,像是天边挂着的温柔的月。 隔着十余年的时光,眼前人的身影同当年琥珀色眼睛的少年重叠起来,渐渐地融到了一处。 心腔里窜起的一点火随着血液汩汩地流淌,蔓延至全身各处。 不管任何时候,姜裴总是愿意朝沈澍伸出手。 沈澍的手指垂在身侧,被陡然生出的情绪搅动得微微发麻,很慢地动作着,伸进了衣袋。 再伸出来的时候,捏成了拳头的模样。 “哥哥……”他的声音颤着,将手伸去姜裴面前,掌心张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亮晶晶的圆环。 是一枚戒指。 姜裴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的唇抿着,眼中的光影很轻地晃了晃,像是湖面掠过的白鸟。 他脚下微动,向后迈着,要逃跑一般地退后,又在下一刻被沈澍冒冒失失地拽住。 “哥哥,”沈澍往前凑,呼吸扑在姜裴脸上,热辣辣地红了一整片,“你不要走。” “这个……”他用指尖捏着那一小枚圆环,磕磕绊绊地开口,“这个,给你,好不好?” “你收下……” 姜裴偏过头,圆而小巧的耳廓在他眼前闪了一下。 “你别不要……”沈澍的舌头像是在和牙齿打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囫囵的话,“哥哥,你收下,给,给你的……” “我带了很久?” 他有些急,跟着伸长了脖子,去看姜裴的表情,“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不要生气。” 姜裴的下巴微微绷着,线条鲜明,唇抿得很紧,眼睫半敛着,停了一会儿,问,“为什么送这个?” 沈澍被他骤然的开口问得一怔。 “沈澍,”姜裴将头转过来,下巴微微抬起,很矜持,又像是很不在意地讲道,“没有随便送人戒指的道理。” “不是随便,”沈澍抓住他的手,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地解释,“没有随便的,哥哥。” “我,我送你戒指,是想要娶你。” 他后知后觉地领悟,向后退了退,牵着姜裴的手,膝盖屈起,单膝跪在了草地上。 “哥哥,”他从下而上地看着姜裴,视线撞进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我是想要和你求婚的。” 他牵着姜裴的那只手力气很大,不像是求,倒像是将人强留下来,不允许挣脱的意思。 “这枚戒指,”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十分艰难地解释,“我很早之前就订好了。” “哥哥,我每天都带在身上。” “我想象过好多次的,”他捏着戒指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眼圈周围浮了一片很浅的红,“想象过哥哥戴上它会是什么样子。” “我原本……原本计划好了,对哥哥求婚的。” 沈澍仰着头,藤蔓的纹路映在眼底,细细碎碎的光影浮动,“陈量和我说,Y国那边有一座岛,叫做鸢尾花岛。” “岛上有成片成片的鸢尾,盛开的时候漂亮极了。” “我本来,是想要带着哥哥去那里,然后在鸢尾花丛里,给哥哥戴上戒指。” “我想过,哥哥把戒指戴在手上的样子,还有哥哥会怎么回答,我想了好久,越想越开心,快要睡不着觉。” “那座岛上有一个小教堂,很多人去那里证婚,我还让陈量帮我排了号。” 他说着,圆圆的眼睛眨了眨,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像是没有什么底气,“可是……” “可是刚刚,我突然就很想把戒指送给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昏了头一样。” “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哥哥的地方,每一根草,每一棵树我都记得。”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有回来的机会了……” 姜裴自始至终保持安静,半句话也没有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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