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撒谎,”沈澍睁圆了眼,玛瑙葡萄一般,去拆穿他,“哥哥是为了我,对不对?” “说了不是。”姜裴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别过头去,不肯同他的目光对上。 “我不信哥哥的话,”沈澍刚刚从围巾里挣脱开手,笑吟吟地,故技重施,去捉姜裴的手指,“哥哥别躲,我就握一小会儿,好不好?” 怕姜裴溜走,又连忙皱起眉,十分逼真地叫了一声,“腿好疼。” “给你叫个医生?”姜裴在床边坐下,手指被他牵过去,也懒得使力,就那样松松地垂着。 “用不着医生,”沈澍眨了眨眼,“哥哥在旁边,我就不疼了。” 他捏着姜裴的手指,从指尖沿着骨节,一寸寸摸上去,在指根处揉捏着,又将手指插进去,牢牢地扣好。 “哥哥,我好开心。” “还是该叫医生来瞧瞧,”姜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从旁边拈了颗草莓,在指尖滴溜溜地转过一圈,“腿没问题,指不定倒有些别的后遗症。” 这缠着人不放的架势,倒好似比从前还要严重些。 “好像是有那么一种,”沈澍将唇抿着,像是想起来什么,眼里透出一点明晃晃的笑来,“‘肌肤饥渴症’,兴许我就得了这个,所以总要和哥哥挨着贴着,不然就觉得全身都不痛快。” “哥哥能救我的命呢,”他仰着头,看着姜裴笑,眼神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是我的药罐子吗?” 又是乱七八糟的胡话。 姜裴被他盯得不自在,微微低下头,随手把草莓塞进去,去堵他的嘴。 沈澍摆弄着手机,将两人牵手的照片换成了屏保,又设成他和姜裴聊天的背景,想了想,还嫌不够,抬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人,“哥哥,我能发朋友圈吗?” 事实上,如果不是瘸着条腿,小沈总甚至不介意开场发布会,就这张牵手图讲上那么两个钟头也是可行的。 像是从天而降的糖果屋,哪个小孩子会忍得住不炫耀给全世界看呢? “随便。”姜裴揪掉草莓的叶蒂,“照片给了你,就是你的。想怎样都可以。” 这个“怎样”界定得实在模糊,小沈总几乎在瞬间就想歪了。 “不许做坏事。”姜裴对上他的圆眼睛,立刻猜出这人的想法,伸手过去在他脸颊上揪了揪,指尖的草莓汁水沾上去,留了点艳丽的红,警告他道,“不然朋友圈没了。” 指间的触感单薄,倒不似小的时候掐着那样糕团一般。 大约还是要养一养肉的。 沈澍想起沈宅的雨夜里,他在床上听着姜裴的录音纾解,不免生出几分心虚来。 总不好同姜裴承认,自己早对着他的声音做了坏事,也不差这一回了。 配图片的文案选了好久,没什么浪漫细胞的小沈总愁掉了脑壳,最后干巴巴地配了颗红色的心上去,想了想,又觉得潦草,再添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沈澍手机的震动声几乎都没有停下来过。密密麻麻的信息和评论扫荡了整个消息框。 沈澍的洁身自好在生意场上是出了名的。会所里酒吧里,从没哪一个有手段的能成功坐上过小沈总的大腿。如今千年的铁树冷不防开了花,人人都忍不住来稀奇一下。 琳达过来送文件时,沈澍拜托对方捎了个手机支架过来,将手机支在床头,指尖划着,对着一水儿拉下来的评论逐条精准炫耀。 “恭喜沈总,百年好合啊,什么时候请喝喜酒?”这是公司的合作伙伴。 沈澍瞧见“喜酒”两个字,嘴角忍不住微微提上去,回了句“改天一定。” “工作日发这个,沈总的心不会痛吗?”这是刚刚度假回来被陈量拉去加班的李倾。 狠心的沈总干脆利落地回了句“不会。” “不是在度蜜月吗,还有空发朋友圈?看来沈总不太行啊。”这是阴阳怪气的陈量。 因为断了条腿至今仍在卧床,还没有机会验证自己行不行的沈澍:“……” 他面无表情地点进陈量的头像里,干脆利落地点了拉黑。 “。”这是姜总。 等等,哪个姜总? 自己给姜裴的备注可不是这个。 沈澍点进去,盯着那人的紫砂壶头像,和“宁静致远”的微信昵称,心中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沈澍,”一旁的姜裴叫他,握着手机,神情万分复杂,“为什么我爸会评论你的朋友圈?” 小沈总不知道。 小沈总大惊失色。 小沈总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你……“姜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欲言又止道,”你发朋友圈前不知道先选一下屏蔽人吗?” “还是说你故意的?” “打算借着这个对我爸示威?” “我忘了,”沈澍哭丧着脸道,“哥哥,我根本不记得还加了姜总。” 即便他想拉着姜裴出柜,那也是出院之后的事了。 否则他一条腿还没好,跑都跑不动,难道坐等着姜爸来打断他另外两条腿吗? “那现在怎么办?” 病房里的俩人面面相觑。 一个在生意场上杀伐决断,一个眼都不眨地卸人一条腿,现在双双盯住评论里的那一个句号,怂成了一对鹌鹑。 握在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姜裴瞧见来电显示上的备注,脑子一热,干脆利落地点了挂断。 一旁围观的沈澍:“……是姜总吗?” 姜裴点了点头,抬手扶额。 “哥哥,”停了片刻,沈澍小心翼翼地问,“就这么挂了,真的没问题吗?” “我没有挂,”姜裴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开口,“是手机坏了。” “……噢。”姜裴说坏,那就是坏了,修不好的那种。 两分钟后,手机震动的响声再次传来。 这次是沈澍的。 沈澍捏着手机,胆战心惊地朝姜裴比口型,“是姜总!” 姜裴:“……” “祝你好运。”姜裴飞速说完这句,拿了旁边的靠垫过来,自欺欺人地遮住了脸,假装没听见。 只剩下病床上一大只小沈总,听着未来老丈人催命一样的电话铃声,无助又可怜。 总不能两个手机一起坏了吧。 手机已经震了快一分钟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沈澍认命了,深吸一口气,抬起颤抖的指尖,毅然决然地点了接通。 “姜总好。”他弱弱地开口,老实得像是被叫进老师办公室挨训的小学生。 电话另一端,姜垣声音沉沉,“托沈总的福,不大好。” 沈澍:“……” 沈澍宕机了。 姜垣大约也没指望他回复,语气淡淡地接着道,“麻烦沈总,叫姜裴听电话。”
第96章 大事 “哥……姜裴,”沈澍僵硬地抬起头,看向自己身旁竖起来的靠垫。 靠垫上印了一只猫猫头,橘黄色的,很得意地翘着嘴角。 “姜总叫你听电话。” 姜裴从靠垫后一点点冒出头,嘴角显而易见地耷拉着。 “喂,爸。”他接过手机,另一只手抵在桌边。木制桌面上的纹路流水一般蜿蜒,指尖落在上面,无意识地点了点。 叫完这一句,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 沈澍靠在一旁,目光盯在姜裴手里的手机上,被这安静搅得心底泛酸,像是吞了未熟的杏,汁液停留在口腔里,惶惶然地落不到实处,不自禁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着,颤颤地发虚。 他将姜裴拐了来,如今人是决计不肯还回去的,只是要如何过姜垣这关,他实在没什么胆子去想。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电话那端的动静,姜垣很深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透着疲惫,“你打定主意了?” 姜裴顿了顿,“嗯”了一声。 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 姜垣许久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忽然又道,“你们现在还在医院?” “对,”姜裴往沈澍那只木乃伊样式的腿上瞟了一眼,“他腿受伤了,我在这儿看顾两天。” “受伤了不会请护工吗?”姜垣陡然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含了显而易见的怒气,从手机里直冲出来,“还是沈家落魄成这样,连个护工的钱都开不起?” 姜裴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没敢太大,抬手在眉间揉了揉,对着电话另一端道,“他到底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总不好将人丢在医院不管。” “说得好听,”姜垣嗤了一声,不悦道,“那车祸不还是姓沈的小子自己招来的?你凭白被他拖下水,受了这场罪,怎么到头来还算你欠了他了?” 说着,语气又陡然警觉起来,“是不是他拿这个当借口要挟你?” 沈澍:“……”他听得见的好吗。 “爸,”姜裴哭笑不得道,“您想什么呢?” “这是姜家的医院,我若真想做些什么,单凭他一个有什么用?” 姜垣余怒未消,“那小子本事大得很,花花肠子又多,从前不就……” 他说到这里,大约又觉得失言,突兀地停住了话头。 从前是一切的开端,是心照不宣的禁忌,从姜裴回来后,他们之间,谁都没有提起过。 “爸,我会自己处理的,”过了片刻,姜裴先开口,放软了声音道,“您别太担心了。” 姜垣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过段时间,回家一趟吧。” “嗯,”姜裴应道,“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回去看您和妈。” “还有姓沈的小子,”姜垣没什么好声气道,“叫他那条腿好了以后,就滚回沅城来,把沈家那堆烂摊子事好好处理干净。” “免得一天天的,净往别人身上惹祸。” 姜裴挂断电话,丢回沈澍掌中,手掌对着,轻轻拍了两下,朝着沈澍抬了抬下巴,“怎么样,姓沈的小子听清了吗?” 他的眼底带了很浅的一层笑影,晃一晃,溪底的涟漪一般,转眼就不见了,“要我再复述一遍?” 沈澍干巴巴地笑,“不用了。” “伯父……中气还挺足。” 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用养这条腿了。 反正到了沅城,大约也是再断一次的命。 “哥哥,”他小心翼翼地问,“伯父这是都知道了吗?” “差不多吧,”姜裴从盘子里拿了最后一颗草莓,“这里是姜家投资的医院,你又是我送进来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他若还没有查清楚,反倒是不对劲了。” 沈澍眼睛微微一亮,“那伯父这么久没说,是不是……” “大约只是没寻着机会,”姜裴把草莓送到嘴边,先咬掉了尖尖,“你那条朋友圈正好点了火。” 味道有些酸,姜裴很轻地蹙了蹙眉,反手将剩下的半个塞进了沈澍口中,“所以,姓沈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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