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委屈。 和莽撞热情的年轻文怀君比,成熟男人保持着无动于衷,冷静地躺在他身边。 “外面有星星。”文怀君突然说。 许昼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几粒闪烁的亮光划在视网膜上,紧接着视线一黑,他被吻住了。 文怀君扶着他半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吻他,很温柔,但一如既往地久。 许昼在缺氧前,伸长手臂在桌上乱摸,从那一篮子东西里匆忙摸出了一个盒子,被男人抽走了。 许昼觉得,文怀君那个冷水澡应该是白洗了,一点用都没有。 文怀君从椅子上勾过来一条领带,顺滑的缎面接触到许昼的手心。 “把我的手系起来。” 文怀君哑声说。 “嗯?”许昼握着领带,声音疑惑。 “快点。” 文怀君催他,双手已经放在身后背好了,流畅的背部肌肉在挤压中隆起。 许昼不解,但文怀君压低的令声让他如提线木偶般地服从,把领带缠到男人的双腕上。 “你不能这样系…”文怀君打断他的动作,在黑暗中向他示范。 “要交叉成十字,再打结,否则我可以挣脱。” 许昼重新绕了一遍,声音带上几分不爽:“为什么要我绑你?” 他是发展了什么新爱好? 文怀君细碎地吻许昼的眼睛和鼻尖,他该怎么说才好,他只是怕自己失控地伤害他。 隔了十五年,他对自己的控制力早已失去把握。 双手终于被牢牢绑到了一起,文怀君坐直了一点,借着夜色,贪婪地描摹许昼的眉眼。 异国他乡的夜晚冰凉如水,陌生的空气几乎叫人哀伤。 然而不协调的影子重叠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着,逼仄的小旅馆几乎将人带回十五年前那间破旧的出租屋。 那时文少爷委身于那廉价的小房里,好像连抬着头行走都会顶到天花板。简单的木椅上丢着名牌衣服,几千块一双的鞋摆在简陋的玄关旁,低矮的木床一晃就吱呀响。 文怀君对此表现得无比自然,脸上没有一丝不舒服,或是轻视的表情。他像个真正的穷小子一样,站在偶尔漏水的潮湿浴室里刷牙,耐心地调着冷热不均的洗澡水温,和许昼挤在狭窄的木床上,吱呀呀地过了很多夜,早上起床去楼下买三元一份的早餐,肉包子和热豆浆,提上楼等许昼起床。 很难想象他是商业集团的大少爷,饶是许昼也常常觉得突兀,反倒是文怀君神色活泼地与楼下卖早点的大叔大妈聊天,没有半点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样子。 那些时候,许昼常常会忘记文怀君的身份,错觉他和自己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家境普通,肩上没有什么家族使命。 和出租屋一样,汽车旅馆的床也不怎么结实,吱呀呀地响。 其实这是不对的,他们都清楚。 未来像一锅混沌的粥,文怀君背后有那么大一个集团,许昼只是普通的沧海一粟,两条平行线不会因为十五年的时间就产生交点,但他们固执地坚信,好像只要他们在一起,就真的没有东西能把他们分开。 他们像两个成绩很差的坏学生,明明连考试都没有准备好,却偷偷跑到花丛里打滚撒欢。 管他什么明天的事,他们只想享受现在,他们毫无拒绝彼此的办法。 所有不确定的因素在此时都变得无比清晰,在彼此面前,他们难以深谋远虑,只想躲避时间的冲刷,藏进这一方狭窄的天地,陷入彼此眼中。 他们在四千万年历史的古地貌边耸动起伏,大峡谷拥有近乎永恒的慈祥面容,沉默地,无私地,将渺小的人类染得遍身绯红,水汽蒸腾。 许昼控制不住流泪,一双桃花眼潮湿得起雾。 文怀君凑上来吻过,哑着声音问他“哭什么”。 许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咬唇摇头。 文怀君说:“应该是我哭才对。” 这是怎样的奇迹,让我还可以触到你。 第二天早上九点,许昼的手机不停地响,他本人却仍陷在深眠里,睡得很熟。 文怀君睁开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着姜蓝的名字,抬手接了电话。 “喂。”文怀君出声,嗓音不可避免地低沉沙哑。 “许昼快起床!呃……”那边顿了一下,好像分辨出文教授的声音,立刻变得结巴起来。 “文,文教授吗?” “是的。”文怀君答。 姜蓝声音怂得要命:“啊,那个,你们起床了吗?我们今天的行程有些赶,不知道能不能在十点前出发……” “好的,知道了。”文怀君说,“谢谢你打电话来提醒我们。” 挂了电话,文怀君垂眸专注地看着许昼的睡颜,感到无与伦比的充实与宁静。 过了一分钟,他还是轻轻把许昼叫醒了。 “你再躺会儿,我先去洗漱。”文怀君看着许昼睁开眼。 许昼含糊地“嗯”了一声,翻身起床的动作做到一半,身体僵了两秒,又落回床上。 文怀君眸色深沉,眼底有懊悔,他还是做过了头。 “还疼吗。”文怀君从镜子里看着许昼问。 许昼看着与年轻时并无二致的文怀君,声音渐渐低下去:“还好...但可能也没那么好。” 文怀君沉着脸:“对不起。” 许昼差点笑得把自己呛到:“以前怎么不见你说对不起,嗯?” 文怀君想了想:“年纪小,没礼貌。” 许昼隔空点着他额头:“那文同学,请你继续保持你的没礼貌。” 许昼抬手看了眼手机,看到有个姜蓝的电话。 “诶,姜蓝找过我,你接的?” 文怀君点点头:“她叫我们起床。” “啊对,我们今天准备早点去游乐园的。”许昼神色一顿,动作快了起来,把衣服毛巾都收拾进包里:“我们得赶紧下去。” 结果步子迈得太急,许昼又咧着嘴“嘶”了一声。 文怀君无奈:“别慌,慢一点。” 结果两人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一分钟才到了楼下,姜蓝他们已经在前台等着了。 姜蓝甩着手里的帽子,压着声音跟许昼吐槽:“老许,你们好慢。文教授每次都说我们交作业慢,他自己是不是也有拖延症?” 许昼干笑一声:“呃,可能是我有拖延症......” “文教授,您昨天在汽车旅馆睡得还习惯吗?”周术语已经不怕文怀君了,像朋友一样和他聊天。 文怀君笑道:“睡得很好,我不挑地方的。” “我们已经退房了。”颜羽庭指着前台对文怀君示意。“你们把钥匙还了就行。” 文怀君把钥匙交给前台,前台站着个金发小太妹,打着三个耳钉,打电话叫人去看房间。 不一会儿,小太妹接了个电话,“嗯”了两声,然后神情冷漠地对文怀君和许昼说:“用了两盒,凸点和清凉的,你们看一下单子,要多加五十块钱,只收现金。” 四周猝然一片寂静,众人表情精彩纷呈。 姜蓝的帽子甩脱了,直直掉到地上,颜羽庭脱口而出一句“我靠”,周术语顿了三秒钟,转过身去,静默无声地开始狂笑。 许昼怔在原地,节操花花碎了一地。 他突然理解了昨天姜蓝的心情,他现在就是很想出去喊一喊。 三个一盒,他们拆了两盒,其实只用了四个。 至于这两种奇特的款式,是许昼在黑暗里乱摸的。 文怀君倒是展现出作为教授的淡定和沉稳,淡然应了声“好”,付了钱。 颜羽庭蹭到许昼身边,眉飞色舞:“难怪迟到了,原谅你们了。” 许昼欲哭无泪,无言以对。 三个人完全控制不住表情,假装以为其他人看不见,疯狂互相用口型惊叹。 周术语:太可怕了吧??一晚上两盒啊?? 姜蓝:我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教授!!师德尽失! 颜羽庭:比较担心许昼,他接下来几天还怎么吃大餐。 三个人拎着行李,一个接一个地从许昼身边走过去,每个人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丢下一句评语。 姜蓝:“你男人,真的好猛。” 颜羽庭;“你男人,真的好猛。” 周术语:“你男人,真的好猛。” 结果文怀君揉了一下许昼通红的脸,低声又说了遍“对不起,让你难堪了”。 然后把三个小孩儿拦了一下,诚恳道:“是我的问题,我没控制住。” 在三人怔愣又惶恐的视线中,文怀君继续说,像在做承诺:“以后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烟) 邀请五位小天使来现场看文教授师德尽失现场。
第54章 兔子手环 下午, 一行人到了主题公园,姜蓝拉着众人直奔过山车。 跳过伞后,这些刺激的项目好像都变成了小儿科。 一直很害怕海盗船的颜羽庭, 这次直接伸开双臂, 优哉游哉地评价“荡得还不够高,再高点。” 主题公园里很多人, 为了以防万一, 许昼还是让文怀君戴上了黑色口罩,遮了半张脸。 文怀君其实不在意,但许昼坚持说“如果被媒体拍了怎么办, 他们要说你不认真工作,股价会跳楼的。” 文怀君想说这对股价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但还是乖乖戴上了。 为了玩到尽可能多的项目,一下过山车, 一伙人就急着奔向下一个地方。 姜蓝突然意识过来什么, 脚步慢了下来,拉着许昼的胳膊问:“是不是走太快了?你还好不。” 许昼气道:“我没这么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姜蓝哈哈地笑, 转头又对上文怀君平淡的眼神, 后颈一凉,夹着尾巴逃了。 完了大半圈,有意思的项目几乎都尝试了一遍,太阳也缓缓落山, 给游乐设施镀上一层金光。 游人们也都慢下脚步,开始享受夕阳。 “诶,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活动。”颜羽庭指着不远处的一团人群。 众人走近, 看到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脸上贴着彩虹纹章, 背后是一块彩虹色的小板子,面前琳琅满目地摆着一些小零食,冰柜里有雪糕。 凡事路过的人,他们都会笑着发给他们一面小旗子,或者送一根彩色的冰淇凌。 看到颜羽庭和宋楚牵着手走过来,一个女生立刻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你们想要一个徽章,或者彩虹棉花糖吗?都是免费的。” 许昼也很有兴趣,问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女生指了指身后的牌子:“我们是附近大学的LGBT社团,用分享零食和礼物的方式向大家宣传性少数群体的平等权利。” “我们这群人简直完美符合。”姜蓝幽幽地环顾了一圈。“现在我们有六个人,但还是只有半个我喜欢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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