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韩缺这局外人都知,这是费力不讨好。 赵措含糊其辞道:“可能算是一种报复。” “哦?”韩缺的语调饶有兴致地上挑。 赵措可算用余光瞥见韩缺的车子,大踏步走过去:“走吧,我快饿死了。” * 结果一上车就被人塞了一盒子马卡龙。 “饿了,吃这个垫垫。”韩缺绑好安全带,面上没多余表情。 “饿死比齁死强一点。”赵措抱着盒子,幽幽嘀咕道。 余光里,那张故作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笑意。 罢了,费力不讨好也值得。 “你刚说这家马卡龙怎么?”韩缺想起这茬。 “味道还可以,就是太甜,一定得就咖啡吃。”赵措答道。 “我家没有咖啡。”韩缺说。 “我家那边也没有。”赵措说。 本来就失眠,再喝咖啡岂不是雪上加霜。 “那只能先放着了。”韩缺说,“等你好了,再买咖啡豆。” “没那么快好。”赵措说,“别放着放着,放坏了。” “放坏了再去买。”韩缺说。 * 韩缺没有追问他的病情,哪怕已经知道些端倪。 是等他自己说么?赵措想,可跟都跟来了…… 余光里,韩缺目视前方,心无旁骛。 算了,不问就不问,他也省得多费口舌。 * 医生给开了新药,赵措就温水服下,没避着韩缺。 “下次我送你去医院?”韩缺双目空空,似什么都没再看。 “下次我手都好全了。”赵措回答。 韩缺倒也不恼,“我先去洗澡。” 说罢,便习惯性地起身。 赵措舔舐着齿间药片残余的清苦:“但不一定能开车,你要有空的话……” “有空的。”韩缺回过眼,笑一笑。 * 不知道是不是换环境带来的新奇感,还是新药片的新作用,久违的比较大幅度的床事过后,赵措紧搂着韩缺,昏昏沉沉地小睡了一阵。 醒过来发现,小夜灯没关。 暖黄色的灯光铺洒在韩缺光.滑的脊背,使得他原先偏白的肤色染上浅淡的蜂蜜色调。 皮肤潮湿着,像淋了一场热浪淋漓的雨。 后又被热风轻轻吹拂,至这种潮湿又粘腻的状态。 跟他在一块厮混,韩缺的洁癖日常失灵。 或者他是被感染得,有时比韩缺都还敏锐。 这算是什么? 赵措看着吸顶的小夜灯,被晃了眼睛后赶紧又闭上。 因受刺激还落了一两滴眼泪。 韩缺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 “我去关个灯。”韩缺梦呓一般嘟囔。 摸索着起身的过程,他俩脑门撞脑门,顺势嘴唇也碰到一处,牙齿嗑出丝缕血腥的甜味。 几乎同时倒抽一口气,对视瞬间便又粘腻地分开来。 目光与目光,手臂与手臂,大腿与大腿。 韩缺挣扎着起身,头发的微卷,锁骨至胸膛的红痕。 于灯光下,暧昧又分明。 很快,黑幕落下,赵措还记得那占据视野的一抹鲜活。 韩缺破皮的唇瓣如同一枚欲开未放的花蕾。 而后于无声又无边际的黑暗里,那枚花蕾静悄悄地盛放。 * 回南天的雨倒是说来就来。 赵措抿着温白开,缩办公室的转椅上,默默数着电脑锁屏上按秒跳跃的时间。 嘴唇还未褪去红肿,喝水的时候还得小心,怕触碰到伤口。 手上要处理的事情不多,毕竟前段时间忙了好一阵。 靠着转椅滴溜溜转了两三个圈,赵措定睛于屏幕,下午三点半。 距离正式下班还早得很,但他是老板。 起身,路过门外秘书的办公桌,提醒他做明后两天会议的准备。 赵措一面用手机打车,一面乘坐电梯下楼。 司机来得很快,没让他在公司门口等很久。 赵措倚着车门,看窗外蒙蒙的雨雾。 街道的木棉与洋紫荆谢得七七八八,隐约能在葱茏的叶丛中,瞥见两三花朵鲜艳的颜色。 司机把他送到韩缺小区门口,他撑着伞,走在紫荆花树错落的人行道。 忽而有花朵落下,砸到他的伞面,而后轻巧地落到人行道旁的台阶。 水灵灵地生气勃勃着。 * “你也会早退,真难得。”韩缺抓抓头发,懒散地合上一本深色的大头部。 赵措把抖干净水的紫荆花递给他,浅粉,五瓣,灵动而优雅。 “这可以做书签。”赵措认真地说。 “可这花被虫咬过。”韩缺单手捧着,语气里略带嫌弃,“你该早些时候去摘的。” “摘花不文明。”赵措蹙一蹙眉,“它是刚好砸我伞上。” “那还真有缘分。”韩缺看着他。 赵措这才展颜:“可不是嘛。”
第19章 韩缺赋闲在家的日常又充实了几分。 每个周末陪赵措看完心理医生后,便全城搜罗好吃的饭馆,挨家打卡。 毕竟已经出门,不趁机吃点好的,对不起烧的汽油。 老姑给他打电话说,新入职那小姑娘是不是精神压力过大,这段时间天天加班,疯狂肝工作。 “但你也知道,我们是非常人性化的公司。” “我找了经理和她同事,左右来回劝她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小姑娘怎么都不听,说最近不想回家。” “我没办法,只好给她多发了一笔工资,让她租房或者住酒店。” “不过说实话,她能力很强,但抗压力,怎么说……感觉她会利用她的抗压力来对付人,真时好时坏。” 老姑由于日理万机,对圈子里的八卦事宜不甚了解,所以她不知道岑家出事,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她连亲侄子被赶出公司的背后原委,都不甚了解。 “如果实在管不了她,就把她辞退吧。”至此,韩缺也觉得很是心累。 “这倒不用,她除了拼命加班外,倒也没干过什么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老姑道,“改天我找个机会,劝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心理上的病,有时候比生理上还严重呢。” “您还说我心软。”韩缺笑笑,“分明您最心软,最爱多管闲事。” “啧。”老姑略带理所应当道,“我这叫笼络人心。” * 牛肉粒,牛肉片,在铁盘上滋滋冒油。 韩缺负责用镊子翻面,为照顾赵措大病初愈的手。 “我的手早没问题了。”赵措拎着筷子,眼巴巴地望着烤盘。 “你只用负责吃,不爽吗?”韩缺不假思索。 似乎是说到什么敏感词,对面赵措的脸红了红。 哦,韩缺想起,他在床上折腾赵措或者被赵措折腾,总会挑事儿地问人家,不爽吗? 得到的回答自然都咬牙切齿。 “等下一轮了你再烤。”韩缺说,把烤熟的肉片往边缘推一推。 赵措挑了一片放料碟里,“不用了,还是光吃比较爽。” 韩缺觉得自己有被消遣到。 不过,第二轮烤肉上来,赵措还是接过了镊子。 * “六月份考试结果出来,要不要庆祝一下?”赵措放下那本被翻了无数遍的《二十首情诗》,冷不丁询问道。 “万一没过线呢,还庆祝?”韩缺下意识反问。 “你当然没问题。”赵措说,是比他自己都还有信心。 顿一顿又补充说:“没过也庆祝,为下一次做准备。” “这什么道理?”韩缺失笑。 “我家的传统。”赵措解释道,“考不好,就为下次能考好庆祝。” 韩缺心下一动:“这样啊。” 在中学时代,他就听说过赵措的父母很开明。 是那种赵措与人发生矛盾,都能坚定站在他身旁的家长。 “赵措跟我们说,不是他先动的手,我们相信他。” 似乎那是次校园斗殴事件,发生于中二年纪,倒不足为奇。 韩缺经常跑办公室拿卷子做,无意间听到事件的前因后果:参与者旁观者都将赵措指认为罪魁祸首,众口一词道是他为了只流浪猫,跟同班同学打架。 他们的班主任相信了这个说法,对赵措父母也是原封不动地阐述。 但赵措母亲只是捋一捋鬓角的碎发:“凡事要讲究证据,请拿出我家孩子先动手打人的凭证。” “我们要求看监控,贵校有相对完善的监控网络,而且他们打架的地点并不算偏僻。”赵措父亲紧接着沉稳补充。 韩缺没法跟着他们去看监控,只能那几日留心年级里的消息。 最后监控证明,不是赵措先动的手,反而他是被好几个学生围殴。 各种意义上,他是正当防卫。 * 韩缺在校园里溜达了好几圈,找到了被赵措救下的那只黑色的流浪猫。 头顶被那几个虐猫者扯去了一块皮,顶着一块不算丑的蝴蝶结纱布。 赵措应该带它去看了医生。 韩缺把自己买来的猫零食取出来,掰成一点点的小块。 黑猫很有礼貌,给它喂吃的,还喵呜喵呜地道谢。 后来韩缺没再见过那只黑猫,他躲在树荫的暗处,看赵措把猫咪装进了猫包。 “跟我回家去吧。”赵措说。 黑猫应该生活得很好,韩缺想。 赵措,还有赵措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 “那等结果出来,我们就去海边。”赵措把手机上的旅游攻略递给韩缺看。 韩缺这才回过神:“哦,好。” “你看都还没看。”赵措不客气地点出韩缺的走神。 韩缺顺势拽了他手腕,与他靠近了才慢悠悠地说:“刚刚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嗯?”赵措坐端正了些。 “你初中那会儿,是不是收养了一只黑猫?”韩缺问。 “是。”赵措点点头,咧了咧嘴角,“不过它在我高三那年走了。” 高三那年……韩缺想起赵措父母离世,也是在那个时间段。 “我父母出空难的前一天,它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出去,然后被路过的车辆撞成重伤。” “我父母离开得消息传来后,它在宠物医院里,跟着他们去了。” 所谓祸不单行,大抵如此。 韩缺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安慰死别这样沉重的创伤。 但赵措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 当然,现在距离高中,也确实是很久很久了。 * “对了,六月份去海边。”赵措再次把话题拉回,“或者你想去哪儿?” “非得去旅游么?”韩缺定了定神。
29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