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的角色,能出彩的心理戏通常特别多,演绎难度也不会低,而他刚好就抽到了这么一个。 那叫闻子瑜的选手这时也循着剧本的颜色找了过来。 他一边笑着搭话,一边又有些迟疑:“确实,我看了一下,星星这个角色还得被我虐,我都有点兴奋了。就是……好像不太好演?” 苏黎似乎不想赞同他,却又不得不赞同,最后有些担心地问夏星池:“这个角色,确实不太好演吧?我觉得如果是我,可能演不来。” “是啊,挺难的……”夏星池把剧本又往前翻,再看一眼周围其他选手拿到剧本后的表情,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如果不是其他人掩饰得太好,那他拿到的这个剧本和角色,有可能就是十五个角色中最难的一个。 虽然也可能是科班出身的几个选手对于角色的适应能力比较强,但像自己的这个角色,若是没演好,甚至可能会毁掉整个作品,作为同剧本的其他选手恐怕或多或少的,也会担心一下是不是会被连累影响发挥吧? 就像闻子瑜这样。 若不是签是自己抽的,他都要开始怀疑节目组是不是还记着之前的事,故意要整自己。 但签是自己抽的,哭着也要演完。 看另一边苏黎还是一脸苦恼地替他担心着,夏星池忍不住笑了,安慰他:“没事,这不是还有一个星期的培训才会开始进行拍摄么,我会努力的。” 苏黎想了想,道:“回头我们多练练,我陪你对戏。” “我也可以。”闻子瑜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连忙在旁边补上一句。 夏星池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好。” - 抽完签发完剧本,节目组也没给他们多少时间看,接着又给各选手录了访谈,问他们对抽签的结果有什么看法。 因为访谈录制的时间有点长,午休时间就缩短了,年轻人没几个有午睡的概念,加上餐厅里还放着摄像头,虽然节目至今没放过餐厅的片段,但大部分的人还是选择吃完饭后留在餐厅里聊天嬉闹,毕竟,万一呢? 夏星池大多数时候也跟别人一样,这时却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选择回了宿舍,把之前没看完的剧本从头看了一遍。 这是个挺让人唏嘘的故事。 武林世家萧家因为一时的善心惨遭灭门,最后只有家主的一对十四岁的双生子萧许和萧雁逃了出来。虽然逃了出来,但因为已经身负重伤,兄弟二人在逃往师叔家的路上又被敌人追上,哥哥为救弟弟被逼落山崖,弟弟也因为失血过多又遭打击而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等弟弟再醒过来时,才知道收到求救信的师叔虽然在最后一刻赶至重伤了敌人救了自己一命,但师叔也因此失去了右臂废去了一身武功。而自己的哥哥更是失去了踪迹,生死不知。 因为失去了右臂和武功,师叔性情大变,既恨这个孩子给自己带来的灾难,又恨仇人让自己失去了一切,但这个孩子又是他拼命救下来的,也只有这个孩子可以且愿意替他报仇。于是之后十年,弟弟在师叔的喜怒无常和强硬严苛中成长,不断磨练自己的剑术,以求有朝一日能找回自己的哥哥,为家人报仇。 而天意弄人,跌落山崖的哥哥大难不死却失去了记忆,被路过的富商救起收为义子,之后便如寻常富贵人家的少爷一般长大成人,成亲生子,忘记了他曾经学过的剑法,也忘记了他的弟弟和曾经历过的一切。 十年后重逢,他无法接受弟弟告诉他的身世,更做不到抛弃如今的家庭跟弟弟去报那已经被他忘掉的血海深仇。甚至因为弟弟步步紧逼,他生出了逆反之心,恨弟弟的出现打破了自己生活的平静。 故事到最后,师叔因为当年旧伤留下的隐疾,没能等到大仇得报就因重病去世,至死还不忘自己的不甘和怨恨;而哥哥则为了家里的安定决然地选择了隔断与弟弟的联系。最终只有弟弟独自一人与仇家同归于尽。 结局的一幕,是哥哥提着给妻儿买的糕点,怅然若失地站在街头回望,目光所及,是收尸人抬着无人认领的尸体走过,破烂的草席里露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手上系着熟悉的红绳。 夏星池合上剧本,觉得自己似乎还沉浸在剧本透露出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绝望之中。 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角色。 本来是被哥哥保护着的天真少年,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在灭门深仇和师叔扭曲又矛盾的情感双重压迫下,长成一个沉默内敛,甚至对自己的人生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的人。直到找到了哥哥,看到哥哥脸上露出的平淡却幸福的笑容时,他才觉得自己找回了另一半灵魂。 哥哥既是他的希望,更是他的向往。所以他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捉住能救命的水草一样,拼命地想要靠近他人生中最后一个渴望,结果却失败了。 最后他未必是被逼得跟仇人同归于尽,而是他只能选择同归于尽,因为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夏星池觉得自己能切身体会到他最后选择同归于尽的心情。 那大概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这种孤独从灭门的那一天开始就缠绕着他,随着岁月流逝一点点增长着,师叔只把他当成报仇的工具,他似乎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变成了一个跟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存在。 直到他发现,哥哥把他当作要破坏自己生活的怪物,甚至切断了双方的联系,这种潜藏的孤独就爆发了。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只剩下手刃仇人,但仇人也将要死在他的手下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也没有想要把他留下来的人。既然无论再走多远,也只能是一个人,那不如就在这里结束。 夏星池甚至觉得,最后与仇人同归于尽时的萧雁,应该是非常开心的。终于从这漫长的没有希望的人生中得到解脱,怎么会不开心? 他下意识地卷着剧本的页角,一时居然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担心还是高兴。 他能感觉到这个角色的难度,所以难免也会忧心最终出来的效果和得分;但同时他又有些兴奋,为自己抽到了这样一个角色高兴。这种兴奋甚至不是因为比赛输赢,只是很纯粹的,他特别喜欢这个结局,甚至因此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演出这个角色。 “难道我竟然是个……S?不对,可能是M?”因为那种兴奋与迫不及待太分明,他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吐槽了自己一句。 “什么M?”没有别人的房间里,一个声音突然就在背后传来。 夏星池一惊,回收的瞬间已经朝着背后的人挥出了拳,等被抓住再看,才发现乔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半靠在沙发背上探头来看自己手上的剧本。 夏星池:!!! “你怎么在这?”他脱口而出,瞬间又想起角落里的摄像头,条件反射地看过去,“摄像头还开着!” 乔陌却淡定得很,笑着道:“小哥哥别紧张,摄像头被我搞定了。” 搞定了是几个意思? 夏星池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那摄像头上的绿灯还在亮着呢! “上次你被‘F’从化妆室里带走,我就想着,把什么监控啊摄像头黑掉,挺省心省力的。”乔陌扬了扬手,把手里钥匙扣大小的东西露给他看,“所以我稍微做了点处理。” 夏星池的目光停在了那个小遥控上。 “现在摄像头拍到的是两分钟前的静止画面。” 夏星池还有点不信,伸手想要拿那遥控看,乔陌却一下子举起了手,夏星池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腕,够不着了。 那抬头看着自己的手的模样,像一只伸出爪子要抓什么东西的猫,让人想要挠他的下巴。 这么想着,监护者先生也就这么动手了。 夏星池跟被咬了一口似的往后躲了躲,拍开了他的手。 然后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居然有点近。 不过一个沙发背的距离,乔陌身体还微微前倾,那就连一个沙发背的厚度都不到。高大的青年站在那儿,似乎把所有的光都挡住了,格外有存在感,低着头,眼中似乎还蕴着点欲说还休的温柔,仿佛下一秒就会低头亲下来。 不是有点。太近了。 夏星池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身体,慢慢地往边上挪了挪。 距离增加了十厘米。 乔陌假装没有察觉到了这个距离的变化,手放下来,弯下腰整个人挂在沙发背上,侧头看他:“刚才一个人在嘀咕什么?” 尾音抑不住地微微上扬,撩拨的意味就更重了。 “你听错了。”夏星池声音毫无波澜地否认,又往边上挪了挪。 “嗯?”乔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鼻音,伸手想要拿他的剧本。 这动作太过自然,让夏星池有一瞬间都差点忘记了,他们这是在节目组安排的集训基地宿舍。 他迅速把剧本收起来:“你干什么,这大白天的,一会说不定有人回来。” “晚上就可以吗?原来小哥哥喜欢夜会play啊……” 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夏星池看他就是一副“我不走我就要跟小哥哥玩”的模样,放弃了要赶他走的打算。 算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改变主意得太轻易,他把自己往沙发里埋了埋,头往沙发背上一搁,做了个深呼吸,突然觉得夏日午后的气氛还真有点适合睡觉。 乔陌又生出了想挠猫下巴的冲动。 但他知道这猫儿不能再逗。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再逗又要炸毛了。 “哎,手机给我玩一会。” “怎么叫人呢?” “快点,就一会,我马上就要去上课了。” 乔陌:“求我,求我就给你。” “求求你了。”夏星池眯着眼,毫无压力地抛弃尊严。 这投降快得让乔陌不知所措。 夏星池却像是怕自己表现得不够诚意似的,又软软地补了一句:“我求你了,快给我。” 这难得一见的柔软姿态让乔陌实在按捺不住想逗他的心:“这不……” 可惜他没逗成功。 房间的门锁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咔嚓一声,被扭动了。 夏星池猛地坐起来,乔陌反应更快,三两步就消失在了阳台之外。 门被推开,苏黎走了进来。 大概是夏星池瞪着门口看时眼中的慌乱有点明显,他也愣了一下,试探着问:“星星?” 夏星池觉得自己的演技在一瞬间飚到了极致:“吓死我了,正看入迷了……” 苏黎笑了:“这剧本是挺好的,但你也太夸张了。” “你怎么回来了?”夏星池没有在剧本的话题上纠缠下去。 “笔摔坏了,想着下午上课还是得做笔记,要换一支新的。”苏黎说着,走到自己位置上翻出来一支笔,“而且时间差不多了,没看到你,就顺便回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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