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旁边多出双脚,秦时齐头都不抬道:“你怎么出来了,那么多人。” “看你不见了。” 秦海蹲下来帮他捧来雪,两人心有灵犀,缄默的合作协力堆出一个小小雪人。五十厘米来高,动人乖巧,每一处都是“精挑细选”的纯净雪,屹立在花坛边犹如一件艺术品。 秦海抿嘴笑道:“是个女孩。” “妈的,我真是天才。” 秦时齐从口袋里掏出烟,秦海见状走过去拦下说那么多亲戚在,别抽了。他稍愣却放回了口袋,抿嘴咳嗽,烟瘾犯了不好受。 秦海看出来了,从口袋里抓出把瓜子给他,“给你了,忍住吧。” 秦时齐笑意盎然,接过瓜子卡吧卡吧真磕了起来。他出神望着美丽雪人,然后幼稚地给它嘴里塞了颗瓜子。 “你好像很喜欢堆雪人。”秦海打趣:“以前每次看你来这里,都会在外面玩雪,我当时都觉得你真幼稚。” “是吗,现在呢?” “童心未泯。” 秦时齐又笑了,觉得秦海是世界上最会诡辩的人,有时候听了头疼,有时候颇为可爱。他把剩余的瓜子放秦海手心里。 秦海触碰到他因玩雪而冰凉的掌心,紧接着听到他哥喃喃:“我每年下雪的时候就会想起我姐,所以我喜欢堆雪人。张邵也觉得我幼稚,我不懂成熟的标准。一定要圆滑世故,人情练达吗?你知道你哥不是这种性格。” “你还记得小雪姐姐?”秦海垂眼帘,“偶尔我也会想起她。” 秦时齐有个大他三岁的亲姐姐,叫秦雪。 那时他还不是火爆的脾气,总是奶声奶气跟着姐姐,两人出了名的姐弟情深,从来没有吵过架。 曹琴萍跟秦时齐爸爸秦华是自由恋爱,夫妻关系甚好,却因为头胎是个女孩,被双方家里人奚落。经不住压力,原本都只想要一胎的夫妻二人,怀上了秦时齐。 生他的时候曹琴萍本来是顺产,半边身体出不来,又临时剖腹,疼得差点要了曹琴萍的命。所以她格外珍爱秦时齐,觉得他来之不易。 秦俊峰是最宠爱孙女的。在大家庭中被最核心的人爱戴才是真正的受宠,所以除了爸妈以外,她最喜欢的人就是爷爷。 年幼的秦雪洞察世事,敏感的察觉爸妈偏爱秦时齐。可她仍然珍惜着弟弟,每当受了委屈和不公,她就喜欢躲衣柜里自己消化情绪。 年幼的秦时齐见不到姐姐,总会焦急乱爬四处找她,久而久之他知道了衣柜这个藏身之处。 那件事发生在秦时齐五岁的时候。 秦华让曹琴萍去店里给他送发票合同,两姐弟正在午休。秦时齐却突然醒了,想逗他姐姐玩,爬进了她常躲的衣柜。等待的过程煎熬漫长,朦朦胧胧,他又睡着了。 打那天以后秦时齐再也没见过姐姐。 他问了又问,曹琴萍每每搪塞都过去,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日子还是跟从前一样。只是原本对自己慈爱的爷爷,越来越刻薄严厉。甚至秦时齐性格跋扈嚣张后,他直接不认这个孙子了。 后来初中他才弄明白秦雪那天为了找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被人-贩-子拐走了。 家大业大的秦俊峰动了巨大量人脉资源,费了半年的搜查,那窝罪该万死的犯罪团伙却如同蒸发一般,毫无音讯。 他那寻孙女未果的怨气全撒在了秦时齐身上,这孙子还烂泥扶不上上墙,于是秦俊峰选择无视这个“祸害”。 不过秦海以前再厌恶他,在这件事上始终都是公正的看待。他不仅不认为是秦时齐的错,相反,还挺同情。 “还好以前不知道真相。”秦时齐小声嘀咕:“要不然我真会抑郁的……” 秦海点头拍拍他后背,宽慰了几句,告诉他自己迟早会劝爷爷,但不是现在。这句一出,秦时齐颇为惊讶望向他,脱口而出为什么? 秦海被逗笑,嗔怪他这种时候还问为什么,明明是一目了然的事,“因为你是我哥啊!” 秦时齐嗫嚅好一会儿,哑巴似的说不出话,泄气长叹骂了句脏话,毫无征兆上前展臂抱住了他。 秦海怔愣,失笑调侃:“感动傻了?” “谢谢你……”秦时齐收着手臂,紧紧圈住他小声道:“小海。” 秦海心脏颤了一颤,回抱对方嗯了声轻唤:“齐哥哥。” 姐姐还在的时候他们都这样称呼对方。 没有人生来就是针锋相对的。他们所谓的从小不和只是以秦雪离开为契机,爷爷的偏爱,秦海耳濡目染之下不堪的秦时齐…… 重归于好也意味着那些被长辈刻意塑造的形象全盘瓦解。 秦时齐根本不是玩世不恭的混混。 秦海也不是高傲冷漠的天才神童。 和解相拥不到三四秒,曹琴萍的呼喊从院子传来,秦时齐闻声立马猛地推开秦海。 少年反应不过来踉跄后仰栽倒在雪地里,表情错愕望向他。秦时齐心慌窘迫还想伸手去扶,但见自己妈妈赶来他又不好意思。 “哎呀,你们又打架!”曹琴萍连忙扶起秦海紧张的问:“小海,摔哪里没有?” 秦时齐满脸通红,脖子都染上了,撇头不敢看他,干咳嗽两声捏着拳头结巴:“对、对不起。” 原本曹琴萍还在幽怨,听见宝贝儿子居然主动道歉,眼睛闪光,“哎呀宝贝!小海,你听没,你齐哥哥主动跟你道歉呢!原谅他吧,啊?你原谅他吧!” “没事。”秦海吃痛拍了拍屁股,望向他玩味打趣:“我早原谅他了。” 杵一旁的秦时齐拔腿就走,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怎么会想着大白天去抱人家,还腻歪娘炮的喊人小名!这傻逼怎么还配合自己犯蠢!丢死人了! 耳边轰隆隆地响,他尴尬得全身痒,烦闷回头偷看,秦海还在跟曹琴萍温文尔雅的聊着天。 “靠,真他妈邪门!” 原本一屋子人都得留下守几夜,秦俊峰头疼的老疾犯了,大伙儿无比焦灼不安,喋喋不休一堆人问,秦老脾气上来全轰走了。 “都明早来,我吃药睡一会儿。”没人乐意,秦俊峰改口挥手,“海仔留着。” 拗不过秦老倔脾气,众人纷纷驱车离开。 秦海深夜还在整理大大小小的礼品,突然听到一阵门铃声,纳闷这个点怎么还来人,摁开电子大闸门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雨姐?”秦海连忙走出去帮着提东西,“你还买东西干嘛啊!吃饭了吗?” “我还能做什么,走亲戚呀。”周雨回自己家似的进屋吸了吸鼻子,高喊了一声爷爷,搓搓手笑望着秦海,“嘿呀,新年快乐。就你留下来了?” “爷爷头不舒服,我不放心。”秦海忙活着倒茶,看着爷爷从房间里出来,立马荡漾笑容点沙发上的周雨,稚气喊道:“爷爷,来客了。” “稀客。”秦俊峰朝周雨点点头、挥挥手,沙发上的人利索地跑过来,鞠躬拜年。两人杵客厅里谈话乐呵,秦海第一次有种被爷爷忽视了的错觉。 秦俊峰似乎没了一丝头疼的迹象,周雨几句话惹得他慈爱笑着,曲指敲周雨额头,三分责怪七分怜爱,“去吧屋里笔墨端来。能赢他再提奖。” 秦海这才知道周雨讨压岁钱不简单,得和自己比。规则简单明了,秦老提个字,他们轮流写带这字的诗句,谁肚子里没墨写不出了,输赢便这样分晓。 其实秦海的压岁钱早在兜里放着了,他知道这纯属是爷爷的娱乐节目。不过周雨乐在其中,立马扎起马尾,跃跃欲试地看向秦海,“试试你功底?”
第15章 第十四回 吵架 ====== 秦海输了。 他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二十多页宣纸,两人一个写楷,一个书草。他羞愧难当放下笔,抿唇望向秦俊峰摇头,“爷爷……” 周雨赢得突然,她以为起码还能写三轮,尴尬地瞥了一眼秦俊峰,觉得自己太过浮躁与蠢笨,怎么也该主动让几局。 雪、潇、鱼、肉、客,整整五轮下来,秦海独独胜了“雪”字。周雨咳了咳无奈道:“客心已百念,孤游重千里。这都能写出来,怎么把有名……”碍着秦老在她把话咽回去,悬臂工整有力地绘写出大字,边读边叹:“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秦海垂头丧气自知丢人,默默的站在桌台旁临字练字,提笔悬臂总是出现误差,因为感受到周雨在打量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手心有些热。 “丫头,过来坐。” 周雨侧身看着秦老,“爷爷,我觉得海仔练字姿势不对,你看他右小指都长茧……”她再次卡顿片刻将话噎回去,“来了,给你放花鼓戏《孟姜女哭长城》,我记得放在……” “先坐着暖身子。” “不着急,我翻一下碟片。奇怪,我记得是放……” 秦海手僵在半空,他发觉周雨更熟这里。虽知道她基本每年都会来上十多次,但是这种相处模式太过熟络。起码连秦时齐都做不到与爷爷如此坦然温馨相处。 他曲手指盯着多年磨出的厚茧子,心里五味杂陈,要说心里堵也不至于,就纯粹意外加落差感。这是秦海最想亲近的两个人,这会儿自己反而成了局外人。 三人在客厅待了半个钟,原本气氛祥和热闹,可慢慢秦老的问题逐渐尖锐起来,不知不觉中沙发上的两人因什么事发生争吵。 秦海连忙放笔帮着圆场,这一听来龙去脉他瞬间弄明白了——爷爷根本不同意她和张深。 秦海心里一阵窃喜,都忘了要拉架。 其实周雨的怒点不在于这个人,而是秦老用狭隘之心来揣测她,明里暗里指责这段感情不过是金钱堆砌而起。 周雨置若罔闻,走到桌旁练起字来,那股叛逆劲儿十足。秦海在身后对爷爷做表情,希望他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毕竟这是年初二。 “丫头,你越来越不听我话了。” “我向来不怎么听。” 秦海心头一紧,走到她身边低声恳求:“雨姐,别和爷爷争了……” “谁也不听才好。免得你乖话一听,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少年愚钝愣是没听出爷爷的意思,秦海见她仍然稳着气韵,模样神情自若,缓缓补缺着刚刚书写一半的词。可惜字有些颤,那几笔最顺的勾勒冒出尖头儿,明明底子牢可基础却错,成了莫大的败笔。 她轻描淡写揶揄,“我原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撞死又怎么样?” 秦老震怒拍桌子喝道:“你当年要是愿意进我秦家门!愿意认我这个爷爷!什么房车钱你和海仔一人一份,我决不食言。你现在被花言巧语迷昏了心智!可悲可笑!” “我根本就不缺钱!”周雨终于忍不住将那红艳艳的封包扔地上,转身怒吼:“你看不起我!你一直都看不起我!我不要你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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