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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美好的理论和强势的话语体系为普罗大众创造了曼妙的谎言，只可惜，唯一遗憾的是，现实并非如此。 真相是，权利对应的并不是义务，有义务的人未必拥有权利，但有权力的人一定拥有合法化的权利。 追逐权利的本质是追逐权力。” 秦筝不想再听优格的反驳。 “所有人都在追逐权力。 没有权力的Omega渴望平权，拥有权力的Alpha渴望站上权力之巅。自古以来，权力斗争无不血腥残酷，其惨烈程度哪是温室花朵所能理解的，正如非暴力不合作者死于暴力。” 什么让人掌握权力？压倒性优势。 无论是父权制还是资本主义都具有压倒性的结构化优势，他们高高在上地执掌权柄，而优格们，除了显而易见的劣势和天真以外，又还拥有什么呢？ “你知道泰勒制吗？”秦筝让小宛儿给优格展示泰勒制的相关定义，“一套远胜于经验管理的科学管理制度，一种使人彻底变成工具的制度。” 人人身处其中，却不知其名。 “1912年，泰勒曾写下这样一段文字：泰勒制是什么？ 泰勒制是心理革命，是让所有没有进入工业社会的人进入到工业社会，按照这个社会的全新的标准来确立自己的心理状态，让这种人和雇主、市场、自己、环境，确立一种全新的心理约定。所以泰勒制不是制造一种制度，是在制造一种全新的人。 ” 秦筝越往后读，越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制造一种全新的人……”他又咬文嚼字地念了一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优格，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真正拥有权力，可以主宰众生命运的人，他们在想什么？ 那些早已站在顶端的人们，他们未必都渴求永世流芳，但他们必然要让自己的魂灵，犹如挥之不去的幽灵，在此间徘徊，永世长存。 他们，按他们所希望的那样，改变世界，按他们所喜欢的那样，制造人类。” 就连这样的野望都没有也不敢有的庶民，凭什么与之相抗衡？ “你们，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与何为敌？又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和怎样的庞然大物交手吗？” 秦筝走到了云端之上。 于是，他往下，看见了真正的深渊。 这个时代，就和过去的时代没有不同。 下层人苟且谋生，上层人专研统治。 人类历史上，从来就不乏本来只是手段，但最终成为目的的荒诞故事。 假如，统治已经并非手段，而是目的本身，那么统治阶级将最渴望什么——消灭底层。 由底层供给所维系的统治阶级具有结构上的不稳定性，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想永远高枕无忧，那么必然要切断这两者之间的紧密联系。 正如生产资料霸占劳动成果，机器终将取代人力，底层也必会去生产化，去价值化，最终只能彻底沦为商品求存。 因为，在市场拜物教风靡全球的新自由主义世界里，人没有价值，商品才有价值。 如果一个人不能成为商品，那便毫无价值可言。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平等地碾压众生。如果统治即目的，那么最后的统治者，最佳的终产者，绝不会是人类自身，正如霍金担忧AI作为一种远超人类的新智慧生命，未来或许会完全取代人类那样。 在秦筝这样的悲观主义者看来，这不是一种可能，而是一种必然。 人类因利益而异化到亲手策划了自己的葬礼。 人间总是荒谬。 ---- 一波观点即将袭来预警
第32章 下三十二流 === 对于秦筝的刻薄，优格没有说话。 她保持沉默，秦筝了解她，每当她不同意对方的观点，但又一时之间想不出恰当的语言来辩驳时，她就会这样紧紧抿着唇，保持沉默。 半晌后，似是终于因此注意到了秦筝的不快，优格开口抱怨自己的男友，借以安抚秦筝。 “不好意思，他总是这样不合时宜地打断我和他人的聊天，他觉得我陪你们的时间比陪他还要多……我已经和他解释过很多次，也要求他尊重我的安排，但他还是这样……” 对此，秦筝亦没有说话，只是勾唇笑了一下。 他们谁都知晓这不是问题的核心，但在彼此你瞒我瞒的默契中，两人放任这个话题流了过去。 秦筝更没有提醒优格，在她作为关系的强势方的时候，也只索取对方更多的体谅，而非给予对方更多的宽容。 他再次意识到，人性如此。 寄希望于人类的自律，无异于一叶障目。 这一年来，秦筝不再像过往那样忙于飞来飞去的工作，他大部分时间都选择待在家中陪伴羙羙。 一方面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未来的事业规划，他应当更加爱惜羽毛，另一方面，他感到了莫名的厌倦，说不上来这厌倦自何而来，又该因何而去。 但他确实厌倦，厌倦到秦筝甚至隐隐察觉，他或许已经无法继续维持过往的生活。 难得有一日，傅之衡晚上在家。 Alpha和女儿好好玩闹了一番，他哄了女儿入睡，又来卧室里哄秦筝，说最近公司事多。秦筝并不买账，他对智能助理平静地道。 “小宛儿，展示傅之衡这五个月以来的位置图表。” 图表很快制作完成，AI调取了傅氏集团所有关于傅之衡的公开行程信息，并以蓝色色块标识，它们占据了图表的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则是非公开行程信息的空白色块。 而代表回家的红色色块仅有孤零零的三个。 最近五个月只回家了三次，在亲眼看到图表前，傅之衡还没有意识到他有这么疏于家中事务。 Alpha沉默片刻，他伸手搂住秦筝，倾身亲吻Omega漂亮又冷静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对秦筝说了一句：“抱歉。” 相识太久令人厌烦。 这是秦筝与傅之衡结婚的第七年，恋爱的第十四年，相识的第十七年。 无论是傅之衡道歉的起手式，还是接下来的亲昵言行，又或是可能诺许的资源补偿，此时的秦筝，全部都能推演得七七八八——与其说他是在与傅之衡交谈，不如说他是在和自己设置好的数据模型，那个他假想中的虚像对话。 此刻Alpha与虚像们完全重叠在了一起，难辨真假，竟给秦筝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反胃感。 这是第一次，秦筝起心动念，他想要和傅之衡离婚。 有时杀死感情的，未必是形同陌路，也可以是过于熟稔，毕竟，当你了解对方就像了解自己，那，还有什么情与欲可言。 不止是傅之衡想往外求，就连秦筝自己，也需要新鲜刺激。 说到底，只是无聊寻乐罢了。 他又不可能，真的和傅之衡离婚。
第33章 下三十三流 === 这是秦筝第三次想出轨。 第一次是新婚当天，不过后来在拍卖会和产房中发生的事，教秦筝歇了心思。 第二次是羙羙三岁多的时候，秦筝终于确认傅之衡在监控他，随后他找机会避开工作团队成员，支使剧组人员为他秘密购买屏蔽器。那时，正在拍戏的秦筝报复性地与男主角对上心思，那恰好也是一个年轻英俊的Alpha，他们相约在公寓。 Alpha急不可耐地吻上来时，秦筝皱起了眉，吻技好烂，粗鲁的动作也像是发情的野兽。 但最不可原谅，承诺过不会绝释放信息素的Alpha仍然试图以此来控制秦筝，被傅之衡标记过的腺体受到尖锐的刺痛，痛得秦筝实在是清醒极了。 他拿床头的烟灰缸狠狠砸破了Alpha的头，望入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像是完全不明白Omega为什么还能挣脱。 独自一人在浴缸泡澡时，秦筝收到傅之衡发来的视频，Alpha诱哄女儿说想他了，让他快点结束工作回家。 于是秦筝想，算了。 这一次，秦筝深思熟虑，毕竟出轨，难的从来就不是放纵本身，而是如何才能不被发现。 他也再不可能相信Alpha的口头承诺，有一次聚会中，已经另行联姻嫁做人妇的金灵随口提到了一家专门为人妻Omega提供性服务的会所，里面所有的Alpha都会戴上防咬口枷，和防止信息素外泄的智能狗链。 秦筝留了心，又恰巧在优格家中看到过会所名录，优格解释说那间会所是由她们基金会注资成立的——这意味着傅氏集团没有插手其中。 直到今天，秦筝才将那本名录翻出来查看，看了十几页便觉无趣，放下了。 就和多年前参加金灵的那场生日宴一样，秦筝挑肥拣瘦，然而回首阑珊，只觉竟都还不如傅之衡。 秦筝奇怪，每当他往外猎艳，屡屡食不下咽，最终，反倒是愈发觉出了傅之衡的好处。可惜，傅之衡没有这种困扰，无论环肥燕瘦，他全都有兴致吃得下。 凭什么？ 于是秦筝又逼着自己拿起名录来看，可越看越是厌倦，又来了，那种深切的厌倦之意，倦得他根本提不起任何心力来做这样一件事。 他恼火，傅之衡多半是性成瘾，这样讲并不公允，毕竟之前那七年，又不是假的。 强烈的厌倦让秦筝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份厌倦本身。 尽管前几日，在他激进的言语攻势下，优格没能说出有效的反驳辞令，但秦筝远比她更清楚，那个她还无法说出来，可她也已然隐隐意识到了的，那个真正的问题所在。 那个让三十五岁的秦筝深陷于经年的焦躁、暴怒、烦厌和倦怠之困的理由。 他谈尽了一切外物。 唯独没有谈到他自己。 而人生真正起始的关键，从来就不是外物如何如何，而是他该如何如何。 纵使人是环境的产物，但人也不是环境，环境亦无法等格于人，哪怕再退上一万步，就算环境真如秦筝所言，那又如何？ 环境如此，那秦筝呢？ 他，在哪里？立足于何，选择如何？ 优格知道她是谁，她想要做什么，那就足够了，外物如何如何，那又怎么样呢？愚公尚可移山，精卫亦可填海，自古以来，有何不可呢？ 她说不出来，因她已经这样做了。 秦筝说得出来。 因他，什么都没有做。 秦筝答不出来。 他，在哪里？ ——难道他就只是这一切外物的附庸？ ---- 人是环境的产物。——罗伯特·欧文
第34章 下三十四流 === 秦筝又瞥了一眼身侧的名录，反问自己，他是真的想出轨，还是仅仅想要报复傅之衡？ 傅之衡眠花宿柳是从心所欲，一见好颜色便不忍失，秦筝与他不同，更不必与他同。 最重要的是，秦筝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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