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喻勉嚼鸡脆骨的“咔嚓咔嚓”声里,荣欣玥讲了之前的一件小事情。
“我周末去实验室做实验。结果下周一实验室的老板娘怒气冲冲地找到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我鼻子骂。说冷库仪器响了那么久的警报,都怪我才有很多重要的样本被毁了。”
老板娘在实验室里也承担重要的职务,财务这一块儿抓得严严的,不仅所有的学生都要听她支使,老板也怵她。
“可是,我周末的时候根本没往冷库那边去,一直在距离冷库最远的房间里做实验。负责检查冷库的是一个姓周的男同学。这事儿根我没关系,凭什么劈头盖脸骂我?我当时就急了,站起来跟老板娘吵,坚持说‘我没错’。”
老板娘脾气暴躁又位高权重多年,在气头上还碰到学生不乖乖让她撒气,更是来劲。她声音更高、骂得更难听了,甚至说荣欣玥跟老师顶嘴“没教养”是爹妈不像样、没养好。
自己挨骂是一回事,带上父母就是另一回事了。 荣欣玥不允许别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更不许别人这样骂她父母。 她情绪激动之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跟老板娘越吵越凶。
老板娘身高不高,不到一米六。但荣欣玥身高足有一米七二。 看着学生占据高位,老板娘受到了“威胁”感受到“压迫”,事态进一步恶化。
“……我知道,这事情我真的做得不对。我反省,我知道自己情商不够,知道自己不会跟领导虚与委蛇。我前男友说这是我做的不好,我也承认。但他的反应就让我,怎么说……就是不舒服。”
老板娘心有余气,碰到出轨男的时候添油加醋地复述了这件事,还阴阳怪气地说了句类似“你怎么找了这么差的一个女朋友”的话。
出轨男听了这事暴跳如雷,疯狂指责荣欣玥是“丢了他的脸”,说了不少“你没脑子”“你这个疯子”这类过分的辱骂,并认为事情发展成这样“就是因为你不听我的话”。
那个出轨男的跟荣欣玥吵架的经典句式就是“你不听话”“你按照我说的来不就行了”“你跟我犟什么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非要跟我反着来”。
“救命啊!都爹成这样了还只是‘不舒服’?”肖亦欢白眼翻上了天,气得用拇指狂按自己的人中,“为什么一个个比我优秀那么多的女孩,她们的男朋友我都看不上啊!”
他用脚去勾喻勉的小腿,轻轻晃了晃,“你演那个老板娘试试。我给你看看,正常的、想要解决问题的人类直男会怎么做。”
“好。”喻勉配合地棒读老板娘那句台词,“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女的?” 对方的台词里满是书生气,文质彬彬根本不像是恶人,但不影响肖亦欢发挥。
他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驼背搓手,“哎呀,老板娘您消消气,您消消气。这事荣欣玥做得太过分了!她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跟老师说话呢!回头我肯定训她!这干的什么事儿!”
几句话、几个微小的动作,肖亦欢身上的0气瞬间消失,爹味指数直线上升。
“老板娘您也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他先把老板娘的情绪稳住,哄好了人,才继续说,“荣荣这次真的太不应该了,但她也就是性子倔了些,没什么坏心,打心眼里还是很尊重老师您的。”
喻勉歪头想了想,嘴边举着鸡翅,接了句,“真的假的,你糊弄我呢吧?” “真没有,我跟您说的都不掺假的大实话!”肖亦欢笑得谄媚,“荣荣跟我说过好多回呢!说从您身上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感觉您取得的这些成就在您那个时代里特别难得……她其实是很崇拜您的。”
喻勉饰演的“老板娘”反驳,“放屁,崇拜我能当着整个实验室的面跟我顶嘴。” “哎呀,这不是她不识好歹,误会了您嘛!您别跟她这个小破丫头片子计较。改天啊,我带着她请您吃顿饭,好好跟您赔罪、多敬您几杯酒。您看行不?”
肖亦欢这番话是“明贬暗褒”,虽然在说“荣荣”不好,但实际上是为“荣荣”在老板娘面前说好话,还促成了一个道歉、送礼、化解矛盾的饭局。
——活灵活现,活零活现。 喻勉被自己想到的这两个词逗笑了,悄悄把正偷笑的脸藏在烤面包片后面。
完成表演的肖亦欢评价道:“你说人这么说话,是不是油腻,是不是爹味,是不是恶心,是不是在舔领导?是,但这至少是在解决问题!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在女朋友面前说女朋友不好。”
他霸气地一拍桌面。 “这类人跟女朋友说话,肯定又换另一套说辞了。”
场景转换得很快,肖亦欢嬉皮笑脸地跟“女朋友”说话。 “媳妇儿,媳妇儿?”他站在荣欣玥身后,殷勤地给她揉肩膀,“还生气呢?生老板娘的气是不是?你跟那糊涂老女人置什么气啊!”
他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大骂领导。 “那领导都是巨婴,位高权重惯了,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那明明是小周的问题,却冤枉我们荣荣。这事儿从头到尾全赖领导不做人。她牛个屁,生得早、吃了时代红利而已,搁现在啥都不是。”
骂领导骂爽了,肖亦欢又一转画风。 “哎,你说我们这些小打工人,跟领导生气有啥好处?以后办点啥事儿,老板娘那个小心眼、爱记仇的,还不得给我们荣荣使绊子?闹心呢这不是!”
他蹲在“女朋友”脚边,拉着她的手,劝道:“老婆啊,咱们俩以后几年还是得在这个老板手底下混饭吃,跟他们闹僵,以他们那个小心眼肯定不好过。咱们啊,还是改天请他们吃个饭,哄一哄,就跟糊弄小孩似的。”
荣欣玥接他的戏,故意生气地抽回手,抱在胸前,“我凭什么哄他们,给他们道歉啊?我又没做错。” “媳妇儿啊,咱们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就出个面、送点小东西,还不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的?再说了,这饭局也是给他们一个明白自己错误的机会,搞完了皆大欢喜,你说是不是。”
肖亦欢接着说:“你要是真不乐意,那就赏脸坐一坐,就当自己是朵花。不要脸的话我说。你老公什么人呐,还不把那些小破领导都给哄得找不到南北东西!”
戏,到这里演完了。
肖亦欢一坐回去,就又是平常的那股劲儿了,“这是不是直男做派?是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作风?但起码这是个好人。你前男友要是有这一半,你也不至于今天这样。还动手呢!我呸!” “这个人设是好心,但太爹了。勉强算可以被接受的油腻。”喻勉评价道。
“对。”肖亦欢喝口雪梨膏润润喉,“按照这个人设,这男的在实验室遇到小周,也会用这个风格说话。说些‘你嫂子那边我已经搞定了,改天哥们儿一起喝酒’之类的话。”
喻勉点点头,“肯定的。但我觉得这类‘直男’的做法,也不能说完全没问题。” 他抱着疙瘩汤,想了想,说:“我总感觉,做事是这种风格的人又有些太‘自我中心’了,以为世界都是绕着他转的。”
这类人打心底会觉得“小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靠他这个大哥罩着;老板娘就是个更年期老垃圾而已,靠着老公在学生面前作威作福;女朋友不过是个被情绪控制的娇娇花瓶。 好像没了他,这帮人就都成不了事;没了他,这世界就运转不了了。
听完他们俩这一通分析,荣欣玥的眼睛定定地在他们两个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趟。 随后,她仰天哀嚎一声“啊”。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气到去揪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彬彬有礼、尊重女性、干干净净的男孩子都是gay啊!”
桌上的两个男人都说不出话,只能保持缄默。
荣欣玥想通了之后好像并没有为垃圾前男友伤心太多的样子。可她却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她感情悲惨的过去和无望的未来,为这个事真情实感地难过了。
她指着肖亦欢控诉,“喻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少次看上漂亮的小哥哥,跟他说、问他我要不要主动追求,结果转头他就告诉我人家是gay!”
“淦,他还没认错!没有一次认错的!”荣欣玥怒极锤桌,“上那个蓝色小软件一搜全都能找到!” 她满脸悲切地拿起随便什么串串塞进嘴里,咬着牙说:“我已经不想再爱上0了。”
夜深了,他们三人依旧吵闹,在这场动乱中幸免于乱的“卡布奇诺”依然绿油油的站在窗台前,在灯光下点缀了夜色。 ----
第16章 切片饼干
那个烧烤之夜过得很充实,三个人聊到了凌晨两三点才散伙。
荣欣玥深刻反思自己的学识处于博士水平,可恋爱状态却停留在初中阶段的“高分低能”现状,痛定思痛,决定以个人安全和学术事业为先,快快搞完实验文章、快快回老家过年。
喻勉怕自己沾床就倒起不来,卡门和拉德茨基在家不能上厕所会憋坏,那天凌晨回家直接带着狗出去玩耍了,遛完狗天也亮了。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该跑跑,该跳跳,规律健身多睡觉。
肖亦欢在自己上下班的前后接送室友,然后开启自己被猫挠狗咬、处理小动物们涕泪屎尿的工作。
一周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很快就到了荣欣玥坐飞机回老家的日子。
喻勉主动表达了接送二人去机场、保证他们生命安全的强烈意愿,获得了这个司机兼保镖的美差。 他早早爬起来遛过狗,洗净手拿出来做完冻好的切片饼干,等饼干稍稍化冻后再切好烤制。做完这些,他开始为今天的午餐备菜,给菜市场提来的新鲜食材做一些预处理。
“汪呜!” 他的卧室里传来拉德茨基的叫声。 这个平日以礼貌友善闻名的小狗,此时正对着漏食器无能狂怒。
讨厌、讨厌、讨厌! 每每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就得和这个丑了吧唧且吝啬的紫色漏食器一起被关进喻勉的卧室。
想吃饭? 可以,只有处方粮。 处方粮就处方粮。可凭什么她只能一粒一粒吃!
拉德茨基她很饿,但是她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咬、摔、甩、扔、推、打、转圈圈,才能让这可恨玩意儿从缝里掉出一两颗人类小拇指甲盖大小的处方粮。
她明明在外面飞盘、拔河、散步,还背着小背包、拖着小买菜车帮喻勉扛了半扇猪肋排回来,运动了那么久,正是饿的时候,却被迫降低了进食速度。
74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