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熙站在原地笑看着弟弟的夸张话剧表演,双手捏着浴巾,感觉再这么颤下去,他就要把浴巾给笑掉了。 谭嚣见哥哥只看不演,赶紧疯狂给他使眼色,无声地说,你快说话啊!吵架的戏,我一个人怎么演! 谭熙只好搪塞一句:“打你怎么了?” “打人不gentle、不royal、不nice!”谭嚣赶紧接上。 “我已经从伊顿毕业,用不着再假装绅士、贵族、友善。”谭熙推着他弟弟往客人房走,意思是别再演了,再演就成午夜场的舞台剧了。 他生怕再演下去,嚣嚣就该唱一出《歌剧魅影》了。 谭嚣被他哥哥推着后背回屋后,随手带上房门,转身就揽住他哥哥的肩膀,往哥哥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称赞道:“你演的可真好!” 谭熙被袭击的毫无准备,怔忡间,嚣嚣已经丢下一句“晚安,哥哥”,便跑去客人房里的浴室洗漱去了。 谭熙对这样一个鼓励很是无奈,只好开门离开。 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便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 兄弟二人都没有计较李仁镇那晚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离开的这座小洋楼别墅,总之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也照常继续。 谭嚣和谭熙一大早仍然去湖畔跑步锻炼,一天都不着家,晚上回来的时候,利亚姆也还是住在这个家里。 唯一的不同是,谭熙没再画他的嚣嚣,所以没有完成那幅钢笔淡彩。 而谭嚣也不太能够在他跟哥哥画画的时候长时间地盯着他哥哥看。 总觉得是偷窥,也总觉得他哥哥好像越来越好看,一旦把目光放在他哥哥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就怎么都移不开。 哥哥画画的时候很认真也很安静,眼睛里揽着妩媚的光影,修长的手指下笔如有神。 哥哥的一举一动都很温柔也很绅士,像平静无波的苏黎世湖水,也像优雅的白天鹅。 还有三天,谭嚣就要飞回西班牙巴塞罗那开始训练,还有十天,哥哥就要飞去美国波士顿开始读大学。 “哥哥,你带我去别的地方玩儿两天,可以吗?” 谭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请求。苏黎世很美,苏黎世也很好玩儿,而且可以住在家里,虽然那不是谭嚣的家,但是那栋房子里都是哥哥的气息,也堆放了哥哥的不少东西,他喜欢住在那栋房子里。 “我们坐火车去洛桑?”谭熙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兄弟两人当天就买票坐火车去了洛桑。 谭熙对韩静翎说明的理由是,他那天晚上不该对弟弟动手,他想稍微弥补一下这个可怜的弟弟,而且他自己也没去过洛桑,就当是高中毕业的短途小旅行吧。 两个孩子都已经这么大,韩静翎自然没阻拦。毕竟她和李仁镇那天晚上确实听到兄弟两人在楼下吵架了,而且还吵的挺凶。 韩静翎虽然看谭嚣不顺眼,但也还记得谭嚣到底是谭熙的续命药,所以也支持谭熙跟他弟弟主动缓和一下关系。她根本就不知道,兄弟两人在苏黎世整天不着家,并不是谭熙泡在图书馆,谭嚣在外面鬼混,而是两人结伴逛遍了苏黎世的大街小巷。 . 其实看在谭嚣眼里,洛桑和苏黎世的景色也没多大区别。都是湖光山色,都是游客众多。 区别是听在谭嚣耳朵里的。 因为洛桑在瑞士的法语区,苏黎世则在德语区。来到洛桑,谭嚣便听到他哥哥讲起了柔软的法语。 哥哥讲英式伦敦英语的时候很优雅,讲瑞士德语的时候很雍容,讲法语的时候……总能让谭嚣想起他们在温莎骑马那天。 那时候,太阳初升,哥哥在教堂前对他用法语说:“嚣嚣,无论‘日不落帝国’指的是19世纪的英国,还是16世纪的西班牙,我们心里的太阳,永不西落。” 那是谭嚣十八岁以前听他哥哥说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虽然他哥哥说的每句话都好听,但那一句就是不一样。 他们在法语区的洛桑便是真真正正地离开了韩静翎的管辖范围。 不知是又能听到哥哥说法语的关系,还是离开了韩静翎眼皮底下的关系,总之谭嚣是在洛桑豁然开朗的。 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在十六岁豁然开朗的。 晚上他跟哥哥住在洛桑的酒店里,哥哥只订了一个房间,两张床。 他哥哥洗完澡出来,仍是自然而然地将白色的浴巾围在腰上,背对着他,擦头发、吹头发、刷牙,最后往脸上涂了妈妈买给哥哥的保湿乳。 谭嚣不自觉地又在偷看他哥哥。 哥哥背对着他,却没避着他,换好一身睡衣,又从包里拿出一本英文小说,才转身说:“去洗澡吧,早点睡。” 谭嚣已经收回目光,很听话地去洗漱。刷完牙,涂了哥哥的保湿乳,出来瞥见哥哥还在认真阅读,他便一头扎到自己床上那个柔软的枕头里准备大睡一觉。 他听见哥哥将小说放到床头柜上,却没有关灯,而是起身去了洗手间。 谭熙走回来坐到嚣嚣床头,手里多了个吹风机。 谭嚣仍脸朝下地埋头趴在床上,温暖的风浸润着长发,比吹风机的风更温暖的,是拨弄他头发的那只手。 他哥哥的手。 谭嚣趴着,忽然就觉得趴不住了,感觉到身子压着一根硬的东西,有些难受。原来是性器又勃起了。 他翻了个身,盘腿坐了起来,身上仍盖着被子。鹅绒被子很轻,性器不被自己压着了,难受却丝毫不减。 吹风机的热风呼呼地吹着,哥哥的手还在一下下地、没有节奏地拨弄着他的头发。 “熙熙哥哥……”谭嚣稍稍前倾,下巴便抵在了谭熙的肩上。 谭熙侧头看见嚣嚣闭上了眼睛,睫毛长长的还有些翘,于是说:“困了?吹干就让你睡觉。” 谭嚣却迟钝地摇了摇头,懒洋洋地换成用一侧的脸颊抵在他哥哥肩头的姿势,说出一句法语:“Pouvez-vous m'aider……” 能帮我么…… “Cette fois-ci……”谭嚣轻轻握住了谭熙正在拨弄他头发的那只手,“……Utilisez votre main, pas la mienne.” 这次……用你的手,不是我的手。 谭熙心里一颤,手里的吹风机已经被嚣嚣拿走关掉,放到床头柜上。 几乎同时被嚣嚣关掉的,还有床头的灯。
第23章 23. 坚持 【地狱有三个入口:淫欲、愤怒和贪婪。——《薄伽梵歌》】 熙熙哥哥,能帮我么…… 黑暗使人迷茫,嚣嚣的话更令谭熙不知所措。 上一次是:你教我怎么弄,好吗? 这一次是:能帮我么? 他的嚣嚣,总可以在有意无意间拿捏住他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教你,当然可以。你要学,我怎么可能让别人教你? 帮你,当然得帮你。你都这么问我了,难道让我冷眼旁观吗? 可是谭熙仍坐着没动,也没回答。他不知道,上一次是授业解惑,这一次是心软帮忙,那下一次呢?还会有下一次吗?还应该有下一次吗? 如果有,那他的嚣嚣又要使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吸引他、说服他、摧毁他? 如果没有,那为什么要有这一次的越界? 谭熙关上灯之后就顺势靠在床头,等着他哥哥的回应,没再说话。 “嚣嚣。”谭熙叹了口气,用嚣嚣最理解的母语对他说,“这种事,你不需要我帮你。我们的关系……也不允许。或者说,我们不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 谭熙的语气并不严厉,也不疏远。 他只是对嚣嚣陈述了一个事实,并且是作为兄长应该告诉弟弟的事实。 对嚣嚣陈述,目的却是劝说自己——悬崖勒马。 置身黑暗,不是甘愿跌下深渊的借口。 何况他们没有拉上最里面那层遮光窗帘,只拉了纱帘,外面暗淡的街灯透进来,这间屋子本也没有衣帽间里那么漆黑。 . 谭嚣还是没说话,靠在床头安静地坐着,似乎是在跟他哥哥对峙。 哥哥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来都不会出言反驳,只会点头支持。沉默,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明显的对峙。 “睡觉吧。”谭熙站了起来,难过地摸了摸嚣嚣的头。 这是谭熙第一次拒绝嚣嚣的请求,因为这是嚣嚣第一次对他提出过分的请求。嚣嚣不习惯反驳他,他也不习惯拒绝嚣嚣。 谭嚣还是没说话,乖顺地钻进被窝里躺下,却转身背对着仍站在他床边的哥哥。不仅转身,还蜷缩起来,用被子蒙住了头。 看嚣嚣这个反应,就像一只做错了事情羞愧难当的小狗,躲不掉,只能背对着他藏进被子里。 谭熙最受不了的,并不是嚣嚣对他几次三番的突袭,而是这种无言的躲藏。 他的嚣嚣被藏在孤儿院九年,又躲到西班牙三年……这么明艳照人的、令他心动的少年,为什么在他面前还要躲藏! 谭熙轻轻掀开蒙在嚣嚣脑袋上的鹅绒被子,嚣嚣也没硬拉着不让他掀。 “我难受。”嚣嚣还是背对着他,声音很低。 谭熙坐到旁边自己的床上,平静地给出指导性的建议:“你到年龄了,这种事你得自己学会控制。” “你就要去美国了,我很难受。”嚣嚣说,“但是我会控制的。” 哽咽的声音愈发低沉,几乎要压碎谭熙的心。 不由自主地,谭熙起身便躺到了嚣嚣身后,隔着被子圈住了刚被他误会的人。 嚣嚣被抱在怀里的一瞬便哭出了声音。 “嚣嚣不哭,我只是去念个大学而已。一放假我就去看你踢比赛,好吗?”谭熙的脸埋在嚣嚣后颈处柔软的长发里,根本闻不够嚣嚣的味道,“我不是已经把academic calendar发给你了吗?到时候你把球赛的schedule也发给我,我看一下哪些是我可以飞过去看的。等你回巴塞罗那,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可以提前把一年的机票全都订好。” 嚣嚣却是越哭越伤心。 谭熙继续试图劝慰:“我去英国上学和去美国上学并没有区别啊。当初你要去西班牙踢球,我阻止过你,可是……你现在也很好,我当初其实没必要阻止。我说过我可以gap一年等你一起去美国,是你让我直接去的,不是吗?” “我没有要把做这些决定的责任推卸给你的意思。我就只是想说,你不要伤心,我永远都是你哥哥,这跟我们住在世界上哪个地方没有任何关系,也不会受任何事情的影响。” “我知道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我向你保证,这辈子无论在哪里,我都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 “嚣嚣,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这么伤心吗?” 谭熙终于无计可施,只能抱希望于“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嚣嚣自己整理着说出来,排解一下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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