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几年的生活,他永远都是抱着最坏的打算去接受一切,稍微一点点的奢望,一旦落空,都会把他所剩无几的勇气击得粉身碎骨。 所以求求你,顾向年,别再撩拨我了,就像高三时候那样,你带着彩虹降临到我的生活中,让我以为找到了伊甸,可光芒散去,你毫不犹豫地重返天堂,我却只能在地狱里苦苦挣扎,苟延残喘。 这是不公平的,我是只没有翅膀的蝴蝶,连活着都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你这自由洒脱的路过蜻蜓只因为好奇便要纠缠着我去相信镜花水月呢。 明月的倒影被水禽的嬉戏搅得支离破碎,波光粼粼的湖岸边,两个人肩并着肩无声地同行着。 月光下的阴影隔得很近,却永远不能融为一体,他们都不明白,对方的胸腔里到底藏着多少波涛汹涌的心事。 “陆宇宁,我很想你。” 粉色的紫薇花大簇大簇地盛放在枝头,不合时宜地伸出一茬花叶挡在半米宽的小石桥上,顾向年伸手抬起枝丫,俯身朝低头穿过的陆宇宁耳边轻轻地呢喃了一句,轻得像一闪即逝的晚风。 可这短短的七个字,听在陆宇宁耳中,却轻易让他红了眼眶。 如果这世界真有因果循环,那你一定是我的劫难吧。 穿着碎花衬衣的肖阿姨依旧淡定地守在宿舍楼底楼的藤椅里,扫视着进进出出的学生,可能陆宇宁不像往日一样低着头避开她,可能才搬来的顾向年看着面生,她轻轻咳了一声,打算把两个人叫过来训一顿。 可一前一后仿若影子和本体的两个男孩都是神色匆匆,一溜烟儿就跑上了楼梯。 肖阿姨顿时感受到一股挫败感,只得端起搪瓷大杯,喝了一口清苦的茶。 年轻人,就是莽撞。 “小薇啊,你可知道我想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 失了智的赵阳趴在阳台的水池上,撕心裂肺地朝对面的女生宿舍煽情,引来楼上楼下男生们鄙夷的嘘声。 许世康制不住他,只好戴上耳机,把声音调到最大,轰鸣着去杀怪了。 陆宇宁和顾向年回来的最晚,两个人沉默无言。 床板上的凌乱床单还没理好,陆宇宁瞥了一眼,拿着衣柜里的睡衣抢先躲到了浴室里。 烫人的热水刮过背脊,陆宇宁在水流下轻轻颤抖着。 瘦削的肩膀平整光洁,他却不晓得,自己是否还能承担起这份爱的重量。 门外的赵阳唱了好久的金曲串烧,终于唱累了,滚回房间,趴书桌上打起呼噜来,陆宇宁才穿好睡衣,走出水汽弥漫的浴室。 顾向年在床铺上填充着枕头,看起来生活能力尚有欠缺,床单被扯得歪歪扭扭,勉强算是遮住了裸露出的白色棉絮。 “劳驾,帮我牵一下好吗?” 陆宇宁刚踩着冰凉的铁扶梯上了床,那一头的顾向年就笨手笨脚地抱着一团鸭绒被,举着蓝色月亮被套的一角,无助地望着陆宇宁。 寝室剩下的赵阳睡着了,许世康还在玩游戏,压根没注意到这边,陆宇宁心一软,伸手帮他捏着两角被单,让他能够舒展被芯,不然靠他一个人,也不知道忙活到什么时候,才能躺下休息。 “不是,你先把另外两角塞进去,然后再抖顺。” 实在看不下去这个十级生活能力伤残的笨拙表现,陆宇宁忍不住开口,指挥着他怎么套被子。 顾向年却好像得到了什么赞赏一样,傻笑着依陆宇宁的指使行动着。 等陆宇宁一脸无奈等躺进柔软的枕头里,那傻瓜才美滋滋地去洗澡了。 听着浴室里滴滴答答的水声,陆宇宁的脑海里浮现出好多儿童不宜的画面,羞得自己扯起被子把脸蒙住。 他们都不是孩子了。 这么多年,陆宇宁和顾向年都已经长成了大人,他们的世界里不仅有单纯的喜欢,还有更多的更复杂的东西。 可是顾向年的床单,依旧是初见时那种淡淡的白兰香味。 或许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有不舍得离弃的旧事物,比如某一种特定香味的洗衣粉,比如某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夜已深,连醉酒的赵阳都胡乱抹了一把脸上床睡了。 陆宇宁静静躺在自己栖息了三年的地方,看着天花板上,另一端偶尔闪烁的手机荧光。 他在和谁聊天吗?还是和自己一样陷入了空虚的失眠。 轻轻翻了个身,借着余光望向挨着自己的一号床。 顾向年光裸的两只脚尖对着自己,只用薄薄的空调被盖住了肚子和胸膛。 这算不算“抵足而眠”? 一天前,他连想都不敢想,两个人还能有重逢的时候,可24小时都还没过去,他已经可以用厘米来形容两人的距离了。 睡吧,这不是梦,明天睁开眼睛,他还能见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生活仍有期待,清晨才被赋予了苏醒的意义。
第101章 恶魔钟南 九月末天亮得开始晚了起来,陆宇宁一向早起,第一个就换好衣服到了阳台刷牙洗脸。 隔着玻璃门,他瞧见顾向年的床铺上蠕动了几下,又猛地坐起个人影来。 从前读中学的时候,要么是自己在楼下等他,要么是他戴着耳机守在楼梯走廊里,还没见过顾向年刚起床的样子,陆宇宁觉得新鲜,打开水龙头冲走了龙井味儿的牙膏泡沫,还不忘偏着头偷瞄他。 大概还是迷迷糊糊地没反应过来,顾向年扯了扯枕头又扑哧一下倒了回去,两只手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揉了两把,才无奈地蹬开轻柔的被子。 等他趿拉着凉拖鞋打开玻璃推门的时候,秋老虎势头猛烈的热浪又激得宽大的背脊扭曲起来,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地对陆宇宁说: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等我一会儿,一起去吃早饭啊。” 陆宇宁扣上薄荷绿衬衣最底下的一颗扣子,检查了一下镜子里清瘦干净的脸颊,无视了头发像个鸡窝还叉着腰耍帅的大男孩, “我先走了,还有课。” 撇下一脸吃瘪的冤家,陆宇宁心情颇为轻快地踏着楼梯下了楼。 路上的行人还不多,大学不像高中,个个学生都和喝了脉动嚼着士力架一样,精神抖擞、自律自觉,不少人都是快要临近打铃了,才急匆匆冲出宿舍赶着上课。 穿过一小片无花的垂枝海棠,二食堂的大门敞开,一身工装连体裤打扮的温煦正等在门口张望着。 “走吧,今天请你吃韭菜盒子。” “咦!不要,大早上吃韭菜,万一卡牙缝里了多丢人啊。” 温煦疑心陆宇宁是不是中了刮刮乐,今天看起来怎么脸色这么红润。 可陆宇宁却是做贼心虚,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好友,那个曾经在他们共同的生活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惊起一场波澜的顾向年回来了。 不过除了基本的生活需要,他一向是得过且过的鸵鸟性格,事情没烧到眉毛的关头,更愿意再拖一拖。 所以今早便没理会顾向年的邀约,自顾自地跑下楼先把温煦带到二楼吃早饭,免得两个人撞见,不知又会多么尴尬。 最后,他们也没吃成韭菜盒子,一人手里拿了一个食堂大师傅现炸的芝麻糖饼加快速度去抢占一节公共课的绝佳座位。 本来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专业,但因为学科之间交叉的知识很多,所以学院几百人选秀的公共课仍旧可以一起作伴,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三人座,试图规避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重灾区。 手里的糖饼啃了一半,陆宇宁拿出手机,他忘了昨天问了萧雪学姐要大二01班的班级群里,自己这个班助做得可不太称职。 不过没等他搜索群号码,一个陌生好友申请就闪烁了起来, “学长好呀,大二01班的。” 对方的头像框是个比着变身姿势的美少女战士月野兔,好像是个女生的样子,可是那个大大的月亮却让陆宇宁目光一滞。 “该不会是顾向年的恶趣味吧。” 依靠他丰富的想象力,原本帅气俊朗的高大男生立马穿上了一件蓝白相间的水手服,活脱脱的是十万个冷笑话里哪吒的样子。 忍不住恶寒地关闭了漫游的脑洞,他有些忐忑地按了接受按钮。 “啊啊啊啊” “学长终于加我了” “比心” 卖萌表情包一连串…… 这跳脱活泼的风格让陆宇宁安了心,可头却痛了起来,大概是他要带的学妹吧,反正不是顾向年就好。 “你好,是大二的学妹吗,能不能把你们的群号给我一下,我好进去给你们解答问题。” 客套地回了一句,把问题转移到公事上来,他可不擅长应付这类过于外向的女生。 “好滴好滴,我马上拉你。” 小女生果然行动力惊人,陆宇宁的聊天窗口立马弹出邀请加群的提示消息。 一进去,各种惊叹和套近乎的消息就刷屏了,他忍住跳动的额头青筋,友好地和一群大龄儿童示好。 温煦刚吃完芝麻糖饼,拿着包维达拆开递了张纸巾给陆宇宁擦嘴,看他眉头拧成一团,嘴角还挂着不可思议的苦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谁啊,惹得咱们淡泊超然的鹿仙儿都和吃了苦瓜似的。” 没有和好友的调侃置气,陆宇宁转过头,把手机递给温煦看了一眼,耸了耸肩, “有时候我在想,咱们每个年级是不是时间流速都不一样啊,怎么差了一年的学龄像是幼儿班和大学的差距似的。” 手机的窄屏里,一群学生还各显神通地在斗图,刷屏速度简直让温煦花了眼,她强忍抽搐的嘴角,又想了想自己那个曾经也这么活跃,如今除非发红包,连班导师出场都没人冒泡的班群,不禁安慰道: “等他们课少了就好了,该谈恋爱的谈恋爱,该疯玩的疯玩,剩下苦读的就不开手机了。” 一想是这么个理,陆宇宁索性把群消息设置成接收消息但不提醒,然后继续对付他剩下的半个快冷了的芝麻甜饼,什么时候这些孩子消停下来,他什么时候再去露面吧。 手机屏保启动前,他最后瞄了一眼最开始加他好友的那个女生在班群里的备注。 “团支书楚玥” 还挺能闹腾的,唉。 本来他想再翻翻成员列表里顾向年的账号,可温煦还在身边盯着他,这堂而皇之的暗恋行为又让他觉得脸皮发臊,只好按捺住躁动的心,打开厚厚的公共经济学教科书。 教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眼熟的涂娇坐到了最后一排,盖着围巾继续补觉;绩点狂人方婧予照例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显眼位置;前室友蔡明庸挽着女朋友的手进教室的时候还和陆宇宁隔空摇手打招呼,见他这边没空位了,犹豫了一下,和小女友窝进了角落双人座里;至于常年逃课,行踪飘忽的许世康应该还是寝室躺着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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