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工作之余还不忘互相监督背背古文和单词,这学习态度简直快要让望女成凤的温爸爸流出泪来。 好在过年快餐店客人虽然多,但是活并不算辛苦,十几天的寒假下来,结算给陆宇宁也有一千五的工资,再加上温爸爸特地包了个过年的大红包,陆宇宁数起毛爷爷来脸上难得笑容灿烂。 正月还没结束,江城中学又开始紧张的备考战斗了。 一开学老师们就让学生回家通知家长开家长会,班主任和年级主任要就高三考生的营养补充、心理调整、学习态度进行一次深入的交流。 陆宇宁眼看着陆尔然因为树苗的事弄得焦头烂额,自己也得逃离这个半夜还麻将声震天响的赌窝,专心去备战高考了,索性趁着他爸第二天去外地的间隙准备摊牌。 因为有了陆宇宁的帮忙收拾,陆家这套茶馆二楼的二居室收拾得干净了许多,起码外卖盒子都被清理到了垃圾桶里。 坐在沙发上抱着肉嘟嘟的小婴儿哄着,陆宇宁心情有点复杂。 倒不是他舍不得这个才一岁多的弟弟,只是陆葭他妈显然不是一个多么称职的母亲,打起牌来经常忘记孩子该喝奶换尿布了,若是儿子一哭,就把他扔到一边,任由小奶娃哭得嗓音嘶哑,她年纪不大,又是第一次生养,带孩子的经验简直连陆宇宁都赶不上。 好在陆葭还算个乖巧懂事的婴儿,平时憨憨地睡觉,哭了及时给他喂奶瓶、换尿布,自己也就安安静静地在婴儿车里吃手指。 要不是看不下去章玉莲的粗手粗脚,陆宇宁也不会有空就抱着这个弟弟当奶妈了。到底相处久了,就容易产生感情,陆葭柔软的胎毛从粉兔子样式的小帽子里钻出来,大眼睛直愣愣盯着陆宇宁,忽而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陆宇宁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 “东西都给我放行李箱了吗,记得再抽两千块钱放我贴身的那件鸭绒背心暗袋里,我有用。” 陆尔然喝完手里的啤酒,扯了只烤鸭腿啃起来,一边吩咐章玉莲给他收拾行李。 坐在一边拿化妆镜补着口红的章玉莲听了就不乐意了,嗔怪道: “家里哪来的两千块钱啊,你不是带着存折去的吗,要用自己去取,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多留点现金呢。” “砰!” 陆尔然把啤酒玻璃杯往桌案上一砸,有些恼怒地斥责道: “上个月我不是给了你五千吗,你花哪里去了?” 他分家以后就把大哥和陆宇宁奶奶给他开的那家五金小店铺转让出去了,换了一笔资金,挥霍了一阵,可是坐吃山空总有尽头,他才急着要找生财之路。 只是夫妻俩花钱大手大脚惯了,银行卡上的数字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就变少了,陆尔然才打了程静留下的那套房子的主意,不情不愿地接了儿子过来一起生活,指望着培养培养感情,哄他把桃李园的房产过户到自己名下。 被陆尔然这么一吓,章玉莲也不高兴了,手里的口红一扭,支着下巴斜视着半醉的中年男人。 “你这么凶干嘛,五千块又不是五十万,家里吃穿用度不花钱啊?房租水电不要钱啊?我做几次spa不要钱?一起打牌的姐妹们都说我穿的衣服都是去年过季的了,我还没找你要钱买新的皮草大衣呢,你还怪起我花钱了,都说女怕嫁错郎,我看当初就是我瞎了眼了,嫁了你这个老婆都养不起的二婚汉。” 说完章玉莲就拿着袖子假装擦泪,她吃准了陆尔然爱面子,不会拿财务上的事追究她,嘤嘤哭泣了两声,看老公憋着气在一边喝闷酒,又放低声调,好生安慰了几句。 陆宇宁冷眼看着,觉得时机到了,便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温存。 “学校周三下午让开家长会,你们谁能去啊?还有学费还拖着,今年的学杂费加在一起两千四,我答应了班主任明天带去的。” 其实他自己已经拿了寒假打工的钱垫了学费,这么故意挑着陆尔然缺钱的时候问,就是想要激一激他,好实现自己的目的。 陆尔然正气不顺呢,这个扫把星生的讨债鬼又来要钱,尚算端正的五官都扭曲得狰狞了,把手里的筷子一扔,痛骂道: “钱钱钱!就知道要钱,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开他妈的家长会,老子能帮你去高考啊?不去。告诉你们班主任,考不考的上大学都是命定的,我们家长帮不上忙,让他少来烦我,隔几天就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他还想当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啊。” 陆宇宁也不计较他污言秽语的,仍旧问道: “那学费到底给不给啊?” 这下子把陆尔然脸都气青了,站起身一脚踢开陆葭的玩具车,拿着手指着陆宇宁的鼻子吼道: “老子一天到晚在外面挣钱,供你吃供你喝的,你花起来倒不心疼,我看你也别读书了,现在大学生都不值钱了,毕业也找不到工作,还不如卖了你妈留给你的那套房子,跟着我一起去做生意,早点工作早点养家,省得你不晓得赚钱的辛苦。” 这正是陆宇宁想要陆尔然拿出来的态度,与其两个人成天勾心斗角地围着房子归属打哑谜,还不如早点撇清关系,他不稀罕陆尔然不怀好心的照顾。 “那可就不太行了,我已经把房子过户给舅舅了,恐怕您还得自己掏腰包,给我点启动资金去做生意,我看也不用多少,十万八万应该就够了。” 轻轻把弟弟陆葭放回婴儿车,他忍着陆尔然骂骂咧咧地,口水乱喷,也不怕把自己儿子脆弱的肌肤感染了。 一听陆宇宁轻飘飘的一句话,陆尔然顿时双眼圆睁,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你你”抖了半天,愣是没想到说什么话。 反而章玉莲捂着嘴角震惊了一下,立马问道: “你把你妈的房子给你舅舅了,你是不是傻啊,你舅舅亲还是你爸亲?十几万的房子就这样白给了?” 陆宇宁镇定地站起身,俯视着已经低了他半头的父亲,轻蔑地一笑: “谁比较亲我心里自然有数,当初我妈住院,是舅舅掏钱给她治病的,账单我也看了,少不了也是万数的钱,我妈虽然说房子留给了我,但总归一家人明算账,不能叫我舅白吃亏,这房子给他,也算是抵债了。” 他也不算编谎话哄陆尔然,程静住院的时候,的确是舅舅程才在填补医药费的窟窿,虽然后来母亲拿了给他读大学准备的学费出来补贴,也不过是减少了程才的一点负担。 被这信息震得头脑发晕的陆尔然总算缓过神来,揪着陆宇宁的胳膊就吼了起来: “败家子,狗东西,谁让你随便把房子给他的,这都是老子的东西,怎么能白白给程家那个劳改犯,走,跟我去程家,我还不信了,你一个小孩子被哄着做的主意,打官司我还要不回来,这次我不仅要房子,我还要告他诈骗,让他再坐十几年的牢。” 他把陆宇宁拘在身边看管着,就是想防止儿子被前妻娘家把耳根子吹软了,反正是自己的亲儿子,年纪还小,离了自己没人能养他,最后还不是任他拿捏。 没想到这个不孝子居然自己就把肥肉送到程才嘴里去了,煮熟的鸭子飞了,怎能叫他不气。 陆宇宁挣开他爸的手,冷哼了一声,沉声道: “要回来?恐怕不行,我已经满了十八了,已经能承担自己做出决定的法律责任了,就是你要去告舅舅,我也不会帮你作证,所以,你最好先死了这条心吧。” 自己隐忍了数月,就是等着这个计划能够完满的实施,彻底摆脱陆尔然的控制,怎么会容忍他再去外婆家胡闹。 这下子彻底惹恼了陆尔然,他听了陆宇宁的威胁,也明白了木已成舟,自己恐怕真的要不回那套房子了,心里立马就凉了半截,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儿子,竟生出十分的厌恶,做出这样违逆家长的事,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嘚瑟。 陆尔然抬腿就是一脚,也不管轻重,狠狠踹到陆宇宁肚子上。 恍惚间,陆宇宁像是回到了初中父母离婚前的那场闹剧,爸爸也是这样狠狠地踢到自己身上的。 扶着被撞歪的木沙发,陆宇宁咬着嘴唇站了起来,从前他能依靠着母亲和舅舅摆脱陆尔然的毒打,如今,他只能靠自己了。 陆尔然一脚踢完还不解气,又伸手扇向儿子的脸颊,只是这次没有如他所愿,声色犬马的生活让这个中年男人的力量完全落在了下风,陆宇宁轻易就扯住了他的手腕,一把把他推回章玉莲的怀里。 “你个混账东西!” 他震惊地被老婆扶起身,不敢相信地看着以前怎么打骂都不敢还手的儿子,第一次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爸,我长大了,你没法再伤害我了。” 陆宇宁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中年发福肌肉颤抖的老男人,对父亲最后的感情也荡然无存了。 “给我滚,老子没有你这个不孝子,滚!不准在我家里住,滚!以后你也别想老子再给你一分钱的伙食费和学费,你不是胳膊肘外拐要去舔你舅舅的腚吗,那你滚去找他啊,以后咱们恩断义绝,我只当你这个儿子死了,只当没生过你这个现世报!” 陆尔然状若疯癫地挥舞着拳头,咆哮着驱逐自己的大儿子,而婴儿车里的小陆葭被吼声吓到,哇哇地大哭起来。 整个客厅乱成一片,哭声喊声闹得陆宇宁心头烦躁,章玉莲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只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陆宇宁径直走过疯魔的父亲身边,头也不回的打开了防盗门,奔入了茫茫无际的夜色中。 还好,书包提前放回了桃李园,明天还能继续上学。 夜风刺骨地刮过他的额头,他并没有因为亲爹的绝情而伤悲,反倒觉得内心的浊气和压抑终于释放,从此以后,他能毫无负累地活下去了。
第91章 时光的琥珀 晚上十一点的桃李园小区,大半的灯火都已经熄灭。忙碌一天的人们习惯了早早地卧床安寝,好积聚精神,应付来日的人间烟火。 三单元八栋的五楼,久违的暖光驱散了幽深的长夜。陆宇宁从爸爸那里回来以后,熟练地扫除了小屋的灰尘,又找了大衣柜顶上,被曾经的女主人叠整齐垒好放进纸箱里的棉絮和毛毯。 当初搬走的时候,还是秋末,天气尚不像开春时的冰冷刺骨,这些尘封了一年的旧物,没能按照旧例拿出来晒晒太阳祛湿,如今离节后转暖也不差多少时日了,勉强还能给孤身一人的小主人隔离夜的低温发挥余热。 陆宇宁拿出一个装文件的纸袋,倒出里面密封好的现金和存折,用计算器仔细核对了一下数额,缓缓叹了口气。 25361元整加上扔在门口富贵树花盆里的十来枚硬币,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按着去年的物价,这些钱也够他一个人过上两三年寻常的生活,只是他必定是要去读大学的,这些钱财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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