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动物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走路,腿最多时最无能”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命运摆弄,走向悲剧结局的俄狄浦斯王当然猜出了那是“人”,只是最后他如同所有的“人”一样无奈,战胜了斯芬克斯,却以泪水臣服命运。 所以人能对抗命运吗,就像不可逆转的老去,就像生死轮回的恒常,从出生到死亡,除了爱,人能为自己的生命决定什么吗。 陆宇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喜庆的节日里空叹人生的哀愁,只是年少昂扬的意气,以为能守护所爱的理想主义,终究垂头丧气,一败涂地。 大年夜依旧是往常那样热热闹闹,大鱼大肉,男人们醒了酒接替了女人的牌桌,两个姐姐被小孩本性的陈青青央求着去江边看放烟花,姑妈伯母自然也跟去了。 陆宇宁觉得和着一群女人出门不太合适,便留了下来,和爷爷奶奶坐在一起看冗长无趣的春节联欢晚会。 爷爷对着几个主持人,念错了好几次名,他的记忆还停留在1998年春晚赵忠祥倪萍的那场欢庆里,黑白电视换成了液晶彩电,熟悉的人却只剩下朱军了。 抱着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孙子,文绣心耐心地用奶瓶给皱巴巴的婴儿喂食,陆宇宁靠在她身边,用小方巾轻柔地擦去溢出的奶粉。 这个无知无觉的弟弟倒是懂事,很少哭闹,所以章玉莲才放心的跑去围观陆尔然的牌局。 “他和你小时候很像,也是这样粉嘟嘟的,不哭不闹”,奶奶抚过婴儿稀疏的眉毛,惹得小可怜蹬了蹬脚, “不过你妈妈身子骨健康,就算那时候营养补品不如现在,你生下来也有六七斤,比你弟弟要重一些。” 陆宇宁的手掌握住陆葭的小脚丫,很是惊叹生命造物的神奇,这样脆弱的肉团,要是没有大人的照顾,怎么能活成健壮的男人。 “陆葭!” 用手指戳了戳小肉团的脸蛋,想起了爷爷给孩子取名的时候念的那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若说是这首歌颂爱情的诗是用来赞扬章玉莲和陆尔然的,陆宇宁肯定是不信的,只是爷爷说,芦苇坚韧,希望这个孩子,也如芦苇一样,能够顽强的生长。 “小宁啊,这就是你的弟弟,以后,你也要好好照顾他啊。” 奶奶的眼睛注视着茶几上陆家人一起在小庭院里拍下的全家福,有些惆怅地叮嘱起孙儿: “我看着你大伯姑妈爸爸长大,聘了你伯母和妈妈进门,又亲手从护士手里抱过了你,后来你还不会走路的时候,你曾祖父走了,葬礼也是我和你爷爷一件一件办好的,我守着陆家壮大,只是如今人老了,也不知百年以后,陆家会不会就散了,你们这些小辈,还有没有人照顾。” 婴儿柔嫩的肌肤和老人饱经风霜的面庞挨着一起,文绣心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衰老无力,很多话,对着儿女说不出口,可孙子聪慧懂事,比他父亲更贴心,却还没有被生活磨砺得老辣油滑,仍旧一派赤子之心,自己的忧虑,也只能说给陆宇宁听了。 午夜的钟声响起,窗外全是烟花爆竹轰鸣的声响,电视机里全国人民欢聚一趟,共迎新年,电视机前,两个姐姐还在争论谁长胖了,爸爸和后妈为了一张牌的输赢吼得面红耳赤,大伯伯母忙着安排床铺,姑妈哄着陈青青入睡,只有陆宇宁,陪在不肯安歇硬要守岁的两个老人身边,为陆家新一年的未来而祝福。 ---- 啊,交代完家庭背景,就要写爱情了。陆宇宁和顾向年不一样,比起顾的自由洒脱,他还承担着爱和责任,这会是他们相处很大的一个问题
第60章 密语 每年的初一都大同小异,陆宇宁照例清早起床就陪着爷爷和大伯去给祖坟祭祀,江城的公墓修得很偏远,而且新年开始便搞起了文明城市建设,往年的鞭炮纸钱是不让放了,所以三个人买了些鲜花磕了几个响头权当是个意思。 爷爷走了些山路,又祭拜了自己的父母,心情很是低落,回到家久久不语,陆宇宁端着奶奶煮好的荷包蛋蜂蜜泡米花糖,递给在沙发上发呆的他,陆鼎言才缓过神来。 “我也老了,现在还能走动,再过两年,你们也不用去上坟了,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鬼神。我去是因为有个念想,你们小辈连曾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还去个什么呢。” 每一个流传到现在的姓氏,都是一代代子孙传递下来的,可往上数三代,谁还能说得清祖宗姓名如何,生辰如何呢。 陆家流落到江城这一支血脉,皆是曾祖母带着遗腹子改嫁过来衍生的,人丁寥落,第四代的小辈里,也就陆宇宁一个男孩了,早年间陆鼎言还执意联络远方的宗庙,想要把儿孙的姓名添进族谱,可老家的人认定改嫁的媳妇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即使孩子没有随二婚丈夫的姓,也不配入享宗庙祭祀,这便成了陆鼎言的心病。 如今对长孙说出这番话,看来也是终于放下了这个遗憾。 比起陆宇宁心头沉重的压力,早起就消息不停的顾向年那边,却是喜气洋洋。 顾向年的爸爸顾青松是个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白手起家打拼出偌大的家业,如今功成名就,便想着荣归故里,趁着过年祭祖垒墓树碑,在老家把两个野地里的荒坟修葺得华丽无比,带着儿子走街串巷地给当初照顾过他的老人拜年。 偏偏顾向年极端看不惯他爸的作风,认定了这是土大款的行为,故而躲到一边心不在焉地拉着陆宇宁聊天,企图把他拐带过去解闷。 “梅泉村也在江城,你过来和我玩呗,好多天都没见到你了,你来我请你吃糍粑,我手工打的。” 陆宇宁皱着眉头, “还要各家各户上门拜年呢,你怎么这么闲啊,还有空去打糍粑。” 坐在村长灶台前烤红薯的顾向年借着木柴燃烧后的余温,两指摆脱了寒气僵化的束缚,飞快地打着字,陆宇宁手机屏幕的光还没熄灭立马又收到了回复: “上次看你喝奶茶让老板多加芋圆,我以为你喜欢吃这种软软糯糯的东西呢,特意找老乡教我做了几块,你要不要啊?不来梅泉村,我就祭完祖给你带过去。” 陆宇宁心里正和丘比特的金箭做着斗争,哪敢让他跑过来搅乱心湖。 “不要不要!宴席吃多了正营养过剩呢,你再加点高热量的零食,我体育长跑都不及格了。” “嘻嘻,胖一点好,摸起来比较有手感。” 顾向年还贱兮兮地配了张大熊猫啃竹子的表情包,这带点色气的描述把陆宇宁气得牙痒痒,从手机相册里找了张顾向年的大头照,用手机自带的美图软件给他戳了个媒婆痣,抹了两块重口味腮红,然后发到空间里配了句“新年快乐”。 不一会儿动态下面就有了武思思肖央的嘲笑和调侃,而后又被闻讯而来的顾向年一阵恐吓,纷纷删评保命。 “小宁,有没有看到你从心姐姐?” 窝在沙发里玩了一天手机的陆宇宁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着穿戴整齐的大伯,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姐姐不是一直在屋里吗,中午伯母让我守在门口看着她,我就一直没挪过地,没见到她出来啊。” 吃午饭的时候,大伯抛出个重磅消息,楼上刑婆婆的海归孙子也回来过年了,两家一合计,反正各自儿女都大龄未婚,又知根知底地,不如见见面,来个相亲。 大伯伯母自然欣然应允,姐姐陆从心却不干了,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被爹妈一顿数落关进了房间,还派了陆宇宁这个小狗腿看门把守。 “她翻窗跑了,这个不孝女!” 被气得不轻的大伯解开西服的两个纽扣,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猛灌了一口茶。 全家自然鸡飞狗跳,还要去和刑婆婆道歉,取消会面。 陆家人一直闹到晚上十一点,陆从心还是没有露面。 “嗡嗡嗡!” 缩在被窝里的陆宇宁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来电提示,是个陌生号码。 “喂,小宁,快出来给我开门。” 信号那一端是陆从心的声音。 陆宇宁穿上厚羽绒服,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大伯裹着军大衣守在沙发上,但已经眯着眼睛打起了呼噜。 轻轻地给大门开锁,陆宇宁转身走进庭院的栅栏下面。 用猫叫对了接头暗号之后,一双高跟鞋隔着篱笆被扔了进来,陆从心光着脚,提着伯母给她准备的相亲用的长裙,跨坐在铁栅栏上。 陆宇宁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腿,帮她跳下了栅栏。 “我爸睡了吗?” 瞅了瞅还亮着地灯的客厅,陆从心心里有些发憷。 “没呢,还守着呢。” 陆宇宁没好气地把高跟鞋塞到陆从心的脚边, “光着脚你也不怕冷,大伯母不是把你钥匙钱包手机都没收了吗,你去哪逛荡了啊?” 拖过庭院里的木凳,陆从心捏着粉色的高跟鞋,把沾了泥土的脚安置进去。 “你姐我死党遍天下,哪能被钱包手机难住了,放心,吃得饱饱的,没饿着。” 陆宇宁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在陆从心单薄的礼服外面,两个干坏事的孩子挤在角落的避风口里哈着白气。 “你为啥不愿意去相亲啊,想当尼姑的话,慈静庵的姑子和奶奶都很熟啊,凭你这学历和工作经验,介绍你去还能混个助理尼姑当当。” 南方的冬夜没有雪,但湿润阴冷的空气却从各个缝隙钻进衣服里,姐弟两个瑟缩在一起,都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什么助理啊,起码也要混个寺院总裁当当,”事业女强人陆从心女士撩了撩自己的大波浪栗色长发,把它们裹在自己的脖颈上,防御严寒的魔法攻击 “老姐是不肯服输,你知道我今天穿着一身老土的‘淑女装’跑哪里去了吗?” 不敢妄自非议大伯母挑选的“良家妇女”高领纯色旗袍款连衣裙,陆宇宁指了指陆从心的烈焰红唇, “口红沾到牙齿上了。” “靠!” 正装腔作势打算含根香烟装看尽沧桑文艺女青年的陆从心忍不住咒骂道: “林小蝶那个地主婆,果然不肯把娇兰的正品口红借我,这质量肯定是地摊上淘来的。” 还好眼前是自家弟弟,熬夜过后素面朝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都见过,口红粘牙简直是小case。 “不是我今天不想去相亲,是过年正好大家都回乡了,就商量着开同学会,同学会,你知道吧,就那种成功人士吹牛逼,看对眼的老情人搞419的活动。” 陆从心觉得自己这话有点粗俗,也怪自己这两年商场打拼久了,什么脏事破事都见过,应付三教九流的话随口就来,没注意弟弟是个未成年。 不过陆宇宁的反应好像还没理解419是什么,她便快速岔开话题,免得他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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