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含巨大力量的手推上周赦胸口,像小奶猫的爪爪呼上来。 周赦将那不安分的双手紧紧捏住,缓慢又用力地放到旁边,“你最好别在这里闹!” 许嘉音艰难抬起脸面对他,那张脸的轮廓沾满乱发。 “周赦……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在问你话……不想回答是吧,你停车,放我下去……听到没有?” “混蛋你到底要怎样啊!你恨我是不是?你要怎样才肯消气?你告诉我,我一五一十地偿还你!” 过于剧烈说话,差点没有喘上下一口气。 周赦那张才将缓和下去的脸再次变得难看。 “许嘉音,你安静点。” 抱着一个发情的Omega还要他坐如钟,知道这有多难么! 只是这话到了许嘉音耳朵里,毫不意外起到反作用。他像只泄了口的胀气球,拼命从豁口处释放有限的力量,“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你还是男人吗?!你还是个A吗?!” 汽车碾到什么东西,车上的人跟着轻轻一颠。 流转的灯色里,周赦眼如火炬。 许嘉音不敢再说话了。 想要把一个alpha激怒,除了夺走他喜欢的Omega,还有质疑他作为A的身份。 他大概也是烧糊涂了,开始口不择言。他瑟瑟缩起肩膀,想直言又觉没面子,下巴抬起又放下,无言嗫嚅了好久,将脸彻底埋下去,弱弱出声:“对不起。” 周赦说:“你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 许嘉音咬破下唇之上的薄皮,极淡的腥甜味漾入舌尖。 “你也可以不接受,然后用喜欢的方式折磨我泄恨,反正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了。”稍许之间,他的语气冷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周赦没能忍住咬紧牙关的冲动。 “二少爷。”前头传来老管家和蔼的提醒声,“就快到了。” 车灯直射入一条急转向下的岔道,两旁植有修剪得过于呆板的小叶墙篱,缀着稀稀落落的紫色碎花。等到车头平行地面,从侧面车窗已能窥见周家复古风格的别致小楼。 汽车还未停稳,花叶掩映的一楼窗户亮起灯,然后听见一声悠长的“吱悠”,值夜的女佣一边披外套一边往外跑,迎着刺眼车灯拉开生冷铁色的栅式大门。 “二少爷,您回来了,大少爷呢……诶,这是——” 周赦抱着许嘉音下车,将女佣人吓了一跳。 “把楼上的客房收拾出来。” “啊……好、好的!” 女佣人不敢打听主子的事,尽管对小主人带回家的Omega好奇不已,还是片刻不耽误地跑上顶楼。顶层是间新式的阁楼,只有两间布置简单的客房,后来周太太入住,忙着布置婚房,以及夏町的卧室,家里彻底翻新过一遍,居然在一楼开辟出两间全新的客卧,这样一来,顶层的屋子彻底荒废,其中一间更是直接用来堆放杂物。 许嘉音的状态很不好,近乎是半昏迷状态。他是极度依赖抑制剂的Omega,能靠意志忍到现在已经可以称为奇迹。分化时的经历给他留下太重阴影,以至于之后每一次发情期,他至少提前三天就到医院注射抑制剂,生怕差了分秒让自己再次陷入无法自控的危险境地。 老管家不敢擅自离开,陪着周赦一起站在院里,目光往许嘉音身上瞟了又瞟,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这位小先生,好像昏过去了……” 周赦听着,表情没有变化。 老管家不知道两人间发生了什么,让心肠那么好的二少爷变成这样,不管怎么样,他是周太太带来的人,周太太让他尽心尽力照顾好二少爷,他会永远站在周赦的一边。 他提醒:“二少爷,太太回家探亲了,是要一段时间才回来,但先生他时不时就会突然回家,要是让他知道您把不知来历的Omega带回家里,可能又要……” 周赦依然那副脸色,“不用你操心,把备用的O类抑制剂送到客房去。” 老管家无奈点头。 楼上的房间收拾好了,女佣人气喘吁吁下楼汇报,周赦抱着人上楼,等将许嘉音安置到床上,那人紧闭双眼,似乎真的昏过去了。 周赦顾不上细看他的状态,转头冲到窗口,深吸一大口冷清的空气。 他将手掌扶住额头,掌心与额面的热汗贴在一起,他最擅长忍耐,外人看不出什么,其实他早已汗流浃背。 好饿——他躬曲脊背,有种一掌捏爆自己头颅的冲动。 剧痛唤回了理智, 他抹去暴躁的汗,重新调整呼吸,回到床边来。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灯,灯下摆着他吩咐备好的抑制剂,贴心地汲取到了注射器里,直接取用即可。 他终于将目光投到那颗熟透的果实之上,眼前浮现的却是曾经,一次又一次故意撩拨玩火的许嘉音。 在此之前,他一度认为爱和欲是两码事。 “难受……” “阿赦,抱抱我……” 恍惚间,耳中传来呓语。 周赦定了定心神,拉开许嘉音外套的拉链,里层穿着淋湿的T恤,当时走得太急没来得及换。他只好连T恤也剥下,换上准备好的干净睡衣。 许嘉音闹了一整晚,大约是实在没力气了,闭着眼睛换完了衣服,然后准备给他打针。让周赦没有想到的是,碰到后颈的一瞬间,他猛然惊醒了过来。 “别碰我!” 完全没有时间反应,火辣辣的一巴掌甩到脸上,周赦吃痛闭眼,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吼叫: “走开!禽兽!不准碰我!” 周赦捂住发麻的半边脸,“你叫我什么?” 许嘉音已经滚去地上,一双无神双眼在灯光下可怜地颤抖。 “禽兽……禽兽……我才没有勾引你……是你,都是你……” 周赦微微眯起眼睛。 今晚的许嘉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快要把他搞糊涂。他暂且放下手,过去想搀扶,那人见他却如洪水猛兽,一个劲儿地往角落里缩。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要报警了!” 周赦耐心耗尽,“你疯了?” 许嘉音只管缩紧身子摇头,“我没有疯,你们才是疯子,你别过来,妈妈马上就回来了……” 妈妈?周赦想起了那件陈年旧事。 那时,学校里忽然流传起许嘉音勾引继父的谣言,他没有勇气向许嘉音当面求证,但心里从来没有相信过,敏锐如他,听到这些话,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空穴来风的谣言不算可怕,可怕的是扭曲受害与被害,往本就溃烂的伤口浇灌浓硫酸。 难怪许嘉音突然变了个人,这谁能承受得住? 想起往事,周赦莫名平静下来。他坚定上前,强硬要抱许嘉音起来。 “别碰我!别碰!”许嘉音像只严重应激的小猫,以最凶恶姿态排斥靠近的所有人,张牙舞爪地保护自己,一时间周赦竟然碰不到他。 周赦不由警告,“许嘉音!你看清楚,是我!” 许嘉音眼里没有一丝光亮,他不想再好好看这世界哪怕一眼。 “许嘉音!”周赦陡然大吼,“音音!” 大概被嗓门震慑住了,许嘉音短暂停了下来,呆呆抬头张望,好似要辨认眼前的到底是谁。 周赦一把将他抱起,这一接触,他再度剧烈反抗起来,声嘶力竭间有了哭腔。 “你别碰我!混蛋别碰我!” 周赦低头看他,“我不碰你。” 怀里的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反抗前所未有的激烈。 周赦把他按在床上,费了好大功夫才分出一只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注射器,快准狠扎入了后颈。 “呜——呜呜呜……” 痛苦闷哼过后,许嘉音埋在床单里哭了起来。 “疼……混蛋我疼……” 周赦满头大汗。 药剂起效飞快,几分钟后,那委屈如孩童的哭声消停了下去,他扔掉注射器,心头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身体一松懈,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状态。 他快步冲向门口,用力关上房门,砸出恐怖的巨响。 门外等候的女佣吓得捂住胸口,“二少爷,您怎么了!” 周赦双眼通红,反手锁死房门,钥匙扔到佣人手里。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打开这扇门!”
第49章 长夜 周赦闷头往下走,差点一头撞上转角的阔叶盆栽。 “小心——”有人伸手扶了一把,他像受惊的狮子,猩红双眼怒瞪出去,反手已将前来搀扶的手扭住。 “是我!”来人狠狠嘶了一口,看样子扭得不轻。 曾经为了训练周赦的警觉和反应,周震深授意教官把他丢尽恶狼出没的树林子里,他在里面呆了整整半年,出来时就朝自己的亲生父亲瞪着现在这双眼。后来他知道林子里并没有狼,为了他的安全,甚至连黄鼠狼都被提前捉了干净,只是他无法原谅名为“为他好”的欺骗,而那时养成的形同野兽的警惕,留存至今。 “是你……”危险解除,周赦脱了力,身形往后倒退。 站在前面的人,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放下防备的人,他的哥哥,夏町。 夏町从他手中摆脱,顾不上查看自己那无辜受伤的手腕,立时抓住他的肩膀,手掌插进凌乱的刘海,往他额头按下去。 “这么烫!在船上就劝你别管许嘉音,非要硬撑什么!” 周赦仰头让开他的手掌,这丁点幅度的动作,竟让那般体格的他不得不扶住墙,否则就要一头仰倒在地。 “你少管我,让开!” “我不管你谁管你?许嘉音吗?”夏町收回手掌,扯开嗓子往楼下喊,“叔,叫人去接李医生,快一点!” 老管家即刻回应了,只是脚步声匆匆还在往楼上来,不一会儿,女佣人的身影出现在转角。 “二少爷大少爷,管家让我把这个拿上来,说是刚刚那位小先生落在车里的。” 女佣人弯腰向前伸出双手,手掌之中放着一只手机,正在“嗡嗡嗡”震动,催促着人接听电话。 款式有些老的手机,戴着黄色保护壳和亚克力小熊挂件,是许嘉音的东西无疑。 夏町将那物品接过来,回头望着无法维持正常姿态的周赦,“江言打来的,要接吗?” 周赦单手扶着墙,跌倒式地往前走了一步,夺过那手机,摁住了关机键。 没有特别原因,他现在无比烦躁。 “阿赦!”夏町一把从后面抱住他。 女佣“呀”地尖叫起来,冲上来扶他手臂,还是没能制止他摔到楼梯上。 周家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佣人们提心吊胆守到了天亮。 顶楼客房里,许嘉音艰难睁开了眼睛。 房间没有开灯,满身的热汗干了,他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大床。 漫长的开机启动过后,他一个弹坐起来,同时“嘶”了一声,按向尖锐刺痛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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