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灵的眼睫细细颤动,这几天仿佛被淤泥填塞住了的胸膛终于又破出空隙,让他得以呼吸。他缓缓点头答应,“恩。” * 即便舍不得禹灵,樊蔓芯还是庆幸他们离开得很快,如果一直待在那座学校,她无法想象对方会被伤害成什么样子。 五年后能见到依然温柔赤诚的禹灵,她真的很高兴。 不过在听禹灵提到照片的时候,她恍然大悟,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震得勺子都翻了个面,“那个男生是钟檠?!他还有脸来找你!” 禹灵小鹿般惊了一瞬,回过神后无奈道:“其实不关他的事,他也不知道我的情况。而且……我最开始跟他说的学校是假的,他后来去找我也不会找到的。” “那他当时把你一个人丢公园也是不对的。” 虽然比起后面那一大串令人作呕的事,钟檠的反应已经算很好了。但樊蔓芯操着禹灵的娘家人心态,看这个对禹灵有意思的男人不太顺眼。 她观察着禹灵眉眼间的柔和,试着问道:“灵灵,那你喜欢过他吗?” 在当时被那么多人污蔑、讥讽、背地吐口水时,会想让他出现吗? 禹灵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回想着当初的相处。 飙车、散步、被随时随地细心照顾,体会到从未有的自由和轻松,会连一点喜欢都生不出吗?应该还是有的,只是那点喜欢还不够深,不够留在心里太久,便都随着往事和时光消散了。 禹灵实话实说,“以前或许有,但现在不喜欢。” ---- 以后大概固定周六更,诶嘿
第4章 对钟檠而言,当时的气愤其实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被隐瞒了真相。 如果那天坐在站台里的是男装的禹灵,十八岁的钟檠大概也会主动过去邀请他玩。而如果一直和他玩的就是男装的禹灵,他还会喜欢上对方吗? 此时此刻的钟檠能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 所以五年前的、尚未成熟的钟檠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和接受。 他有一个多月没再去找禹灵,但每天脑袋里想的都是他,前几天是生气,后面的很长时间就变成了纠结及思念。班级里坐着也心不在焉,刻意放空脑子在纸上瞎画,都能无意识划拉出对方的样子——虽然是个□□小人,且明显画技不佳。 不管了! 钟檠受不了地把笔一扔,无论是男是女都显然减损不了他对禹灵的喜欢,这几十天见不到人他浑身都难受。 可等周六他再去先前那几个地方时已经找不到禹灵了。他找了两天,把每一个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都看遍,也没再见到那人半个身影。 周一他没去上课,直接摩托车飙到第三中学守在门口等人,等不到,又混进学校从高三开始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往下问,差点把三中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是班主任发现他逃课不上学,联系了父母。三中的教导主任也恰好抓住这个在学校里扰乱纪律的外校生,同样一个电话打到了钟父那。 钟檠被关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等着钟崇严来接他,他怀着一点微末的希望,趁这时问主任三中有没有一个叫禹灵的学生。 教导主任狐疑地看他。 “不用其他的信息,我只要知道有没有这个人。”其实他已经隐隐明白答案,但总得问过才会甘心。 教导主任顿了顿,才道:“据我所知,我们学校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学生。” 钟檠颓然坐回椅子上。 看着眼前的学生大早上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找人,找不到又这副丧气样,主任忍不住唠叨教育起来,“都高三了,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学习!你们年纪还小,感情的事还早,现在要紧的是高考懂不懂?” 耳边的唠叨钟檠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后悔了,他不应该听了禹灵的坦白掉头就走,也早该意识到如果禹灵一开始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男生,肯定也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学校。 他现在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钟檠紧紧抿着唇,闭上眼都是离开公园前禹灵望向他的神情。 没多久后钟崇严赶到学校,和教导主任致歉道谢一番才领着儿子走了。钟崇严让司机把摩托车骑走,自己带钟檠开车。 钟檠坐上车,沉默几分钟忽然道:“爸,你帮我找个人。” 钟崇严一直没发车,就等着儿子给个解释,结果开口先给他提了个要求。他气不打一处来,拍了钟檠后脑勺一巴掌,正要发火,就看见自己儿子抬头时露出的眼尾都是红的。 不可能是因为他打的,他下手没这么重,钟檠也不是第一次挨后脑勺巴掌。钟崇严咽回要骂的话,耐下心来问道:“怎么回事?” “就是想找个人。叫禹灵,应该是高三生。”钟檠仰头靠向椅背。 “应该?其他呢,就一个名字?” “恩。” 钟崇严火气又上来了,“你爸是做生意的,你以为是干什么的?就一个名字我上哪找去?” 钟檠没说话。钟崇严也是第一次碰上自己儿子这么在意一个人,缓了缓道:“行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管。但你要找人,现在不是好时候,不说本市有多少人,光高中就有多少个,你每个高中都去翻一遍?你学上不上了?” “先把高考考完,暑假你随便折腾。你找的人要真是本市的高三生,就等高考完再找,也省得打扰人家。要不是……”钟崇严停顿片刻,安慰了一句,“有的事还是得看缘分。” 钟檠把脸撇向窗外,汽车动起来,窗外的树很快向后退去,连成一片模糊的绿色。 * 钟檠把从前加上这两天的事和卫鹤舟讲了,卫鹤舟听得目瞪口呆。 高三的确有段时间遇上周末就见不着钟檠的人,他们要好的几个兄弟都听钟檠提过在外面新交到了朋友,可对方具体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他都跟藏宝贝似的藏着不肯说。后面他又不知为何不再提了,时间一久大家就都忘了。 眼下这么一说,卫鹤舟明白了,“噢——所以你高三的时候发神经跑别的学校去又被抓回来是为了找他?” 钟檠抬抬眼皮瞥他一下,“我不是来跟你瞎扯淡的。” “那你是来干嘛的?”卫鹤舟呈条状趴在沙发上,背上的伤没几天好不了。 “是不是来找我咨询感情问题?”他茅塞顿开,一副骄傲自豪的样子。 钟檠不置可否,微仰脖子喝了口啤酒。 问卫鹤舟确实比问其他狐朋狗友靠谱,他有一个大明星妹妹,有主见又强势,家里爸爸妈妈也宠着,把哥哥训得服服帖帖。现在卫鹤舟就深谙“男人应该做的100件事”,情商在一众富二代小伙伴中拔得头筹。 他来了兴致,忍痛努力撑起上半身,叼过旁边的吸管一边吸溜果汁一边道:“什么问题,你说。” 钟檠嫌弃地看看他这扭曲的姿势,几秒后才接着说:“感觉……他对我和以前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啊,你们都多久没见了,哪有那么容易恢复到五年前。” 钟檠沉声,“我听到他说我们连朋友都不算。” “恩,你们算‘五年前认识过的人’。”卫鹤舟大大咧咧,被钟檠冷冷盯了一眼,才端正态度,“我觉得最主要的是,你们当年分开的时候,就闹得不好。在他的印象里,你就是接受不了他的性别怒气冲冲离开的,这几年你在他心里也一直都是这个形象,你让他怎么把你当朋友?” 他歪着脑袋思索一会儿,“先把你留给他的最后印象掰好,然后再慢慢来。” 钟檠倚靠在沙发背上,望着用几根线条扭曲出来的设计感十足的吊顶灯,“我想跟他道歉的,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卫鹤舟理解他的意思,“你别去思考要用什么方式,就直接说,告诉他你当时的想法,告诉他你没有恶意。我跟你说——” 卫鹤舟讲得激动了就想坐起来,一动弹背后就痛,哎呦几声又趴回去,身残志坚地继续教育:“我跟你说,道歉这个行为,花里胡哨的不要,就是要真诚,剖析你自己的心路历程。” “……”钟檠听他边哎呦边指导边还要抽空喝果汁,充满敬意地拿啤酒罐碰了下他的饮料杯,“谢了。” * 第二天禹灵又在店门口看到钟檠,实在有些迷糊了,他们当初也算是不欢而散,这么久过去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想做什么? 钟檠一直面对着橱窗,直到玻璃上遥遥映出一个走过来的身影,才跟着转身,对上禹灵略有疑惑的目光。 禹灵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恩。”钟檠向他走近,不再深思熟虑,直接道:“想跟你说……对不起。” 他凝视着禹灵的眼睛,清楚捕捉到其中的诧异,密密长长的睫毛颤了一瞬,又轻巧地落下。 禹灵垂眸避开钟檠的视线,其实对当初面前人气冲冲离开的事他并没有多介怀,此刻对钟檠这个人也没有多特殊的情感,所以比起道歉,更让他不知如何回应的是对方目光中直白而浓郁的情愫。 他从没想过五年后钟檠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禹灵只好当做体会不到,轻声回了句“没关系”便越过他走向店里。 钟檠像条大尾巴跟在他身后,认认真真解释:“当时我只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并不是讨厌你,也不是觉得你不好。” “后面的几天我还是很想见你,去我们去过的地方,还有你说的学校,都找不到你。” 禹灵回头,“我告诉你的学校是假的,我怕……” “我知道,”钟檠接下他的话,“后来就想通了。” “你的学校离我的近吗?”钟檠犹豫几息还是问出口,如果真的很近他却错过,大概会恨不得掐死自己。 禹灵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不久后就转学了,去了也不会找到的。” “转学?”钟檠蹙眉,除非有难以解决的麻烦事,高三很少有学生会转学。只是禹灵点头过后就不再做回应,明显不愿多说,他也没再继续追问。 樊蔓芯是和禹灵一起经历的那件往事,所以禹灵能够放松地和她提一提,但面对多年未见、近乎陌生的钟檠,他便很难让自己再去阐述一次那时的恐惧和窒息,于是没有多做解释。 钟檠在意他,自然能察觉他的回避,心里对这件事留了个底,面上却不多纠缠,换过话题,只问:“那我们现在还算朋友吗?” 禹灵收拾好自己的桌面和缝纫机,听到他问,有些无奈他还在惦记昨天自己说的话。他想了想,微微颔首,“恩,钟檠,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终于听到对方念自己的名字,“钟檠”两个字从禹灵唇齿间掉落,在名字主人听来都比别人念多一份温雅缱绻。 钟檠当然能够理解禹灵话中的意思,他也没有奢望立刻就能梦想成真,此时此刻能到这一步就已经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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