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菱陪着刘燕君做了好一会笔录,过了会儿,刘燕君又被单独带去拍伤情照片。 她的丈夫还在醉酒状态,今天晚上应该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报案回执和伤情鉴定也能作为案件的证据。 温菱想着今天晚上还是得向邵南泽道谢。 她七拐八拐问到他所在的会议室,推开门进去,只看见他穿着那身皮背对着她在里头坐着,一只手撑在座椅,另一只手支着放在桌子上,手指修长干净,手背像白玉扇骨。 会议室的桌椅紧凑,他长腿一伸,坐得不是很挺拔,颇有点儿散漫不羁的意味。 温菱渐次走过去,打了十几分腹稿,却在见到他微微阖着的眼时,变成了微凉的沉默。 他呼吸平缓,眼睫微闭,应该是睡着了。 夜微凉静谧,有月光倾斜下来,给闭眼的人罩上了薄淡的亮色,让人很难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温菱屏着呼吸,贪婪地看了好久,直至那份沉静被人在门边打破。 有警员看见她在这儿,突兀地问:“怎么还没走哪?” 温菱蓦地转身,邵南泽也被惊醒,但没有动,只是眼睫颤了颤,眼睑前有流利的光影浮动,看清楚了,是个身姿清减的女人。 他看见她拿着包匆匆掠过会议室的桌椅,对警员说了什么,低头走了。 警员见邵检睁开眼,挠了挠头问:“她刚和你说什么了吗?” 邵南泽问:“怎么?” 警员不明就里,说:“我看她在这儿站好久了,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邵南泽从光影里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忽而直起身,大阔步朝门外走去。 温菱其实没走远,在距离派出所不远处有个夜宵小摊,卖点粥粉面,门店小,远远看着还有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她晚上加班后就直奔医院过来,眼下是真的饿了。 店家凑上来问她要点什么单。温菱心不在焉给自己点了一盅茶树菇鸡汤,又打包了一份清粥小菜,打算等会儿带给当事人。 店面的透明门帘忽而被人掀开,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一个清峻高大的男人走进来,闲适懒散地站在温菱边上。店面小,两个人站得近,她的包还蹭到了他的手臂。 温菱怔了下,眨了眨眼,店家刚好掀起蒸笼的屉子,眼前顿时一片白雾。 她刚要转身找个座位,就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一碗牛肉面,在这儿吃。” 店里的环境很一般,桌椅和过道间都逼仄。温菱找了位置坐下,邵南泽背对着她坐在对面,和她之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很快她点的东西上了,烟雾袅袅,温菱隔着过道看向对面的人。 饭店的桌椅紧凑,他长腿一伸,颇有点儿格格不入的意味。而此刻,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男人,正拿着水壶在水杯里倒茶水。 手指修长干净,手背像白玉扇骨,仍能看出生活优渥,气度不凡。 茶水都被泡得没了颜色,还漂浮着零星几片茶叶。邵南泽垂眸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期间又有两个穿了便服的年轻警员过来吃饭,见了邵南泽,纷纷向他打招呼。 两人坐下,又津津有味地说起今晚的案子,邵南泽没多言,只默然听着。 过了会,那两人打包好了就都走了,邵南泽的牛肉面上了桌。 他轻轻拆开筷子包装,把上面点缀的葱花给剥开,这才低头细嚼慢咽起来。 邵南泽慢条斯理地吃着,温菱比他吃得更慢。 整一碗汤煲都是从屉笼里拿出来,冒着腾腾热气,抿一口浑身都烫贴不少。而更重要的是,她如果比他更快吃完,就意味着会经过他的身边。 幸好,在她咽下一小块鸡肉后,她看见邵南泽起身结账,紧接着走出了小店。 温菱长舒出一口气。 她磨磨蹭蹭吃完,拎起打包给当事人的那份结账,走出店面时,才看见邵南泽倚在门口的栏杆处吹着冷风。 他穿着一件灰色薄大衣,漫不经心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夹在指间,懒懒散散的。 只要她走出店面,就一定会和他相遇。 总还是被他看穿,还被他算准了,温菱咬牙向前走去,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你在等我?” 邵南泽懒懒看她一眼:“刚找我了?” 温菱眼尾拉下来,黑漆漆的眸子在这夜晚里格外亮眼。 “就想说声谢谢。” 做律师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她错误估计了对方的反应,差点儿出岔子。今晚要不是有邵南泽,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两个前几天还那么亲密的人,眼下在这小店里还假装互不认识。 真就有那么客气了。 他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女的是谁?” “我一个离婚案件的当事人,今晚上被家暴送到医院,没想到她老公这么狂妄。”温菱揉了揉眉心。 邵南泽目光落到她身上:“如果再找你麻烦,可以来找我。” 温菱眨了眨眼,总觉得说出口的话有千斤重,异常艰难。 “邵检,你对我太好,我会感到困扰的。” “温菱。”他突然出声,盯着她说,“你现在还单身吗,还是有喜欢的人?” 温菱愣了愣,满腹的心思一下消逝不见。 “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是做普通朋友的话,我想还是不要再有越界的行为……” 邵南泽忽而嗤笑出声:“我又不追你,紧张什么。” 他感觉到一股烦躁,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口气就差了很多,又往后挪,用打火机点燃香烟。 抽了口烟,烟雾罩着他的脸,温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影影绰绰间,只能看见高耸的鼻峰和凌厉的侧脸。 他半仰着头,悠悠然吐出一团雾气:“想和陆骁在一起?他不适合你,他的家庭太复杂了……” 顿了顿,他又说,“找冯梓曦的话,那就是个二世祖。” 温菱抿了下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邵南泽手上拿着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算了。”他说,“你走吧。” 温菱没半分犹豫,真的走了。邵南泽眼眸渐沉,看见那抹清减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再然后走进了十几米外的一家便利店。 他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把烟抽得更狠。 谁料到几分钟后,便利店的门打开,温菱往这边看了看。没想到他还没走,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又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才慢吞吞朝这边走过来。 邵南泽忙不迭摁掉了烟,刚抽得太狠,嗓子眼被熏出了几分暗哑的意味。 “有事?” 温菱手里拿着防水胶布,递给他:“刚看到你虎口有伤。” 邵南泽瞥了眼,虎口处有一条狭长的伤口,渗出了细密的血珠,应该是刚刚在医院打斗不小心给磕碰到的。 他说:“没事,不贴那个,太麻烦。” 温菱坚持:“虎口的位置要是碰到水很难好。” “行啊。”邵南泽的声音还是懒懒散散的,眼尾扫过温菱,“你帮我弄。” 白炽灯下,温菱的脸色发白,眼底还有休息不好的脉脉青色。 她真就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把胶布贴在他虎口伤口位置。 贴完后,又从兜里掏出来几颗薄荷糖,那是她在便利店里顺带买的一并塞到小袋子里给他。 不经意闻到他身上的香烟气息,温菱忍不住开口:“别抽太多烟了,对身体不好。” 邵南泽挑了挑眉:“这算是在关心我?” “你觉得是就是。”温菱移开眼。 他低头轻笑,“温律师,这种话,只能女朋友说。” “……” “我的事只能女朋友来管。” 她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用来掩饰自己的失神,又垂了眸:“真的走了。” 邵南泽靠在栏杆上,从袋子里掏出来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纸丢进嘴里。 舌尖都冰冰凉凉的,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又低头笑了笑,把糖嚼碎。 刚没有告诉她,尽管这事只能女朋友来管,但如果是她,他愿意戒烟。
第46章 南风入怀 几天后, 温菱带着当事人亲属去探监,恰好遇到了准备换班的陆骁。 他看着她,有点欲言又止, 还是忍不住开口。 “前几天邵南泽来过一次。” 当事人亲属正在填表, 温菱靠在那儿一直没动,目光很散, 焦距都不知道定在哪里。 她在想什么呢, 反正头脑一团乱麻, 线头怎么都扯不出来。 “他来找你了?” 陆骁蓦地笑了:“小师妹,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人家邵检大老远的跑过来找我麻烦?” 温菱眼皮直跳:“他打你了?” “那倒没那么严重。”陆骁耸了耸肩,“不过也挺麻烦的。” 彼时他车子刚送去保养,单位距离市中心山长水远的, 本来要搭同事的便车到城里,没想到单位前忽而停了一辆黑色的辉腾,低调又扎眼。 陆骁还在想怎么感觉这辆车有点眼熟, 紧接着车窗降下来, 露出一张清峻年轻的脸。 邵南泽表情很淡,朝着他扬起下颚:“有空吗, 聊几句。” 陆骁知道来者不善, 都是男人,他能察觉出邵南泽的敌意,但有些事总得面对面讲清楚。 去市中心的路况很糟糕, 一路颠簸,邵南泽抿着唇, 一言不发。 车内很安静,只有广播里的主持人在卖力讲话, 到了信号被屏蔽的地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剩下频道的沙沙声。 邵南泽把广播也关了。 副驾驶位的陆骁也懒得先开口,只是看着路口皱眉:“等会儿路更不好走,出了前面岔道把我放地铁口就行。” 谁想到邵南泽忽而把车子往小路开,停在一处偏僻的地儿,让陆骁下车说。 陆骁看见他不动声色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烟,闲闲地夹在手指上,只以为他想下车抽烟。 可下车后,邵南泽手里拿着打火机,看着没想抽的意思。 陆骁不解:“不是下车抽烟?” “本来想抽的,想想算了,”邵南泽攥着烟盒,只是轻笑,像是自嘲,“前几天有人让我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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