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之间还有工作上的交接,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 邵南泽洗完手,慢条斯理用纸巾擦了手,才慢悠悠走出来,声音依旧懒懒散散的。 “在想什么?” 温菱闷声:“我们不如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邵南泽迟迟没出声,许久才说:“行啊。”他顿了顿,半眯起眼,“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温菱抬眸看向他,因为刚刚使用过头,嗓子沙沙的带着暗哑。 “记得保密。” 邵南泽脸色阴沉,还不忘扔掉用过的计生用品,这才阖上门,冷笑着走人。 外头像是起风了,呼啸的冷风吹得小树都弯了腰。 一楼的酒吧平台上,冯梓曦装饰的表白爱心被吹得四零八落。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还有培训课,温菱起了个大早,在酒店餐厅遇见了一早候着的冯梓曦。 他朝她招手,又指着旁边的位置,给她拉好凳子:“温律师,这边。” 温菱昨晚没睡好,脸色很差,但还是礼貌地坐了下来。 冯梓曦早就点好餐,殷勤地布菜,一脸的关心:“昨天晚上怎么了?” “胃不舒服,很早就睡下了。” “如果不舒服,还是要提早去医院看看,我有个相熟的医生……” 间或有相熟的律师从旁边经过,看到他们两个自如地交谈,都以为昨天晚上兴许是成了。 毕竟是那么多人见证过的烟花场面。 更有甚者已经忍不住揶揄:“冯律师好早!多谢你昨天晚上的烟花!” “那哪是给你看的,那是给人家温律师看的。” 不远处,邵南泽夹起一块鱼子酱塔可尝了下,又喝了口牛奶。 他慢腾腾吃完桌上的东西后,才敛衣起身,径自走到冯梓曦那桌前。 冯梓曦平常办的刑事案子少,看到大名鼎鼎的邵检来到桌前,有些不解。 邵南泽身姿挺拔,长身玉立,背不是挺得很直,神色慵懒,举手投足间仍旧矜贵。 他脚步滞了滞,垂了眸,看向温菱。 “温律师,我的手表昨天漏在你那儿了。” 温菱抬起眼,看见他手指骨节分明,硬朗腕骨上那只黑白相间的潜航者赫然已经不在了。 他分明是存心的,故意的。 温菱刚喝了一口橙汁,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咳了咳,眼泪都差点被呛出来,假装思索一会,说:“是吗?我回去找找,如果有的话,放在前台给你。” 冯梓曦不明就里,狐疑地看过去。 “温律师,邵检的手表怎么在你那?” “捡的。”尽管心里面惊涛骇浪,温菱面上依旧平静。 邵南泽仍旧坚持:“我现在就要。” 冯梓曦适时地解围:“温律师还在吃饭,我去拿吧。” “不用了。”温菱起身,“我上楼去取。” 她飞快地拿起房卡匆匆走了, 邵南泽吊儿郎当站在那儿,过了会才跟着离开。 温菱回到房间拿那枚手表,走出来时在廊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邵南泽压根不着急,吊儿郎当地微弯着腰,神色慵懒在廊下抽烟,见她走出来,眼风徐徐探过来。 温菱走过去把手表递给他,两个人之间起码隔着一个身位。 邵南泽伸手拿过来,把手表扣到腕上,没其他的多余动作。 西装勾勒出身上流利的线条,男人腿长,走了两步又驻足,声音平静。 “就那么不待见我?” 温菱转过脸,别扭:“不是急着要走?” 他嗤笑一声,又摇头叹息,“行,我会消失。” 像上次说的一样。 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真的走了。 温菱松了一口气,又被莫大的哀伤所覆盖。 脑海里只留下了那声很轻很淡的嗤笑声,还有那人挑起的眉眼,不羁的嘴角。 他是真的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温菱接了一个离婚官司,当事人是个离开职场好多年的家庭主妇,遇到这种事后被男方耍得团团转,对于家庭资产一窍不通,一直被蒙在鼓里。 温菱仔仔细细听完,面对哭得梨花带泪的女人,细心递过去一张纸巾。 “现在你需要平静下来,把你所知道的对方公司名字、对方的职位,房子车辆信息,乃至股票基金情况记下来。” 女人摇了摇头,怯怯道:“他有好几家公司,我已经很久都不去他公司了,后来换了地方更了名,更不知道具体情况。” “房子车子呢?” “他是有很多资产,后来听说又陆陆续续卖掉了,还说公司亏了好大一笔钱。”女人垂下头,“我实在不清楚。” 案件到了温菱手里,她只能着手自己费时费力调查,意外地发现男方故意隐匿资产,做大公司亏空,除了本地之外,还涉及了外地好几处公司和房产。 材料递交到法院,男方顿时被惹怒了。 傍晚温菱接到了当事人刘燕君的电话,在那边弱弱地问她能不能去医院一趟。 温菱再多问一句,当事人才说她被男方给打了。 两个人虽然闹不和,但女方仍旧住在家里,男方拿了案件证据材料,一个不爽上门吵架,推搡间情绪激动,把她给揍了。 这些都是她在那头哭着说的,但电话里说不清楚,具体情况还是得去医院才知道。 夜里起了风,刮得异常猛烈,冷飕飕的,温菱裹着羊绒外套,拿起包,匆匆忙忙往医院赶过去。 急诊室外,当事人的样子委实有些狼狈,外头裹着匆忙套上的黑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珊瑚绒睡衣,睡衣的领子翻出来,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嘴角也破了,手掌包了厚厚的纱布,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她本来在和护士说话,一看到温菱过来,眼泪就像泄了洪一样,扑簌簌流下来。 温菱盯着看了好一会:“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刘燕君哭着说:“本来我要躺下休息的,谁知他突然回来,问我那些证据是哪儿来的,说着说着就说我休想打他那些财产的主意,大不了闹个一拍两散,鸡飞蛋打。我们争执起来,他推了我一把,又打了我一巴掌……” “手呢,怎么造成的?” “有个玻璃杯碎了,我手撑在地上恰好碰到。” 不用说,都能想象得出有多疼。 基于一个律师的敏锐度,温菱立刻拿起手机报警:“要赶紧拿到出警记录和立案材料,还有马上安排验伤。”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燕君眼里闪过几分惊惧和慌乱,想到男人的威胁,忍不住按住温菱,嘴唇抖了抖:“温律师,他答应给我二十万补偿金,要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温菱坐下来:“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这是你应得的权利,况且他打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女人看着据理力争的律师,忍不住捂脸痛苦,双肩抖得筛糠一样。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无助而难过。 温菱笃定:“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 话音未落,外头忽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护士跟着一个彪型大汉走进来,念叨着:“病人需要休息,你不能就这么闯进去。” 一个眨眼的功夫,男人已经走到病床前,定定看着温菱:“你就是刘燕君请来的律师?” 温菱仰起头:“我就是。” 男人喝了酒,身上好大一股酒气,走路的时候跌跌撞撞,说话中气十足。他挺着大肚子,鄙夷地看着面前弱小的女性。 “小姑娘家的,你管别人家务事做什么?” 温菱一脸平静:“有什么事留着跟法官说吧。” “你这真是……别给脸不要脸了!”男人抬起手,顷刻间一个巴掌就要落下来。 将落未落之际,急诊室旁边的帘子被人一把扯过,一个矫捷身影大踏步走出来,反向拽着男人的胳膊,把人往后拖。
第45章 南风入怀 邵南泽赶了几晚上通宵, 突然收到通知说手头正在办的危害公共安全罪的被害人在医院醒了,又匆忙带人过来录口供。 折腾了大半夜,刚要折返, 就听见那头有人喝醉酒闹事。 邵南泽不是个多事的人, 不过刚巧朝着那头瞥了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眼了。 那喝酒闹事的人闹得动静很大, 隔着好几个急诊间都能听见, 周围人纷纷躲避不及。 在人群中, 邵南泽逆流前行。 他抬起眼, 在那间小小的、逼仄的急诊室里,温菱正好被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给挡住一大半。 帘子时不时被风吹起,那个纤细的身影看不真切。在暴怒的男人面前,她仰着头, 轮廓清秀涓丽,像天鹅一样伸长了脖颈,细腻洁白。 他又走几步, 听见她在那儿据理力争, 头发捋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瘦削的锁骨。 本来不想管的, 还是没办法不管她。 男人抬起手的瞬间, 邵南泽快行两步,把人给拦下,又使了巧劲把胳膊掰到身后。 对方吃痛, 怒不可遏下开始骂骂咧咧。 邵南泽嗤笑了声,把人往后拖, 那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往后倒,后面瓶瓶罐罐被他一碰全倒了, 哐当几声,散得遍地都是。 随行的另一个单位的警员听到动静急忙跟过来,眼疾手快拿出手铐把人给拷了,又转而对男人说:“蹲下,抱头。” 男人醉得稀里糊涂,胳膊兴许是脱臼了,疼得爷爷姥姥一块儿骂。 “他醉了,带回去醒酒。”邵南泽淡淡道。 警员抬起眼:“邵检,您没受伤吧?” 邵南泽轻轻吐出一句:“……没事。” 就在那个瞬间,他感知到了背后复杂的眼神,然后转头看见了,站在旁边脸色苍白的人。 这一幕始料未及,温菱也不知道邵南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就和当事人的丈夫打在一起,又把人给制服。 她站在那儿定定看了几秒,才问警员:“你们要把人带走吗?” 警员问:“怎么?” 既然警员在这,也省却了温菱打电话报警的时间。 她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又提及要带刘燕君去做伤情鉴定。 警员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目光看向邵南泽:“邵检,您看这……” 邵南泽压了压眉:“看我做什么,你看着办。” 警员也就让温菱带着刘燕君一块儿去派出所了解情况。邵南泽和人起了争执,又是证人,也一并被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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