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挺好的,一切回归正轨。 他预想中,自己不会活过三十五岁,现在只剩七年了,用七年时间好好放松自己,不用每天睁眼都是工作,不用吃冷盒饭,这种生活状态也很舒适。 他习惯什么事都在心里做个预设,而陆朝野是他从没预料过的意外。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他与自己的冷漠和麻木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张狂、轻佻,偏偏自己真的那么那么喜欢他,喜欢到每每想起都会引发无数个生理性的疼痛症状。 就像在他麻木的人生里划了最浓墨重彩以至于到痛彻心扉的一笔。 但是他不应该再和自己有牵扯了,他的人生注定走在花路上,自己却不可能,完完全全地不可能。 鸟啼花凋,冷影悬窗。 墙壁上的指针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从昨晚天黑开始沈晏昭就没再开灯,房间里温度适宜,说冷有点矫情了,但他半屈着躺在沙发上,就是有些冷。 思绪从昨天一直到现在,随着挂钟一时不落地转,他有时候透过自己的眼珠看东西,有时候不知道在透过谁的眼珠看蜷在沙发上的自己。 那天晚上导演递出的橄榄枝让他以为自己终于要踏上最初想走上的那条路了。 你怎么敢奢望,沈晏昭,你怎么配得上,他缓慢地想。 大脑已经倦怠不堪了,他闭上眼,脑子里是父亲被拷走的画面,视网膜上全是刺目的血色,跳动的器官在惨白的手术灯下起伏震颤。 其实那些事他都没看到过,每个场景都凭自己脑子里的想象,但即便是想象也已经让他感到无比的反胃和深恶痛绝了。 你怎么能当明星?连你这样的人都能当明星的话,那那些被你父亲害死的人,那些无辜者的命,他们家人终其一生都在痛苦中蹉跎的日子,又要由谁偿还? 微空中仿佛连虚飘的一粒粒尘埃都清晰可见,沈晏昭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少顷骤然翻身冲到厕所,扶着马桶狂吐起来。 他今天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连最后一滴胃液都被吐得干干净净。 如果陆朝野在就好了,他想,那他肯定会给自己喂几口温水,然后熬一碗细细的热粥,看着他吃下去之后还要反复问好几遍还难不难受,最后才会放心地把他抱在暖洋洋的怀里睡觉。 但是现在他只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力站起。 陆朝野不会再来了,被照顾被爱的这场梦他做了二十八年还不腻,事实就是他出生在这个家庭,就注定他根本不配拥有爱了。 然而此时,一架私人飞机徐徐降落。 沈晏昭一夜未睡,次日早拉开门收到了酒店的特供早餐,他在这住了二十多天了,今早第一次收到上门早餐,有些怔愣。 服务人员很专业地说这是酒店即日起的升级服务,由于许多住户对自助餐厅并不满意,所以在今早提供免费的赠送早餐。 沈晏昭探头看了一眼餐车,点了点头收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饱含歉意,总之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他刚入住时去看过几次楼下餐厅的早餐供应,并不是很合口味,后来也就很少去。 然而今天的餐品对他格外具有诱惑力,他挑挑拣拣吃了一点,剩下的就放到门外等着收走。 房门外。 陆朝野听见他开关门的声音,饶有兴趣地出门查看,却见这人几乎每样都只夹了一筷尖,端出去重新摆个盘就能当新的卖,登时有点不满,生生按住了自己想直接进门询问的心。 沈晏昭真的不是故意虐待自己。他肠胃的问题太严重,吐完之后又挺了一晚,胃里格外难受,本来就被病情折腾得吃不下什么东西,相较前几天,已经算不错了。 “叮咚——” “先生,您的免费餐饮服务。” 这已经是今天服务生第六次来按他的门铃了,除去早中晚三餐,还有新鲜扒好的果盘,温热的蜂蜜水,以及蒸汽眼罩、香氛、暖炉。 “是一位红发的先生给我的吗?”沈晏昭露出温和的笑,问。 服务员做了个迷惑又不失礼貌的表情,回答说:“先生这是我们的客房福利。” 虽然他每次狐疑地问时服务生都滴水不漏地说是福利,但他这时要是还不怀疑就是傻子了。 他心说问是问不出了,干脆关上门回了房间。 如果是陆朝野,那他只能再次更换酒店,他知道陆朝野轻而易举就能摸到他在哪,但重复几次的逃离,过几天总会烦的。 他对陆朝野没有任何不满,但车祸一事后他才发觉,他必须远离陆朝野。 沈晏昭拿到手机之后就联系警方问了肇事司机是谁,答案和他心中完全重叠,是恨他父亲的人。 那一瞬间半个身子的血都开始倒流,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后怕这个词是那么生动,如果再偏一点,陆朝野当时打方向盘的速度再快一点,他很可能就因此送命。 陆朝野肯为他送命,但他情愿自己去死。 他清楚自己需要陆朝野,清楚他需要那份炙热的独一无二的爱,但他这辈子都不做任何人的累赘,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几率给对方带来危险,他都不敢冒险。 同样,他那些卑劣的、肮脏的往事,难以启齿的家庭,都不应该染指陆朝野完美的人生。那样晴朗的世界里,只有他是灰蒙蒙的下雨天。 正因为爱,所以怕,所以恐惧如附骨之疽,所以要仓皇躲闪。
第23章 Chapter 22重逢 沈晏昭在这家酒店又住了一天,在发现第二天的客房服务仍然体贴到诡异的时候选择退房换酒店,他来的时候没想到陆朝野这么快就能追来,办了两个月入住,现在提前退房还有点心疼。 为了防止陆朝野再买通酒店做这种暗戳戳的小动作,他退房后选择租了一家独立性高的小型独栋苏式民宿。 他去的时候,房主家正好生了小狗,一窝八个,他其实特别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动物,之所以在家里安监控也是因为他独自在家的时候有朋友送了只小狗叫他养,无奈工作太忙,没多久就送回去了。 房主看见他开始就显得有些激动,沈晏昭浑然不知,他刚进门就被一只小狗抱住了裤脚,一时不知道是挣开还是抱起来。 “它比较喜欢你。”小姑娘说。 沈晏昭笑了笑,犹豫一下还是把那只小狗抱起来了,问:“是你养的吗?” “我家小狗的崽崽,才两个月大。”小姑娘看了他一眼,难掩情绪,没忍住问:“您想养吗?” 沈晏昭失笑,说:“我没有养狗的经验。” “没关系!您不是在这住三个月吗,可以先养养看,如果不适合可以还给我。” 沈晏昭垂头看着不断试图在自己身上爬的这只小狗,轻轻眨了眨眼,“这样吗,谢谢你。” “我叫夏醇,醇厚的醇,就是之前跟您沟通的那个微信,您给我留个备注吧,以后有什么事叫我。” “好。”沈晏昭给她加了备注,想了想问:“起名字了吗?” “小狗吗?还没有,您给起一个吧。” 沈晏昭眼睫低垂,看不清神色,片刻后说:“叫朝朝吧,朝阳的朝。” 近十点钟了,今天该入住的客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夏醇伏在桌面上昏昏欲睡,隐约听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敲了敲,迷茫着抬起头摸到眼镜戴上,入目竟是自己刚在微博上浏览过的脸。 陆朝野含笑看她,做了个风度翩翩的噤声手势制止了她的尖叫,语气温和的问:“别激动,我来找人。” “陆、陆先生,您是来找……” 面前的男人轻轻眨眼,肯定了她没说出口的那个名字。 “方便告诉我他住哪吗?” “这不行……”夏醇为难地说,还没等她说完,陆朝野给她推过去一张五十万的支票。 “!”夏醇连忙摆手:“真的不行,我们民宿保护住客隐私。” “真的不行吗?”陆朝野可惜的叹了一句,随后从容地掏出一张银行卡,笑眯眯地说:“两百万,可以吗?” “不不不不不!是真的不行。” 陆朝野笑了一声,也没再为难她,说:“那麻烦给我办入住吧。用这张支票付,剩余的……帮我给他多提供点额外服务,比如一日三餐和应季水果。” 夏醇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是没按耐住好奇心问:“你们是真的吗?” 陆朝野挑起一半眉毛,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反问:“你觉得呢?”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发,说:“其实我还挺磕你们的。” 陆朝野闻言愉悦极了,笑了半天,大手一挥:“下个月你们这会收到一笔来自陆家的翻新资助。” 陆朝野这次放长线不急不躁的待在他身边,进退有度,唯一只拜托了夏醇提供一日三餐,并且给同样住在这的住客也自费提供饮食,确保反馈平台的评论都有提及到这一特殊待遇。 沈晏昭在这住了一个多月也没发觉不对,他搬到这之后又养了小狗,每天除了盯装修,出门的时间也比以前要多得多,而且环境优美,即使不出门也能让人心旷神怡。 他定了三个月的民宿,三个月之后装修完工,他就能搬进去。 萧钰最近录过两档综艺,郑导的电影最快要年末才能开拍,她除了录综艺和拍广告就没什么事干,闲了就给沈晏昭发信息,左不过拍摄如何、合作演员如何,沈晏昭拿她当小姑娘看,也就很乐意回。 他本来以为大家大概会一直这样天各一方、偶尔联络了,直到有一天夜里,萧钰突然说要来苏州找他。 两人没打视频,但萧钰的哭腔还是很明显,沈晏昭关了电视背景音,问:“怎么了?突然要来苏州?” “我跟秦松云吵起来了。”小姑娘抽泣着说。 相较于陆朝野和周净远在第一时间就察觉萧钰和秦松云关系不一般的敏感程度而言,沈晏昭对这方面比较迟钝,他一直觉得或许是早就认识的朋友,也没深想,直到今天这话才察出端倪。 “你和秦松云?” “他简直不是人,真的。” 沈晏昭颇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没想好说什么,不过萧钰并没打算就这么控诉下去,又说:“让我去吧,住民宿也没关系,反正你不是买了一整栋吗?” 沈晏昭的民宿定了三个月,他这段时间在忙着盯装修,还要放甲醛,萧钰来了也要一起住民宿。不过好在他租的是一座小型别墅,自己一个人住,第二间卧室也就没进过。 “来吧,”他说,“正好帮我带带小狗。” 萧钰来得那天,外面正好下着雨,她没让沈晏昭接,到了楼下才打电话。 夏醇见有人拖着行李来,还以为是现订房间的客人,刚要去招呼就见沈晏昭撑着伞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女生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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