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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清醒了一会，连瞳孔都仍然微微失焦，他张了张口，只吐出几声几不可闻的气音，秦松云俯下身仔细听。 只听他艰难道：“沈、沈……” 秦松云直起身，给他宽了宽心：“你放心，他比你伤得轻多了，过两天就能好差不多。” 陆朝野舒了口气，缓缓闭上眼，再度陷入沉睡，好像刚才只是昙花一现的奇观似的。 沈晏昭确实比他醒的早得多，他正好事故后一周便醒了，陆朝野在关键时刻选择给他承伤，他在车祸中受的波及不大，严重的反而是他这两天在原本心理疾病的基础上被激出惊恐发作，打过镇定剂和其他精神药物后仍然吃什么吐什么。 最后秦松云瞧见他脸色实在太差，打营养液根本不能维持他现在的需要，只能串通着萧钰把陆朝野搬出来，半威胁半劝他说陆朝野醒了看见他这样怕要心疼死了，他才勉勉强强能吃点东西进去。 他醒了没两天，就坚持着要去ICU看陆朝野的情况。 陆朝野这次车祸把他父母一并招来了，三人在病房外面面相觑，沈晏昭刚见面就接连不断地道歉，最后被护士强制带回病房，他和陆父陆母见的第一面就草草收场了。 陆朝野家庭氛围很好，只是看着就能看出他父母二人的和谐幸福。 他根本没办法面对夫妻俩，他自己早就没有家了，但陆朝野尚还有等他的父母，假若因为他使陆朝野出什么意外…… 他根本不敢去想。 他几乎每天要去陆朝野病房外一次，但每次看到他父母在那便打消了心思。 他几天后再去探望陆朝野的时候，陆家夫妻仍然在外面，三点钟时有半个小时探望时间，沈晏昭通常只在外面远远看一眼病房门，他今天去的时候，陆父陆母却没人进去探望。 他脚步一顿，迅速想转身离开，却被一道女声叫住。 “小昭。” 沈晏昭闭着眼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缓缓向ICU的方向走。 “你这孩子，来了好几次，为什么不进去？”陆母问。 “我……”沈晏昭开口时有些晦涩。 陆母轻轻推了他一下，轻声道：“进去吧，他知道你去陪他会醒得快一点。” 沈晏昭半晌没说出话，垂着眼“嗯”了一声。 他刚进去，身后传来小声的交谈。 “你绷着脸干什么？” “我哪绷着脸了？我不就是没笑吗？” “表情好看点，我看这小孩人不错的。” “……哼。” 后面的什么话沈晏昭都听不见了，他几乎是失控地凑到陆朝野床前，心疼又无措地想碰碰他平静的睫毛，又蜷曲着收回手。 你得快点醒过来，他在心里祈祷。 探望时间过得太快，他小心关上房门，转身对上了陆母的脸，女人主动牵过他的手带到一旁，沈晏昭已经很少有这种说不出话堪称紧张的时刻了。 “别紧张，我和你叔叔都知道这次不怪你，陆朝野能主动保护你，证明我们教他的东西他都没有忘。”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叫陆芙兰，你想叫什么都行，陆姨或者阿姨，都行。”她拉过一旁视线钉在别处但不自觉向这边瞟的男人，介绍道：“这是你叔叔，孟见山。” 沈晏昭恭恭敬敬叫道：“陆姨，孟叔。” 陆芙兰叹了口气，惋惜地拍了拍他的手：“你也别太担心，有时间就来看看他，行么？” -- 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和沈晏昭此后日日去看他有没有关系，他探望的第二天，陆朝野就从ICU病房转入普通病房。 第九天时，陆朝野彻底醒了。 沈晏昭在他转入普通病房后默不作声地照顾他好几天，秦松云看不下去想要给他安排在陆朝野同间病房内，他却拒绝了，只说在隔壁就行。 他以为沈晏昭只是不好意思每天和陆朝野父母呆在同一间病房，于是顺了他的心意。 陆朝野醒的那天，周净远终于得到消息千里迢迢从国外飞回来，他有场很重要的比赛，刚开始并没告诉他，搞得这人从回来就把秦松云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那天病房里人异常多，唯独不见沈晏昭。 陆朝野听着他们聊天，视线扫了一圈，足足等了小半个小时，也没见沈晏昭来。 陆芙兰心知肚明他在等谁，笑着说：“小昭那孩子在你这照顾了好几天，谁劝都不好使，今天听见你醒了，累得睡着了。” 陆朝野笑起来，他伤到腿，暂时不能下地，知道沈晏昭没事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你小子，我就说不让你进什么娱乐圈……”眼看孟见山又要数落，陆芙兰轻车熟路地一把捂住他的嘴。 “好啦，孩子刚刚醒过来，你说这些干什么？” 隔壁病房。 沈晏昭并没睡着，眼底一片清明。他侧着躺在床上，这样能更好地听见隔壁的声响，他现在心里想法很乱，指尖相蹭着觉得该夹一根烟，但显然现在并不现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破了一片。 萧钰从他醒了之后就没给他看过手机，把他手上的一切工作都拢过来了，好在他现在没什么事，左右他除了陆朝野并没有什么需要时刻联络的人，也就没要。 他心里有一个一旦说出来就再也没办法挽回的话，如同一把锈钝的刻刀反复在他心尖磨，他知道这话不该说，但他必须得 说。 门把手轻声落下，他毫无痕迹地假寐起来，门外传来几个人小声的交谈声，最后不知道是谁放轻脚步来到他床前，举着手机给他拍了张照。 随后门再次关上，室内重归寂静。 “我偷摸给你拍的，”萧钰举着手机在陆朝野眼前晃，“怎么样？拍照技术不错吧？” 照片上沈晏昭睡颜温和，褪去了冰冷的壳子，显得有些疲惫。病号服的领子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宽松，以至于陆朝野能清楚地看见他凹陷下去的锁骨，即使那时候光线已经有点暗了，但沈晏昭面色透着苍白，他还是一下就看出来了。 “他这两天好好吃饭了吗？”陆朝野问。 “喂了，吃什么吐什么，我请教了一下隔壁心理科的医生，这个是他很严重的一个躯体化症状。” 陆朝野点点头，有点迫不及待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他转病房？就说我想看他，他肯定转。” “再说吧，”秦松云想说的重点不在这，他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眼热搜—— 陆朝野与其经纪人沈晏昭在同辆车上遭遇车祸。 “你这两天昏迷出了不少事，萧钰，你说。” 萧钰幽幽叹了口气：“你们那天进医院没多久这词条就上热搜了，也就是说，你们谈恋爱这个事是全网板上钉钉的了。公司辩无可辩，为了你们俩的未来和公司名誉、收入考虑，只能咬死说并非亲密关系。” 他并不在乎这个，问：“沈晏昭知道了吗？” “我哪敢给他看，”萧钰说，“沈哥最近情绪已经很不稳定了，光是这几天就频繁发病，我连手机都没敢给他碰。” 电光火石之间，陆朝野脑子里却浮现出一个很荒谬的想法：干脆公开好了，反正他和沈晏昭都不是靠粉丝吃饭的idol，这样全天下都知道沈晏昭是他自己的了。 他这么想完，又担心沈晏昭并不想公开，看着时间已晚，托萧钰明天旁敲侧击的问问沈晏昭有没有公开的意向。 他没等到这个回复，因为第二天一早，变故就再次来了。 陆朝野睁眼看见沈晏昭的时候是很惊喜的，惊喜到动作幅度很大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手心炙热的温度几乎要把他烤化了。 陆朝野捧着脸左瞧右瞧，说：“想死我了，宝贝，我看看哪儿有事没有？” “没有。”沈晏昭呼吸一滞，生硬地避开。 “……怎么了？”陆朝野笑了笑，以为他是想掩饰自己激动的情绪，问：“看见我不高兴？” 不知道是大家都默契地给两人留空间，还是时间太早天刚蒙蒙亮，大家都还没醒。 病房门紧关着，昨天夜里下的露水挂在窗外的树木枝桠上，天边一轮圆日徐徐移至空中，下牵一线绯色与未褪尽的沉灰碧色交相辉映。 轻淡的色彩映在沈晏昭侧脸，照得他的轮廓如同高高在上的冰冷石像。 他还没开口，陆朝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似的，仓促笑了两声想扯开话题。 沈晏昭立在他床侧，声音微微发颤，这句话落到两个人的耳朵里都那么残忍，偏偏又那么清晰。 他说：“陆朝野，我们分手吧。”
第21章 Chapter 20离开 “……”陆朝野死死盯着他脸上细微变化的表情，佯装轻松道：“昭哥，别开这种玩笑。” 沈晏昭终于抬起眼与他对视，说：“我没开玩笑。” “为什么？” 他避而不谈：“我已经找好你的新经纪人了，今天我就会跟她对接。” “我不同意，”陆朝野斩钉截铁，眼里隐约闪烁着暴戾到即将失控的情绪。 “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没再停留转身便走。 “沈晏昭，”陆朝野高声叫住他，又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同意，意味着你哪都逃不了，所以你最好别浪费自己的时间妄图跑出我的视线范围。” 沈晏昭垂下的手背上血管跳动剧烈，他猛地攥起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沈晏昭面无异状地去找萧钰要了手机，收拾好东西后选择自己办了出院。 陆朝野的聊天框仍然在他的置顶上，以至于他打开手机入门就看见了那两条未读消息。 -看见热搜了吗？ -咱们现在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了，你要自己临阵脱逃吗？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关注热搜，打开手机时铺天盖地的信息都在提醒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心脏疼得直抽气，一想到和陆朝野有关的事就生理性的头疼。 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 陆朝野大概还要一个月才能出院，他必须趁着这段时间整理好一切。 如果把北京的房子卖了，加上这几年的存款，也够他在苏州买套房子安家一辈子了。 父母离婚后母亲月月给的抚养费不少，直到他大学毕业。那笔钱他存在卡里除了初高中时用过，大学后就坚持自己半工半读，现在也差不多有近百万了。 他要回苏州。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他就开始挑拣这个房子里还有用的东西。其实他有用的东西并不太多，却收拾得很费力——这里到处都是陆朝野的痕迹，那晚出发前他留下的半盒烟还在茶几上静静摆着，冰箱里还放着那天他煮好以备用的醒酒汤，不过已经因为时间长变质发出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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