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保护措施格外周全,这点程度不至于出人命,何况陆岁京坐在后座。 但要想什么事都没有,那也不现实。 一场撞击,前挡风玻璃当场碎光,陆岁京的伤口主要集中在腹部,被四散的碎片扎到,另外有几处是剐蹭伤。 扎伤的地方有渗血,已经被医生极为细致地清创好,包了医用敷贴。 其他几块青青紫紫的,好在面积不大,程度也不深。 容念今晨匆匆赶到,就守在旁边等陆岁京醒来,还没有细瞧过这些。 他那时候心神不宁,怕自己手脚慌乱,反将包扎固定好的纱布弄乱,硬是忍住了担心。 现在容念终于看清楚伤势,万幸不严重,否则好不容易和缓的表情又要板起来。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车祸的影响上,陆岁京这边,则拐到了另外一方面。 陆岁京见容念如此专注,勾起了嘴角。 他道:“虽然我们确实有好几天没见,但也不用看得这么目不转睛吧?怪不好意思的,不过确实没有走形。” 讲得意有所指,就差直说“腹肌都还在”了。 容念:? “每天早上写论文做模型,下午到公司开会,和其他股东打太极,晚上应酬完主要看文献,每天能抽出工夫锻炼一个小时。”陆岁京道。 他这几天住在沪市的酒店里,几桩麻烦事统统压下来,有条不紊地解决之余,还积极利用内部的健身房。 容念有点不可思议,但想想也是。 以前陆岁京的日程安排与此大差不差,每天睡觉之前,雷打不动地运动至少半小时。 因为以前生过病,心理医生曾建议陆岁京定期锻炼,多巴胺的分泌有助于改善他的情况。 对于这些话,陆岁京听进去了,还会拉上容念一起。 毕业前燕大每学期有长跑要求,需要学生打卡到一定次数,他们常常结伴夜跑。 毕业后容念立即变得懒散,回顾最近半年来,自己仅剩的、较频繁的运动都发生在床上。 思及此,容念抿抿嘴,仰头喝了口果汁。 苹果和香梨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非常香,口感并不奇怪,唇齿间弥漫着清新的甘甜。 容念琢磨了一会陆岁京的日程管理,困惑:“你不觉得累的吗?” 陆岁京散漫道:“还好吧,这点不至于,倒是你小心抵抗力下降。” 容念扯出个敷衍的微笑,满脸写着自信的“绝无可能”。 他道:“我这三年就没进过医院,打个喷嚏都难得。” 陆岁京轻笑:“嗯,阿念要一直平平安安。” 容念不习惯煽情,感觉陆岁京这句话特别像是哄小朋友的言语,不太自在地撇开了脸。 不过他对此挺受用,小声地“哼”了下。 容念道:“你也是,少来折腾几趟,不然你哥哥要被吓死了。” 陆岁京这下已经足够明白,自己出了意外容念会有多担心。他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幅度很轻微地左右晃了晃。 这是个和好的、讨饶的动作。 容念心领神会暂时掀篇,开始给陆岁京上药。 棉签小心翼翼地蹭过皮肤,陆岁京没喊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扭过脸,安静地盯着容念看。 容念没留意陆岁京的小动作,自顾自垂落眼睫,谨慎地抹药膏。 涂完,他微微张开嘴唇,很轻地往陆岁京的伤口上吹气。 呼。 皮肤拂过一阵细微的凉意,被这么来了一下,伤口没怎么发痒,陆岁京只觉得心里难耐。 他忍不住看向容念,对方无辜得要命,似是对他的反应毫无察觉。 趁着容念没有收回手,陆岁京弯起小拇指,往对方柔软的掌心里勾了一下。 容念:“。” 他侧坐着,僵硬地低下头,脖颈弧度优美,白皙又细腻,让人见了很想用手搭住。 陆岁京见状屈起了手指。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抬起手去做,容念看透了他心思似的,不轻不重地打了下陆岁京的手背。 陆岁京握住容念的手,嚷嚷:“有人欺负伤员。” 容念牵了牵嘴角,把手从陆岁京的掌心里抽出来。 “既然明白自己受伤了,少遐想些有的没的。”容念酷着脸道。 他昨晚出来得太着急,风急火燎换掉睡衣,抓起车钥匙就冲出来了,根本没顾上其他。 上了药终于有空闲时间和精力,他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 容念揉了揉头发,走到走廊挑了个僻静角落,先打电话给傅琢州,询问对方是否在加班。 傅琢州今天和朋友去看电影,刚散场回到事务所,准备赶下周一上午就要交的文书。 接到电话后,他找出容念的笔记本计算机,帮忙预约次日送达的快递。 “下周一到周四我远程办公,周五应该能回来。”容念道,“要是有人来工位上找我,师兄你帮我说一声。” 律师办公的灵活性强,没强求天天坐班,偶尔的远程办公不需要在人事系统上报批。 傅琢州应了下来,察觉到快递地址在市外,多问了一嘴。 “小岁出了车祸……还好的,不太要紧。”容念嘀咕,“出差?尽量按照老样子来,不要把计划往后推。” 交代完公事,容念前往停车场。 他们车上经常备着小零食,容念拿了几盒巧克力上来,分享给这一楼层的护士们。 发礼物的时候,陆岁京就靠在门口瞧他,嘴角含着笑意。 等到容念两手空空地回来,他模仿刚才护士们惊呼的语气,贴在恋人耳边说话。 “你好贴心啊,你男朋友真幸福。”陆岁京摆出雀跃的模样,“他怎么被你看中的呀?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容念被拦住去路,碍着对方有伤在身,没直接伸手推搡。 他与之作对般装无知:“不清楚。” 陆岁京自由发挥:“噢,看中的太多了,不清楚从哪里说起。” 容念:“…………” 他忍无可忍,作势要打陆岁京,最终手捧在了陆岁京的脸颊上,却没下一步动作。 于是陆岁京情不自禁,往他手掌心里亲了一下。 · 陆家曾经出过事,让陆董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另一个儿子也遇见车祸,陆家对此如临大敌。 秘书很快赶来这座城市,一阵忙前忙后,安排京市的医护团队过来把关,又换了设施更完备的大间房间。 他办事很细,这间房里的家属床并不窄小,离病床靠得非常近。 同时他还拿来几套干净熨帖的新衣,尺码挑得恰当,备来给容念换用。 饮食方面,陆家当地分公司的行政主管已经办妥,秘书看了食谱,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一时半会的,他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喊不来大厨做病号餐,听陆岁京说味道还行,他便没再管。 秘书与陆岁京说了这一天的状况,他出车祸的事情没传开,免得陆家其他人打别的主意,或是来打扰伤员。 不过司机捅出大篓子,事后必然要追究…… 他们之间说这些,并不避讳容念,这起初是陆岁京要求的,秘书没有异议。 容念听了一会,本来在旁边玩手机,然后表示要出门一趟。 陆岁京瞧容念没怎么休息过,有点舍不得地劝他歇会儿,别的琐事都能交给别人打点。 “不了,我顺便透口气。”容念嘟囔,“这里消毒水味不好闻。” 陆岁京道:“外面在下雨,风会很冷,你戴我的围巾吧。” 容念点点头,围上了陆岁京的围巾,披上大衣出去了。 果然这里冷得出奇,雨天湿寒,又刮着大风,冻得人直打哆嗦。 ……清晨驱车抵达的时候也在下雨,他甩上车门就朝住院部奔跑,好像对温度根本没有印象? “阿嚏。”他闷闷地打了个喷嚏。 容念忍不住把围巾裹紧了些,撑开伞走进雨幕里。 之后他打开导航地图,根据美食点评平台的推荐,走进当地一家评价不错的饭店。 容念亲自选好食材和做法,叮嘱老板少油少盐,离开的时候,手上拎了一份香浓热乎的砂锅粥。 食盒一打开,香味便溢满了整间病房。 “看你早上中午吃得不多。”容念道,“这家店的厨师是京市来的,口味应该习惯,你尝尝看。” 陆岁京怔了怔,道:“我没那么挑剔……” 不挑剔,不过自然也有个人偏好。 只不过小时候条件紧,每天能吃饱就行。 长大了大家都有要紧事做,股票、盈利、财报……有人会因此管他举止够不够得体、做事够不够理智、履历够不够好看。 他们不会注意他吃到甜滋滋的红烧鱼会不会皱眉。 但容念会。 即便大半夜没能休息,一整天心力憔悴,容念还是会第一时间察觉自己身上的小细节。 “哥哥。”陆岁京喊。 容念道:“唔?” 陆岁京难得流露出一种别扭的情绪,组织了半天措辞,终于挤出话来。 “我不会再让你辛苦了。”他道。 容念歪过脑袋,笑了:“说什么呢?我是你男朋友,这些是应该做的呀,讲什么辛苦不辛苦,搞得我们不熟一样。” 他用很小的力气戳了戳陆岁京,将下巴搁在对方结实的肩头上。 他道:“谢谢上辈子的你来找了我吧,我不会让你觉得自己爱错了人。” 秀气的鼻尖蹭过陆岁京的脸颊,陆岁京心思一动,很想靠过去吻他。 然而容念满脸期待,催促他赶紧尝尝砂锅粥。 这一锅分量很大,料多粥也多,两个男人吃都嫌太撑。 他们饱着肚子收拾完食盒,陆岁京发现容念说话有一点鼻音。 “之前我说的太感人了,被自己打动了吧。”容念敷衍道,“我要睡觉稳一稳情绪。” 他去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睡衣,继而感到脚步沉重。 容念的手也不太利索,缓缓掀开了棉被,蜷缩进家属专用的床上。 他撩开不停打架的眼帘,见陆岁京在用平板查阅期刊,琢磨着待会要不要催人早点睡觉。 可惜容念刚想完这茬,就扛不住疲惫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头重脚轻,眼前朦胧一片,整个人陷在伤员那张柔软的床里。 被窝很舒服,暖烘烘的,但不像空调或是电热毯的成果。 更像是床单刚刚被另一个人睡过,残留着对方难以忽视的体温。 然后容念颤了颤睫毛,扭动生锈般的脖子,往旁边看去,这下轮到陆岁京坐在床畔。 陆岁京笑了下,露出虎牙,表情却并不灿烂。 陆岁京道:“宝贝,你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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