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开放式结局,没说楚燕远在音乐这条道路上到底有没有成功,或者是否已经放弃。 最后一个镜头聚焦在一个雨天。 阴沉沉的天空中飘着雨点,楚燕远和室友站在一片稻田里,和着风声唱出他们亲手写下的音符。 祁修竹一口气看完喻昭发来的资料,手指落在最后那个句号上迟迟没有移开。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文艺片,普通得略显矫情,但也是喻昭最擅长的那种类型。 听说故事原来的结局是楚燕远最终得偿所愿,喻昭不太满意,跟编剧商讨了大半个月才定下现在这个。 祁修竹拿到最终版本时问过他:“行内行外都在说你老拍这种风格的电影,考不考虑跳出舒适圈?” “跳什么跳。”喻昭挥挥手,“我就爱待在舒适圈里,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祁修竹笑了:“那你跟楚燕远完全相反。” “对,我和他就是完全相反的人。”喻昭坦率承认,转而又说,“所以我给了他开放式结局,没有人知道最后会怎么样,除了他自己。” 房门“咔哒”一下响了。 贺免端着碗进来,见他木讷地望着前方,以为他烧傻了:“怎么没休息?很难受吗?” 祁修竹看着他慢慢靠近,有那么一瞬觉得楚燕远从手机里跳出来了。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贺免的。 祁修竹下意识问:“最后的结局怎么样?” 贺免往床上架了个木桌,把热气腾腾的青菜粥放在桌上:“什么结局?” 祁修竹回过神,看了眼漂浮的青菜,又抬头看他:“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贺免确定他是烧昏头了,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挺好的。” 祁修竹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刚要喂进嘴里,被贺免接过。 刚煮好的粥很烫,贺免没打算让他立马喝,自己一边搅着一边晾凉。 祁修竹支着脑袋看他:“关于学纹身这事,你一开始是怎么想的?” 贺免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开始就是因为喜欢,人这辈子能找到喜欢的东西太不容易了。” 祁修竹想了想,靠在床头上垂眸问:“后来呢?有没有某个瞬间觉得后悔?” “要说没有肯定是假的。”贺免的手在半空中停顿半分,继续道,“毕竟前途未知,很快我就发现,仅凭一腔热血其实挺幼稚的。” “嗯。”祁修竹接过贺免手中的勺子,慢吞吞抿了一口,“然后呢?” 不知道祁修竹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谈这个,贺免以前也找不到机会和他聊。这事有点私密,或者说羞耻,除了祁修竹,他大概率不会跟第二个人讲这些事。 成年人嘛,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烦恼。所以贺免没跟朋友说过这些,最多就是在酒桌上发发牢骚。 他看着祁修竹小口小口地喝粥,人没什么精神,眼睛却亮得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些跟朋友说不出口的话,此时都挤在了嗓子眼里。嘴边莫名其妙含了一声“哥”,但很快被贺免咽下。 “然后就是,我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贺免咳了一声,剩下的话似乎没想象中那么难以说出口,“刚到工作室的时候处处被人打压,而且输出创作型的工作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祁修竹轻声说:“怎么不一样?” “怎么说呢。”贺免笑了一声,“这是一个在不断摸索中,逐渐发现自己普通且平庸的过程。” 这个感觉祁修竹太懂了,他刚开始学表演的时候,小机构里的老师都夸他天赋不错。后来他找了个更专业的私人机构,和那边的同学一对比,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 祁修竹也笑了一声,嗓子烧得有点哑了,他侧头咳了一下:“是,大家都是普通人。” 贺免摸了摸他的额头,拆了颗退烧药放在桌边:“但总的来说我并不后悔,做决定的那一刻我是快乐的,现在也是。” 祁修竹看了他半晌,勺子磕在碗边发出一声脆响。他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贺免的话却听得格外清楚。 贺免收起碗,端了杯温水过来:“把药吃了。” 祁修竹吃过药,躺在床上刚盖好被子,听贺免轻轻问了一句:“你呢?后悔吗?” 祁修竹的脸颊两侧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下半张脸掩在被子下,半合着眼问:“后悔什么?” 生了病的祁修竹和平时很不一样,贺免没忍住用手背碰了下他的脸。 他很快收回手摇了下头,替他关上了床头上的灯:“没什么。” 贺免轻手轻脚地端起碗,刚转身准备离开,衣摆被人轻轻拽住。 他略有些诧异地回头,见祁修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仰着头看他。 “怎么了?”贺免问。 “能叫我起床吗?”祁修竹说,“两个小时后。” 像是害怕他会拒绝,也因为他头昏沉着没有细想。 祁修竹补充说:“今天想和你待在一起。”
第37章 祁修竹睡着后没过一会儿,天气转阴,外面开始飘雨。秋雨一场场落,气温也跟着一点点降下去,秋天俨然已到尾声。 意安的冬天不下雪,温度比不得北方。但空气干燥,风大的时候在外面抽根烟的时间,嘴唇都会被吹得起皮。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贺免特意考察过,意安是附近这片地方里,秋冬持续时间最长的小城。 正合祁修竹的意。 柳璟站在门边抖了抖伞上的水,回头冲贺免喊:“免哥,上次那个图我想找你看看!” 他嗓门儿大,连雨声都盖不住。贺免不想跟他一块儿喊,用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柳璟在他身边坐下,正掏着包里的平板,听贺免问:“今天不是休息吗?你怎么来了?” “你徒弟我勤奋刻苦呗。”柳璟自卖自夸,跟他开玩笑,“怎么,不想我来吗?” 他都做好被贺免笑话的准备了,谁知对方根本没反应,拿过他的平板径直问:“找我看哪个?” 柳璟多看了贺免几眼,贺免也抬眼看向他,点了点屏幕催促道:“打开啊。” “哦哦。”柳璟这才把画好的稿子拿出来,“就这个地方,我有点纠结用几号针比较好。” “三针,试试1003或者0803。”贺免从手边扯出一块练习皮,“实践出真知,试吧。” 纹身机刚震了一下,贺免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见上面显示的是闹钟,柳璟好奇道:“免哥,你今天有事吗?” “没有。”贺免把闹钟关了,“不用管。” 一试就是一个多小时,中途闹钟响了一次,贺免还是那句“不用管”。最后图弄得差不多了,闹钟又响起来,被贺免眼疾手快地摁掉。 柳璟彻底不理解了:“免哥,到底有啥事儿啊?” 祁修竹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贺免用余光瞥了眼楼上的房门:“你继续,我去叫祁……叫他起床。” 他这话说得自然,柳璟的表情却变得有点古怪:“叫谁?祁哥吗?” 贺免嗯了一声站起来就走,柳璟呆了一瞬:“啊……你就是为了这事定了这么多闹钟?” 贺免脚步一顿,他刚才没多想,这时才意识到,叫人起床这事确实有点私人。 “少说话多干活。”贺免没回他的话,况且这话也回不了。 楼上的祁修竹还睡着,被子卷到鼻子下面一点,睡姿特别老实。贺免摸了下他的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但没中午那会儿烫了。 他拿出抽屉里的老式体温计,刚甩了两下,祁修竹睁开眼坐了起来。 “几点了?”乍一开口,祁修竹的嗓子有点哑。 “睡了三个多小时。”贺免把体温计和水杯一起递过去,“再量一量。” 祁修竹抱着水杯,窝在被子里愣神。 贺免去找衣柜里的外套,里面几乎都是秋装。今天降温,人又还在感冒,再穿这些不太合适。 贺免回头看了一眼,把自己那件羽绒服取了下来。上个月刚送去干洗过,带着一点清香。 “多少度?”贺免站在床边问,“有哪里难受吗?” 祁修竹把体温计摘下来,对着光看了看:“感觉还行,三十七点二。” 贺免暗自松了口气,早些时候,他连跟谁借车都想好了。 要是情况不对,他打算立刻带他去城里的医院。 贺免把衣服放在床边,出去前跟祁修竹说:“你要还想下来,记得把衣服穿好。” 祁修竹坐着喝了几口水,披着羽绒服就往阳台上走。 外面的风很大,把他的头发吹得到处乱飞,他顺手扎了个马尾。 很多人不喜欢下雨,但祁修竹不是。要是赶上休息的时候下,他的好心情能维持一整天,然后再宅在公寓里睡觉。 祁修竹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退回来把门关上了。 他洗漱好下楼,看见柳璟也在,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他在贺免身边坐下,柳璟隔着一个人问:“祁哥,你现在才起床啊?” “下雨天正适合睡觉。”祁修竹侧头咳了一声,把外套拉链拉到顶端,眨了下眼睛问,“你们在干什么?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早就想好了,与其自己瞎琢磨剧本,不如先逮着现成的案例观察观察。 贺免和楚燕远这个角色极为相似,身上那股劲劲的感觉特别对味。 听他这么说,贺免却想偏了。 原来下午那句“想和你待在一起”不是在逗他? 贺免不动声色地看祁修竹一眼,他的头发缩在羽绒服里,后背鼓起一小团,跟鸵鸟似的。 柳璟回答说:“可以啊,我没意见。” 于是祁修竹看向贺免,贺免没多说什么,压了压嘴角也说可以。 柳璟在一旁练自己的图,贺免则开始整理电脑里的手稿。 工作的时候,他不是会分心的人。 但此时祁修竹坐在旁边,他时不时就想偏头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好几次和祁修竹对上视线,对方也只是笑着挑挑眉,满脸写着:看我干什么,继续啊。 贺免不信他是对自己的工作好奇,可除此之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可能真是烧糊涂了,贺免心想,看就看吧,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正想着,他点开一个命名为“未售”的文件夹,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蝴蝶手稿。 祁修竹支着脑袋问:“这些都不打算出吗?” 贺免点了下头,祁修竹又说:“你是打算当传家宝吗?” 贺免没搭理他,没过几分钟就把里面的图片翻完了。 他把其中一些半成品拖进回收站,这才回答说:“就是传家宝,那咋了?” 柳璟在一边没憋住笑,他一直觉得贺免和祁修竹说话特有意思。
79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