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祁修竹的声音低哑,“让我……靠一下。” 他说完,把下巴搁在贺免的肩膀上,耳朵碰到了对方的颈动脉。 像只渴水的鱼,通过细数贺免的脉搏来调整呼吸。 “怎么样?”贺免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传过来,“要不要叫救护车?” 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颤动,发尖那股清新的薄荷味变得侵略性十足,却反倒让祁修竹平静不少。 耳鸣声慢慢消下去,祁修竹喘过气,一眼看见贺免放大的脸。 乍一看帅得特有冲击性,可惜他这会儿没工夫欣赏。 身体还有些难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很抗拒被贺免看到这副样子。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祁修竹就喜欢凡事靠自己硬撑。 ——虽说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双方到底还是独立的个体。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必要非得去麻烦对方。 贺免见他手还有点抖,心有余悸地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祁修竹从他怀里退出去,“谢谢。” 贺免的手湿透了,此时也没顾得上,在外套上随意擦拭了几下。刚才那瓶水已经见底,贺免说去小卖部再买一瓶。 他的手背上被祁修竹掐出好几个指印,祁修竹避开那处拉住他,缓缓摇了下头:“没事,不用去买。” 贺免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把人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 祁修竹对他反复解释,说自己没发烧没受伤。贺免不信,非要改道带他去城里的医院检查。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贺免的眉毛几乎皱成“川”字,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 他挽起衣袖,不管祁修竹是什么反应,二话不说就拉着他上车。 祁修竹挣脱不开,连踢带踹也无济于事。刚张嘴要说点什么,被贺免一掌捂住。 “操。”祁修竹骂了句脏话,“你放开!” 贺免这架势看着不像什么正经人。 好在附近没人,不然他们有理都说不清。 贺免把放在他嘴边的手拿开,另一只拽着他没动。 好整以暇地等他编出个像样的理由。 祁修竹不愿和贺免多说自己的情况,又怕等会儿真的被五花大绑送去医院。 便含含糊糊地说:“我颈椎不好又有低血糖,长时间盯着屏幕会头晕耳鸣。” 贺免的外套里还揣着祁修竹的药瓶,自然不可能信他这套鬼话。 目光在祁修竹脸上扫过好几遍,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行了吧。”祁修竹避开贺免的视线,“可以开车了吗师傅?” 贺免把包里的药瓶扔过去,声音冷淡:“低血糖你吃这个?” 祁修竹接过飞来的东西,低头一看,挑眉问:“你翻我垃圾桶干什么?” 贺免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祁修竹摆明了不想多说,再怎么问都没用。 贺免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披在祁修竹身上。 他生怕祁修竹又不舒服,把车骑得很慢,过了一会儿才问:“你这个情况……会影响工作吗?” 朗朗秋月坠在黑夜里,夜风从祁修竹身侧划过,带着淡淡的花香。 祁修竹笑了一下,无所谓道:“会啊,我这不是来意安休假了吗?” 贺免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勉强道:“行,反正你喜欢这种地方。” 其实他们在很久之前就有过约定。 那时候两人都还在读大学,也是夜晚,他们骑着小电驴,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吹晚风。 贺免问他:“哥,你为什么把自己逼这么紧?” 祁修竹的想法特别简单:“想快点在圈子里有话语权,还想多赚一点钱。” 贺免说:“为什么?” 祁修竹就笑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贺免又问他:“你想的这些都实现了之后,我们去干点什么好?” 祁修竹想了想说:“找个风景好的小城市定居。” 贺免眼里满怀期待:“找个能骑机车的地方行吗?” 祁修竹总觉得机车这玩意儿不安全,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非得要买。 二十岁出头的贺免给出一个极为简短的答案。 酷。 祁修竹收起回忆,低头看了下身下的小电驴。 粉粉的,把手上还粘着个戴墨镜的小黄鸭。 跟酷一点也沾不上边。 骑过减速带,车身突然一抖,祁修竹抓紧贺免腰侧的衣服。 贺免因为前面那个大箱子,两腿被迫曲成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腰际被祁修竹一碰,不自在地坐直了。 祁修竹靠近贺免的耳朵问:“为什么没买机车?” 贺免侧了侧头,哼笑一声:“我惜命。” 祁修竹没信。 他了解贺免,对于喜欢的东西,这人不可能说丢下就丢下。 贺免打开头盔前方的镜片,用膝盖碰了碰身前的纸箱:“你呢?为什么玩这个?” 以前的祁修竹是个十足的实用主义加极简主义者,家里东西一多就嚷嚷着看不下去。 更别说买一堆压根用不上、还占地的东西。 祁修竹眨了眨眼睛:“就是突然想花钱了。” 贺免啧啧嘴道:“有钱没地方花了是吧。” 祁修竹突然笑了:“你在说你自己吗?” 贺免说:“那不一样,我是买给你的。” 祁修竹说:“哦,原来真是买给我的啊。” “你这人怎么这样。”贺免生怕他问出“我哪样”之类的话,连忙接着说,“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地方花,就把钱拿来给我,别乱糟蹋。” 他本就是随口开了句玩笑,心说祁修竹估计会骂他不要脸或者有病。 结果身后的人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问:“行啊,你要多少?” 贺免手一抖,小电驴猛地开出去好几米远。 他慌忙稳住把手,无奈道:“你受什么刺激了?” 祁修竹说:“不是你主动要的吗?” 车身骑过减速带,贺免降低车速,反手把祁修竹手里的行李箱提了起来。 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就当祁修竹差不多快忘了刚才那茬时,贺免忽然表情复杂地问:“你是不是网上说的那个什么……ATM奴啊?” “……” 祁修竹眼皮一跳,狠狠骂道:“有病。”
第16章 夜晚的温度变得越来越低,四周越发安静。他们骑上过江大桥,两侧的路灯昏黄,江面映出橙黄色金光。 祁修竹让贺免停车,贺免回头问:“怎么了?” 他跳下小电驴,摘掉头盔走向江边,靠在石栏上往下望去。 凉爽的江风吹动祁修竹的长发,空气潮湿,许是要落雨了。 贺免把车停好,对祁修竹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见怪不怪。从这点来看,他们之间还挺像的。 他没急着过去,隔着几米远,看着祁修竹清瘦的背影。 这本来不关他的事,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去想,祁修竹到底怎么了? 贺免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仰起头看了眼深蓝色的天。他没忍住叹了口气,拆了颗薄荷糖扔进嘴里。 要说他们之间变了吧,他们的相处模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要说没变,有些东西又总归是回不去了。 他说祁修竹是胆小鬼,自己又何尝不是。 有些事他不敢深想,两个人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相处,或许事件好事。 毕竟当年伤人的话都说尽了。 他们双方都是。 “喂。”祁修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们这能钓鱼吗?” 贺免看向江岸,祁修竹懒洋洋地背靠石墩。贺免走过去,试图从他眼底看出些别的东西。 祁修竹很快又问:“问你话呢,哑巴了?” 贺免:“……” 行,明天就拖着祁修竹过来钓鱼。 最好是把他绑在这柱子上,钓不到大的不准回去。 “能。”贺免把祁修竹肩上的衣服拽上去,“去年有人从这钓了条鲨鱼。” “真的吗?”祁修竹一脸惊讶,“这是犯法的吧。” 贺免一阵无言:“你还真信……” 他一扭头,见祁修竹笑得弯起眼睛,显然是在逗他。 贺免:“……” 非常过分。 风有些大,祁修竹找了根头绳把头发扎住,贺免就一直看着他。 “你真是来意安休假的?”贺免低声问。 祁修竹回答得很干脆:“对啊。” 贺免往前凑了一步:“真的?” 祁修竹听出他话中有话,思索片刻后说:“你是不是看网上的新闻了?” 很明显他们的脑回路没对上。 贺免顺坡下驴道:“看了,说你德不配位,事发后躲起来不愿意露面。” 祁修竹笑了笑,他拉起外套上的拉链,衣领遮住下巴,露出那双微挑的眼睛:“那你信吗?” “不信。”贺免看着他的眼睛,“我看过你演的《阴雨季》。” 那电影贺免看了不下五遍,把祁修竹的每一句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 祁修竹把衣服拉下去一点,点了根烟,刚抽一口,被贺免的话弄得呛咳一声:“那是我们分手之后拍的。” 言外之意是,你居然看前男友的电影? 贺免被他的反应弄笑了。 他不仅看前男友的电影,昨天还差点睡了前男友的床。 他不紧不慢道:“不让看?” “你爱看就看呗。”祁修竹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好看吗?” 贺免摇摇头:“难看死了。”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祁修竹也是一顿。 《阴雨季》大爆之后,很少有人会当着他的面拆台。 转念一想面前的人是贺免,又不觉得奇怪了。 祁修竹状似不在意道:“也是,好多人都说那片子难看,三观有问题。” 贺免说:“谁说这个了?” 他弯腰趴在石栏上,不知从哪摸出一颗石头,石头在水面上连漂几下,沉入江中:“你在那个电影里难看死了,瘦巴巴的,感觉下一秒就要饿死了。” 祁修竹被带偏了,电影被抛掷脑后:“我哪里难看了?” 贺免直起身,隔空指向他,手指从他的脸一直划拉到大腿:“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祁修竹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 “很瘦。”贺免说,“至少比现在瘦八斤。” 十分精准的数字,就好像他亲眼看见过。 祁修竹很快意识到,贺免是用什么方式得出的这个结论。 贺免似乎对此积怨已久,彻底打开话匣子:“喻昭那家伙是不是不让你吃饭?就算你演的那个角色身世不好,也不能虐待演员吧。”
79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