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开阔,远山连绵不绝,天色蓝得澄澈。 景色真好。 “……哥,对不起。”卫简忽然说。 “不用,都是我应得的而已。” “哥……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回来吧。” “回哪?”我淡淡问道。 “……回家,爸妈那边我会去劝的,他们慢慢也就接受了,哥,这次是我做错了。” “你有什么错。” 算了。 火车往前行使,我闭上眼,感受阳光穿过玻璃笼罩在身上,忽然间,我就释怀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疲于去和你争任何东西,更不想再回到家,就此结束吧。” 我想获得新生。 在火车上过了三天三夜后,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车,第一次踏入了西北的土地。 风好大,刚下车的一瞬简直要把我吹跑,七月的阳光烈,紫外线强,但在这温度却不是很热,天空蓝得像宝石,随手拍下的图片都很像旅行杂志的封面。 我到达提前订好的民宿,颠簸了多日的身体终于陷入柔软的床褥之间,我还来不及思考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就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竟已是夜晚。 手机上有几个阮小青的未接来电,我给她回拨了过去,她问我到哪了,住下了没有,心情咋样。 我说我刚到西宁,在民宿住下来了。 “你真要辞职吗?”她问我。 “对啊。” 在火车上我给阮小青发了消息,说明了自己确确实实想辞职的情况。 “一直休长假也不是个事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干脆辞职算了,也不能白占着你公司的岗位吧。” “……你不回来了啊?” “怎么可能?”我安慰她,“只是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而已。” “你不在我上班都没意思了。”阮小青唉声叹气,“我会想你的。” “嗯,我也想你。” “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 “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缺钱了和我说吧,毕竟我还在当老板,还是有点小钱的。” “知道啦。”我笑起来,“阮姐大方。” 在民宿住了一个星期,把周边都摸透了,后来我又去看房子,在市区租了个一室一厅,把东西搬了过去。 先前住的民宿老板人很好,开车带我去看过茶卡盐湖和日月山,老板人经常出去旅游,缺个人手帮忙照看民宿,于是搬家后我依旧常到民宿去帮忙。 西北海拔高,适合观星,偶尔睡不着的晚上我会一个人去到郊外,找一处空地随便一躺,就看着星空发呆。 七八月暑假是旅游热潮,民宿客人来了好几波,我和老板一起接待客人有时候都忙不过来,老板做饭手艺好,客人多的时他会做一大桌子菜,还邀请我们到民宿的院子里喝酒。 酒喝多了人也话多,他就揽着我的肩膀热切地询问我:“卫燃啊我们卫燃——为什么一个人来这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感觉就像离家出走的小孩一样。” “来散心。”我说。 “散心好啊,散心。”老板把酒重新倒满,再次一饮而尽,“我们这最适合散心了,再来一杯!” 忙起来日子好像就过得很快。 暑假的旅游高峰期一过,老板再次拖起行李箱和我道别,说自己准备去西藏待一段时间,民宿就交给我了好好看店,我应下,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安定下来之后我给阮小青寄过明信片,我觉得出游总该寄一张明信片的,于是就挑了一张风景的,给她认真地写了几句问候,寄了过去。 阮小青收到后挺开心的,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说自己好多年没收到过这种文绉绉的玩意了,我就像是她放养在外的旅行青蛙。 “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就给你寄点吃的,特产什么的。” “哎,我喜欢啊,真喜欢!”阮小青解释,“不过特产也可以再来点,没吃过嘛。” “好。” 实际上我试图旁敲侧击,从阮小青的口中得到一点有关蒋照存的消息,但她好像屏蔽了这个名字一般,明明从前是我们聊天永恒的话题,但自从我走后,阮小青就再也没有主动提过蒋照存的名字。 我只好作罢,放弃从阮小青那打探的念头。 九月初天气转凉,某一天,我偷偷斥巨资买了张回去的机票,蹲守在蒋照存公司楼下偷看了他一眼,好久没见到他了,他依旧顶着帅得惨绝人寰的脸,穿着西装,身形挺拔,和同事有一嘴没一嘴地聊着天,从电梯口上了楼。 一切如常,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本来就无足轻重。 我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回程为了省钱又买了火车票,坐了三天三夜,屁股都要坐烂了。 来回一次这么麻烦,我讨厌坐这么久的火车。 ……下次再也不来了。
第38章 离开蒋照存的第四个月,我开始适应在这里的生活。 老板从西藏回来,给我带了耗牛肉干之类的特产,满满一大袋,我留了点给自己,剩下的都寄给了阮小青。 十月国庆长假即将来临,民宿理所应当地又迎来客流高峰,老板接了客人的委托,叫我陪他一起开车带三个客人走西北环线。 “可是我没驾照不会开车啊。”我试图拒绝。 “……卫燃你怎么活得那么废柴,那你就负责帮人家搬东西,当导游,拍拍照什么的,别一天宅在家里和民宿啊,出来活动活动。”老板一脸恨铁不成钢。 “好吧。” 我和阮小青说起这事,阮小青说你现在真是过上说走就走的生活了啊,羡慕你。 我说别羡慕,你要是有空你也来,我也带你玩。 “我哪有空啊——”她在电话里哀嚎,“公司忙得要死了,辰安那家伙还说要休假来找你玩,你可别煽动他啊。” “要是来就提前和我说呗,带你两玩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行,之后再说吧。” 阮小青含含糊糊地应下,和我做了未定期的约定。 这一趟走环线我们从西宁出发,途径青海湖、茶卡盐湖、柴达木盆地、敦煌、莫高窟、张掖,最后再从祁连大草原返回西宁,正正好七天。 车上的三个客人都是女生,我和老板自然要多照顾点,除了开车之外,老板还负责上给人家拍照,这活本来是我要干的,但因为我的拍照技术不敢恭维,拍出来后被客人狠狠嫌弃,最后就只能靠老板了。 老板学过摄影,民宿大厅墙上挂着的风景照片好多都是他拍的,听他说有一些还得过奖,说起这些的时候他还洋洋得意,只是下一秒就被客人的询问浇蔫了。 “这么有才怎么这个年纪还没讨到老婆啊?” “哎——说这个就没意思了。”老板气鼓鼓地反驳,“卫燃也没对象啊。” “卫燃怎么没对象?明明是个小帅哥。”客人调侃我。 “我……” 我结结巴巴,不知从何解释,他们看我这幅样子更爱拿我开玩笑,我只好戴上耳机,佯装听不见,但身体却好像一个捕捉关键词的机器,在第一时间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蒋照存的名字。 靠,好想他。 七天的行程,我们看过了茶卡盐湖的湖天一色,穿越柴达木盆地的水上雅丹,再到敦煌莫高窟感受震撼的千年美学,看上帝调色盘下的七彩丹霞,最后在祁连大草原上望广袤无垠的绿,于雪山脚下感叹自然。 休息的时候我和老板蹲在车旁吃泡面,等着客人自己玩完回来,感觉像是带孩子出来郊游的家长。我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面前是刚泡好的两桶红烧牛肉面,老板揭开泡面盖,狠狠地嗦了口面,问我:“累不累?” “累啊。”我说。 “累就对了,累了下次也得来,给你加工资,求你了,我一个人会累死的,还有把驾照给我考来啊,下次你也得开车。” “……哦。” 回程的路上我们都灰头土脸,客人玩尽兴后累得东倒西歪在后排车座上酣睡,老板抽了好多烟才打起精神,开完最后一段回程。车开回到西宁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分道扬镳,他们回民宿休息,我则回家倒头就睡。 睡醒老板打电话给我叫我来民宿吃饭,我洗漱了一下就出门了,到民宿才发现老板又做了一大桌子菜,天还没黑透,他已经喝上了。 “怎么这么有精力,今天还喝啊?”我感叹。 “卫燃啊——”老板招呼我坐过来,把酒杯塞到我怀里,“人活一日是一日,你别他妈老是活得和死了一样,打起精神啊,喝点!” “我什么时候活得和死了一样了……”我嘟囔。 几杯酒下肚我们就开始聊天,东南西北地扯,老板和留在民宿的客人聊起他二十几岁的感情史,没说几句就一个劲地灌酒。 “看来你是个受过情伤的男人。”我让他稍微控制点,别喝太多了。 “妈的,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老板说。 他们聊感情的话题时总会令我想起蒋照存,我对这个名字仿佛有戒断反应一般,明知不该想起,却忍不住在心里一遍遍地复述。 其实我经常后悔。 后悔离开蒋照存,比起在西北的夜里一次又一次地思念他,还不如当初就和他闹得鱼死网破来得容易。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我有些冲动了,我丧失理性思考的能力,在手机上熟练地输入了那串倒背如流的号码,给他打了过去。 嗯,我发誓我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听一声也好。 “嘟——” 等待的时间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心砰砰直跳,想着如果蒋照存开口了我要说话吗,说些什么。 结果电话忙音响了好久,最后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而自动结束了通话。 ……妈的,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我心想。 晚上散场的时候老板叫我留在民宿睡吧,别回去了,喝了酒大晚上还要一个人回去一趟怪可怜的,我说这有啥可怜的,我可独立了,便拒绝了他。 我踩着路灯的影子慢慢走回家,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便肆无忌惮,走得歪七扭八的,夜里的风微凉,吹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想着一会回家要洗个澡大睡一觉。 一路慢悠悠地走到家,我的眼皮已经困得快要阖上,只凭着印象在身上摸到钥匙,开门,准备进屋。 我十分顺手地边往里走边甩上门,心里盘算着洗完澡看一集甄嬛传就马上睡,但身后没有传来我意料之中的关门声,门没被关上。 是我用力太小了吗? 我疑惑地回头,却险些被站立在我门边的高大身影吓了个半死,一声尖叫还含在喉咙里没叫出口,那人就丝毫不客气地三两步迈了进来,大力甩上房门,态度理直气壮到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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