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河贴着县城的边。县医院在北边的市中心,距离九里河得有个5、6公里左右的路程,就算张韫知有力气,也没法抱着个大男人在人群熙攘的闹市里玩跑酷。跑出九里河在某小区附近拦了辆红色铁皮的全封闭式三蹦子,张韫知磕磕巴巴跟开车的大妈讲好了价,大妈收了钱,油门一拧,风一般飞了出去。 三蹦子哪里有安全带,沈徕没坐稳,被后坐力带得朝前一个踉跄,撞在了大妈后脑勺上。 大妈“哦呦”叫唤一声,扯嗓门对沈徕大喊:“俺家的三轮可比那个叫‘怕啦怕啦’的四轮轿子后劲大得多!” “……”三蹦子是城市里灵活的老鼠,最熟悉那些曲里拐弯的小路,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九分钟就到了。 下车前,张韫知从口袋里掏出个半湿不湿的帕子,围住沈徕的半张脸,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干嘛,还能有人吃了我。”沈徕嘴上说着,脑袋却送到张韫知跟前任他摆弄。 张韫知替他围好,又凑到近前,贴着沈徕的鼻子认真观察一番,待确认看不出来沈徕后——虽然他是能看出来的,就算沈徕被装进化肥袋子里扎起来他也能听出沈徕的声音——张韫知下车,绕到沈徕那边,捞起沈徕的腿弯,把他抱了下来。 “沈徕不能给别人看见。”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沈徕无视周遭的目光,他看张韫知一脸坦然,似乎并不觉得对一个男人公主抱有什么奇怪。 “沈徕在电视里,很多人认识,看到会像魔鬼吃人一样把沈徕围起来……”张韫知并不擅长解释,他愣了愣,做出总结:“可怕。” 排队、挂号、等待叫号,张韫知一路抱着沈徕,从医生检查到送进拍片室。问诊的时候张韫知抱着沈徕进去,坐下时也抱着沈徕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医生神情古怪地上下打量一眼,调侃道:“爸爸蛮年轻的嘛。” 手腕扭伤被垫了石膏板吊在脖子上——色胆包天咬人舌头的后果,活该。 沈徕倒是觉得因祸得福,连哄带骗让张韫知每天去他住的地方照顾自己,还要每天让他亲三次嘴巴,不然就不原谅。张韫知哪敢拒绝,忙不迭点头。 他是收获了爱情,许傅可就倒霉了。 戏怎么拍?怎么演?排好的日程怎么办?意外来得猝不及防,许傅又心疼又想揍人,连夜拉着沈徕跟全组人开会。 “沈徕不是还有两场就杀青了么,那两场戏又不需要他大幅度做动作,有什么好值得专门讨论的?” “大惊小怪……好困哦。” “躺床上不动拆了石膏板也不会二次受伤吧。” “许哥你对外甥好好哦,羡慕。” “……” “……” 会议结束后,沈徕看了许傅一眼:“我吃到豆腐了哦,嫉妒去吧你个单身狗。” 许傅:“……” “他挑衅我。”许傅无辜吃了枪子儿。 郑明扬拍拍他胳膊,给了个建议:“你可以去找姐姐告状。” “好主意!” * 凌晨四点,天空还蒙着层雾蓝色的布,布上零星缀着几颗星星,趋近于半透明的月亮悬在天边,等待太阳的交替。 张韫知今天没有被闹铃叫醒,他早早洗漱完毕,戴上陈芳送他的乌龟帽子,打一把老式手电出了门。 小莲藕市场呈正方形全包围结构,进出共有两个入口,第一个入口在东边,也叫外街,张韫知的豆腐店就在这条路上。第二个入口在西南方向,和外街大多是自家门店或无门店摆摊的状况不同,内街是商品房,门面也基本是回迁户往外出租的,房租贵,物价自然不会低。 张韫知很少情况下到内街来,但昨晚送沈徕回家时,沈徕说想吃排骨,如果是他自己吃,他买隔壁肉铺的就好了……沈徕嘛,沈徕要吃最好的。 穿过寂静无声的外街,张韫知攥着包带,嘴里嘟嘟囔囔念着“向右拐,找晓峰……” 沈晓峰是张韫知他舅,在内街经营着一家冷鲜店,他曾豪言壮志对家里人讲,说他的冷鲜店全县数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这话吹的成分有多少,旁人不知道,张韫知小时候却跟着沈晓峰凌晨两三点去过其他镇上的屠宰场,活猪现杀,那场面,吓得年幼的张韫知一连吐了好几天。 沈晓峰吹没吹牛,张韫知比谁都清楚。 对半砍的猪还渗着血,张韫知进了沈晓峰的店门后眼睛就再也没从天花板上挪开过。 “舅舅早上好。张韫知要最好的肋排。” 沈晓峰知道他不敢看,故意拿着磨刀棒把刀磨得呲呲响,发出刺耳的声音来,吓唬他。 “肋排…嗯…要第几根的啊…嗯…你不说我…嗯…哪里知道。”其实除了沈徕发现写字可以跟张韫知快速对接频道之外,还有个人能和张韫知无障碍交流,那就是沈晓峰。 沈晓峰说话慢,常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他儿子是个急性子,说话和他正相反,跟个机关枪似的,小嘴巴巴地能把人绕晕。他和沈晓峰说话每次都因为忍受不了而气得抓耳挠腮直跳脚,形容他为老头子咳痰,走三步往外吐一口,跟张韫知两人凑一起,简直天造地设! “要最好的呀,最好的,舅舅不知道最好的是第几根吗?”张韫知依然倔强地昂着头颅,他不踩沈晓峰的套,还学会了下套。 “放你个卵!老子最…嗯…晓滴!” “舅舅聪明,舅舅给张韫知切最好的肋排,舅舅是对张韫知第三好的。”张韫知说嘴甜话。 “老子…不配做第一?” “嘿嘿。”张韫知笑着不回答。
第29章 后记14 沈徕最近总爱往许傅房间里钻,钻进去吧,也不说什么,就看着许傅。许傅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面子上又不肯对沈徕认怂,他是他小舅,妈的,长辈还会怕小辈?那可太丢人了。 “看什么,脸上有人民币啊?”许傅撂了筷子,朝沈徕吼。谁能受得了有个人无时无刻用阴森叵测的目光盯着你?但凡正常点,精神就崩溃了。许傅给自己找借口。 沈徕却耸耸肩,炫耀自己脱单了。他说:“原来谈恋爱是如此美妙,接吻的感觉是如此美好,所以‘夏一淼’的原型是谁?和郑明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 “有……一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许傅差点中了他的套,紧急刹车,拐了个去幼儿园的弯。 “打听别人的八卦最不礼貌。你真想知道,就自己找郑明扬问嘛,他愿意告诉你你就听,不愿意告诉你你也不要四处打听,学会尊重别人的隐私,把握好分寸,这是长大的第一步,姐姐没教给你吗?” 沈徕受不了他装腔作势的模样,故意气他:“小舅,你最近身高怎么有点变矮了呢?” 身高是许傅的痛点,许傅听了立马跳脚,拿出老一套来吓唬沈徕:“你没礼貌,你不尊重人,我要打电话告诉姐姐,你真的变成gay啦!” “那就谢谢小舅帮我省下电话费喽。”沈徕挥手离开,正好遇见郑明扬,他其实和郑明扬没有那么熟,只是郑明扬说的话有时很有道理,沈徕喜欢讲道理的人。 于是沈徕撤回对郑明扬初见面时的糟糕印象。 “郑编,有个问题想请教,不知……?” “杀青,等杀青之后,你找我,我告诉你。”郑明扬每次都是这样,能预判到别人的问题,并且给出合适的答案。 “好吧。”沈徕说。
第30章 葱段、姜块,花椒等香料备齐后,张韫知在沈梦的指导下把焯过水的排骨、鲜玉米、手剥的栗子依次下入锅中,加水没过食材约五六厘米左右的高度,放备好的佐料,开大火熬至冒泡,再转小火慢煨。期间揭开锅盖撇去表层的油花,再下入切好的胡萝卜块。 “沈徕不爱吃胡萝卜的。”张韫知拿一把小蒲扇,坐灶膛前煽火,她看沈梦把胡萝卜往里倒,弱弱提醒了一声。 沈梦没听他的,自顾自把一大盘胡萝卜全下进去,才说:“你又知道他不爱吃?” “电视有讲。” “那电视里还说沈徕不喜欢张韫知呢,你相信吗?” 张韫知听见这话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沈徕喜欢张韫知,沈徕昨天说要嫁给张韫知。” 沈梦:“……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这叫‘纯爱’。”张絮从手机屏幕后面抬头,拿纸擦了擦泛红的眼角,“俩大老爷们既不能扯证也生不了孩子,光天化日之下牵个手都得被人议论,你说他俩在一起图什么,还不是为了爱。” “我先是爱你,而后才是你的性别。”他现在的思想已经彻底转变,看着书中主角的坎坷辛酸,不由自主就会代入:这个娃娃才十几岁,好心疼。那个娃娃跟我家年龄一样大,为什么那么辛苦…… “你是人间百事通,你最懂了。” “浅薄了吧,我这叫开明,是不是啊张韫知。” 张韫知听不明白,谁也不敢招惹,只低下头添柴火。 一小时后,张韫知拎着装好的排骨汤出门,临走时,他坚定地看了张絮一眼,对他说:“张絮说得不对,张韫知爱沈徕,爱沈徕的全部。” 沈徕人逢喜事精神爽,早晨起来先哼着歌敲了许傅的门。许傅双眼紧闭,像只游魂一样飘过去给沈徕开门,有气无力地发出预警:“你不要嘚瑟,小心我找姐姐告状。” 沈徕不以为意,他说:“小舅,排骨汤喝不喝,我请你。” 他难得有“孝心”。许傅听了心里甜蜜地冒泡泡,说等他洗漱一下。 人不会突然转性,家养的狗看见屎依然会伸舌头舔。 “汤太烫,要吹吹。”沈徕挽着张韫知的手臂,没骨头似的靠在张韫知身上。 张韫知被他的亲近搞得四肢僵硬,差点忘记怎么拿勺子,他现在完全服从沈徕的命令,沈徕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吹凉了匙中的汤,张韫知喂孩子一样送到沈徕嘴边,“不烫了,喝吧。” “谢谢老公。”沈徕炫耀似的看着许傅:我有老公,你没有,告状去吧,你个单身狗。 “咳——咳咳咳!”许傅被他这一嗓子腻得犯恶心,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里面写满“难以置信”。 “你,你,你叫他‘老公’?!你搞基就算了,你还敢当零?” “有何不可,人家乐意。”沈徕认真道。 “沈徕不是。”张韫知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只是单纯疑惑沈徕为什么说自己是零?沈徕就是沈徕啊,零不好,零是个大鸭蛋,考了零分要挨批评的。 许傅却是忽然熄了火,眯眼打量起沈徕: T恤空荡荡挂身上看不见有胸大肌,估计腹肌也没有;细胳膊细腿地像张糯米纸,一碰就碎,更不要想着去干别人了,不被捣死就万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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