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他还肯继续跟在宋十川身边吗? 没等裴景想出个对策来,身后的铁门已经被人打开,脸色雪白的喻枞就定定站在了门口。 从推开门到真正看见宋十川的身影,好像过去了很长很长,也好像只是短暂的一两秒。 喻枞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这半年多的记忆如雪片般掠过他的意识,而曾经被他忽视的那些矛盾和宋十川露出的破绽,都争先恐后地主动跳出来,放声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他所有的包容和原谅都成了笑话。 宋十川不是故意的?不,他全都是故意的,从头到尾都是蓄谋已久的。 喻枞好像被劈成了两半,左半边那个他已经崩溃到哭不出来,右半边那个却漠然如冰,只问了一句话:要不要进去,要不要一个答案? 另一个自己红着眼睛点头,然后喻枞的身体就动了,轻飘飘往前跨了一步。 宋十川回过头来,倏地站直了身体。 裴景眼疾手快地冲上去捂住了助理的嘴巴,把人拖出了屋子。 房门关上,屋里一片寂静如死。 宋十川垂在身边的手动了一下,但他在即将脱口说出什么的瞬间,自私傲慢的本能又让他闭上了嘴。 他一向最知道什么对他是有利,比起解释甚至道歉后,再看到喻枞捂着嘴巴哭诉的那种滑稽场景,他习惯性地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开个价吧。” “一个亿够不够?这已经是你打工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了,我还会再给你买套更好的房子。” 宋十川想了一下自己现在可以动用的金钱数字,非常庞大,这笔钱顿时变成了他挺直腰杆的底气,于是他抬起眼皮对上了喻枞的眼睛。 然后他意外地发现,这个被他骗了半年的天真beta,这个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容,总能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往好处想的男人,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哭哭啼啼,狼狈到连话都说不出。 相反的,他现在看起来十分镇定,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既然你那么有钱,那为什么还要骗我,为什么要利用我?” “我身上够你榨出多少钱来?”他似乎笑了一下,字字如刀,可那都是宋十川往他身上扎的,他从不知道该怎么伤人,“你有必要那么贪心吗?” 宋十川愕然了,因为喻枞身上竟然没有一丝软弱的痕迹,质问他的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这让受惯了他温情呵护的宋十川无比不爽,嗓音立刻变得森冷:“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本来有完整的计划可以顺利脱身,我还没怪你跑出来干扰我,你凭什么冲我兴师问罪?” “原来是这样啊……”喻枞轻轻点了点头,他依然望着宋十川,那张脸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是别人难以比肩的俊美,但此时,此刻,他好像才第一次看清了这张脸。 明明是骨相精绝转折锋利的一张脸,高眉、长眼、薄唇,无处不缀着浓得化不开的侵略性和攻击性。 喻枞徒劳地回忆着自己最爱的那双天真无辜的眼睛,试图把它装在这张脸上,却只拼出一个怪异扭曲的造型。 他为之心旌摇曳的一切,都已崩塌得无影无踪。 ---- 十二点左右还有一章,今晚我必要让小喻跑路
第19章 老婆跑啦! 喻枞其实并不笨,虽然至今没有一个人向他解释所有的来龙去脉,是因为觉得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他不配,又或者只是傲慢惯了,懒得向手里的工具交代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喻枞自己也想明白了。 宋十川是装傻,因为宋屹川要害他,所以他以退为进,现在终于筹划成功,一举翻盘。 如果自己不是一枚被榨得干干净净的棋子,或许也会衷心为这份绝顶的头脑手段鼓掌。 可他偏偏就是那颗棋子。 是自作多情到爱上把他捏在指尖反复戏弄的人的棋子。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喻枞曾以为只有宋十川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因为他继承了他的恩情,因为他心地善良。 更因为,他失忆了变傻了,从此与这个世界断开了联系,他和自己的处境异曲同工,他们只有彼此才能羁绊彼此,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撒谎,最不会骗人,最单纯最无辜的人。 喻枞以为,自己可以和这个白纸一样的人安安静静地生活在一起,哪怕外面天翻地覆,他们的生活也是平静幸福的。 可他哪里想到,外面的天翻地覆,就是他珍重呵护的这个人一手操控的。 天塌了,他又怎么能全身而退呢。 宋十川恩威并施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个手机,加了喻枞的联络方式:“好歹相处了半年,我又不会让你吃亏,我现在就给你转五千万。” 喻枞看着那只眼熟的手机,依然不说话。 他给宋十川买过手机,但宋十川说不会用,扔了砸了,完全不管这东西花了喻枞两个月的工资。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在宋十川的房间里看到了这只手机,宋十川说这是店长送的,他还是砸着玩儿,但这手机质量好,没砸坏,喻枞就教他不要乱砸东西,还专程去感谢店长的热情大方。 他一秒钟都不想留在这里了,他曾经花了无数精神去维持的“家”,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家,而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成为了无处不在嘲笑他愚蠢的地狱。 “我不要你的钱,”喻枞的目光垂落在地板上,他在想自己还要不要踏入这间屋子,要不要收拾什么东西,“你去找别的新玩具。” “不要我的钱,那你想要谁的钱?沈澜吗?”宋十川忽然冷笑起来,一把抽走喻枞夹在腋窝下的画,“你卖给他不如卖给我。” 他的声音像是毒蛇冰凉柔韧的身体,不管不顾地绞缠上喻枞紧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他还要你绞尽脑汁地画,坐一整天坐成石头,可我只要你张开腿啊。” 喻枞的目光迟钝地挪了一下,看着自己的画被他抢走,他忽然想起这本该是送给他的宝宝的礼物。 他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宝宝现在还很小,很脆弱,医生告诉他,他的情绪波动都可能会伤害到它。 喻枞的神经“啪”一声断开了,身体上的一切感受和情绪都被隔绝在皮肉之外,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座死火山:“把它还给我,这不是你的。” “哈,”宋十川恶劣地揪住喻枞的衣领,把他狠狠扯到墙边,按着他的头贴住挂在墙上的画框,“你说它是你的,你看清楚了吗?” 宋十川忽然拽下画框往地上一砸,玻璃碎裂飞溅,他弯下腰去抽出里面那幅画,然后缓缓翻转—— 正面是仿佛能把清凉水汽往人脸上扑的山涧溪流,背面却是血红拙劣的大字,是“白痴”、“蠢货”、“掉价”、“垃圾”。 喻枞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字眼,他稍微动了一下,宋十川就“贴心”地松开了钳制他的手,为他发泄疯狂让出一条路,就像他把那间没有利用价值了的便利店留给宋屹川一样。 但喻枞依然没有疯,他只是用左手拿过那幅画,再把微微颤抖的右手放上去,然后轻描淡写地撕了两下,再把碎成四片的画纸扔进垃圾桶。 “恭喜你为它找到了真正的归宿。”宋十川脸上挂着笑,表情却隐隐透着狰狞。 他一直自信自己能完全掌握喻枞,不管喻枞愿意或者不愿意,可刚才他明明是冲着喻枞的弱点下手,喻枞却连一丝表情都欠奉,好像不知不觉间,他掌控这个人的底牌都被抽走了。 又或许是这个人亲手斩断了联系,像撕碎他珍爱的画作一样撕碎了他的底牌,让他自以为是的掌握变成了废纸? ……怎么可能呢,宋十川告诉自己,他就是一个空有皮囊的漂亮草包,被自己卖了还要帮自己数钱的蠢货,他哪有这个本事? “很好,看来你已经有自知之明了,”宋十川居高临下地捏住喻枞小巧的下巴,拇指狎昵地擦过他的唇瓣,“为了表扬你的进步,我给你提个价吧,两亿?嗯?” 他知道喻枞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更知道以喻枞的社会地位,应该如何得到喜欢的,避开厌恶的。 于是宋十川计算出一条最聪明的路线,胜券在握地把饵料扔在喻枞面前。 “要不是打着我的名字,你怎么可能认识沈澜,更交不起他的学费,如果你不跟我,你的梦想就完了。”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把喻枞的下巴捏出两个淡青色的指印,才能继续忽略心中隐隐的不安,“还有你上班的地方,你的上司已经很讨厌你了吧?如果我告诉他你已经和我对上了,你猜他会怎么做?” 喻枞想掰开这只让他作呕的手,他知道自己和宋十川的力量差距,二话不说地抓过桌上的细长颈花盆往alpha头上砸。 宋十川阴沉着脸躲过去,喻枞却没停手,把桌上摆放的碗筷也通通砸了。没来得及放进冰箱的剩菜被打翻在地,油腻的菜汤弄脏地板,这熟悉的一幕让喻枞的腿上窜起了幻觉般的烧灼感。 压抑不住的怒火让他上前一步,第一次那么想用暴力宣泄点什么,但宋十川已经准确地攥住了他的手——他骨折了的右手。 喻枞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连带左手也使不上力,花瓶重重摔碎在脚边。 “砸坏东西是要陪的,”宋十川牢牢盯着喻枞的眼睛,那双曾对他完全敞开、一望就能到底的眼睛,他现在只能在里面看见一片黑沉,“告诉你件事,这房子是你租的,但……却是我买的。” 喻枞脸上终于出现了他想看的感情波动,宋十川奇异地兴奋起来,步步紧逼,把刀子往喻枞身上最软的地方捅,好像非要看见他痛哭落泪,才能证明这个人还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中,绝不会走。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的,你卖掉的那套房子本来也是我的,睁开眼看清楚了,你其实一无所有,你哪有底气和我犟,哪有资格拒绝我?” “喻枞,我笑你蠢你还真就越来越蠢了?”宋十川松开了喻枞的右手,漠然地看着那条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别忘了最开始的时候,连你都是我花钱买来的东西,你怎么敢……”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宋十川脸上,它来得又快又狠,宋十川来不及反应就被打歪了头,而喻枞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捡起那幅月出玫瑰的画转身就走。 他踏入这间屋子的目的是要一个回答,现在回答得到了,他就该走了。 其实喻枞还是那个想法很简单很直接的喻枞,动手也动得干脆利落。 宋十川看不懂他,不是因为他变得太快,只是因为他把对方彻底驱逐了。 宋十川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敞开的铁门外只有裴景和助理来回扫过的视线,他的脚像生了根似地扎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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