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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毅成的烟还没有抽完，曾永嘲就从卫生间出来了，接着就和刘付森一起走了。 方毅成去门口确定他们俩已经走后，一边抽着烟一边往那个乱的要死的桌子上找自己的东西然后收拾拿到自己的位置。 这时候浴室正好响起来人冲好凉要拿桶出来的声音，方毅成立刻停止收拾东西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把剩下的烟抽完。 许木一出来闻到烟味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当他看到坐在凳子上，手上拿着烟，嘴巴上在吞云吐雾的方毅成时，眼睛倏地增大了： 一中的同学竟然还抽烟？！ 宿舍只剩下他和这个抽烟的同学了，他一时间有些紧张不安。 许木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洗挂上去后，才磨磨蹭蹭地走进宿舍去。 这时候方毅成已经抽完烟了。 许木犹豫了一瞬间，还是主动先打招呼道：“同学你好，我是许木。” 方毅成这时候才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他：“我叫方毅成。” 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他发现这新室友刚洗完澡的模样怪温顺好看的。 许木磨磨蹭蹭地开始穿袜子穿鞋子，他觉得这个同学一直在看他，他尴尬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这个同学干嘛不走，要杵在这里看他…… 方毅成第二次看了手机上的时间终于开口说话了：“同学你能快点吗？快迟到了？今天高三胡主任会抓人。” 许木赶紧穿鞋子，同时不安地问：“同学你为什么要等我？你可以先走的！” 方毅成把手上的钥匙冲他晃了晃：“一中的宿舍门有病，没钥匙锁不了，你有钥匙吗？” 许木一下子脸红，他有钥匙，但是一下子又不想佛了舍友的面子，而且室友是好心等他，他只好赶紧站起来准备走，连忙和方毅成道谢：“哦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同学。” 方毅成此时看着那个蛇皮袋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什么：“哦你已经拿到钥匙了是吧？” 但他丝毫不脸红，不慌张，而是胸有成竹地补一句：“有钥匙你第一回估计也锁不上，我们宿舍的门格外有毒的。” 许木：“……哦。”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并肩同行到教室后，区海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许木拿着曹天开送的水杯去打水的时候，区海用下巴冲着前面第一排方毅成的位置扬了扬，向曹天开低声问：“他是谁。” 曹天开从《故事会》中抬起头：“嗯？老大，哪个？”接着曹天开告诉区海：“哦，方毅成啊？他数学很好的，老大你问他干嘛？” 曹天开直接挑了个方毅成最明显的特征应付了区海一句，然后接着看《故事会》里“神奇的老杨”那一篇故事。 区海正疑惑着许木怎么会和这个男的走在一起时，就听见曹天开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许木应该和他一个宿舍。不过听说他抽烟，许木惨了，要闻二手烟，可能要少活几年了……” “什么？”区海突然提高音量地回了句，许木就拿着水杯回来了，区海适时又把嘴闭上，目光不善地往前排看了看。 方毅成确实数学很好。但他有一个不好的心理习惯：他很喜欢在做数学题目的时候，故意看不起其他同学，因为他讨厌他们，讨厌他们的蠢，讨厌他们的钱。 方毅成家里说实话，挺穷的，但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他用的穿的其实都还可以。 所以方毅成在学科上耻笑其他同学就像是这样才能找回自己在金钱上低人一等的优越感。 每当看到一些平常最好面子，老师身边所谓的红人最后一道大题做不出来的时候，方毅成都会故意抬声惊讶，“我去不是吧?数表你这道题都不会?” 数表是数学科代表的简称。然后他就会如愿以偿地在数表脸上看到难堪的脸红，接着静静观看他们的谎话： “不是啊，我写完前面的就出去玩了，忘了这道题!”尽管最后一道题上明明有分明可见的涂改的痕迹。 方毅成很喜欢他们这样的撒谎和难堪。他真的很有快感。 方毅成是单亲家庭，他从小就不知道他爸是谁，因为周围人甚至连他妈都不知道。 自他记事以来，他妈妈就是开按摩店的。诚实点讲，不是那种正规的按摩店。 他们家住的那块地是这座城市的郊区，就是又偏远又乱，基本没什么人管的，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唯独没有有钱人，大家都很穷。 方毅成他妈就算是干这行，干这上不了台面的行也挣不了几个钱，但总归比邻居别家的要好点。 所以方毅成就只要他妈给他买一千块的球鞋，还有几百块的衣服，其他的钱他一毛不向他妈要，不为别的，他就是不想在一中那帮势利鬼傻逼面前丢脸，不想低人一等。 从初中开始他就开始去找一些零碎活赚钱了。 到了寒暑假就去兼职做家教，发传单，赚够去贵的饭堂吃饭的生活费和抽烟的钱。 所以在一中，当经济水平表面上大家都处于一致时，方毅成觉得他可以看不起任何人，因为他成绩好，尤其是数学好。 方毅成看不顺眼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许木，尤其是很明显的能知道他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穷鬼，但许木身上那种明明穷却莫名其妙还是要对人好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又有点好感。 就是他不是那种因为穷所以低人一等要去讨好别人的对人好，而是与生俱来那种想对人好，却又带点怯生生的感觉，让人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但斟酌过后，方毅成还是选择不那么靠近这个穷鬼同学，免得其他人以为自己和他是一派的。 他没什么兴趣和新转生统一战线与整个世界对抗。 他不想靠近穷逼。 看起来曾永嘲和刘付森就是打算故意排挤欺负许木的，他们要是真这样做了，方毅成也就当没看到默许，他没空去搭救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穷鬼。 …… 晚自习开始后，许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区海同学对他带着点情绪，课间的时候他想和区海和曹天开说说话的，毕竟他现在能说上话的也只有他们俩。 但是区海一直趴着睡觉，而且不把头朝向他，曹天开则一直在看藏在数学练习册中间的《故事会》，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模样。 许木看着不容打断的他们俩，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之后，就给自己打打气接着写文综了。 这几节没人理的晚自习过的特别快，许木觉得也许是自己来新学校的缘故，所以心情起伏得特别大。 他缓了口气在十点十五分时准时回宿舍了。 到了宿舍，他刷完牙的时候，其他室友才陆陆续续回来的。 曾永嘲和刘付森拿着饭堂买的宵夜正在吃，方毅成一边抽着烟一边从许木的那张桌子床上把自己的东西拿走。 刘付森先从红油云吞里抬起头来假意不好意思地冲许木说道：“许木，我们俩吃完就拿啊，不好意思。” 许木本来想要大方地回答一句没关系的，但他想不通今晚为什么一整个晚自习区海就突然不和他说一句话，还是他真的只是困了，所以才一直睡觉，于是许木只是心情低落地回了刘付森一句：“嗯。” 刘付森倒是惊讶了一下，曾永嘲很快也抬起脸来，在许木看不见的地方，冲刘付森龇牙咧嘴地做了个恶心厌恶的鬼脸，表示对许木的不满。 十点四十五分熄灯，方毅成早就刷牙洗脸睡了。曾永嘲和刘付森确实是在熄灯前把东西拿走，拿干净的，但也就是刚好熄灯前一分钟拿走的。 许木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没有台灯，他看了一眼床，打算不挂蚊帐了。 他连那包蛇皮袋装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当然别提挂蚊帐，他默默看了一眼放下床帘点着灯学习的曾永嘲和刘付森的床撇了撇嘴。 超过了十一点，整栋宿舍楼就会默契地再不发出一点声音，夜里静悄悄地就显得某种声音格外的大——尤其是围绕在许木周围的蚊子声。 许木把被子蒙住头又没过多久就呼吸不畅地打开来，然后又被蚊子咬。 许木觉得他的全身都痒死了，就像蚊子带着她的一整个家族里的姐姐妹妹们都来他这里大快朵颐了，他这时候甚至还能回忆起某本科普书里写吸人血的蚊子只有母蚊子的内容。 但还快他的脑袋就被蚊子叮了一大堆包。 许木自暴自弃地打开被子。 他躺在床上突然有点想哭。 他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小婉和大黄。 他好想回家。 但许木不想让眼泪留下来，于是他又努力地去想比自己更惨的人，告诉自己他这是自己矫情，他这点事情这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在陷入某种闷闷的情绪中，他竟然真的神奇地睡着了。 左下角蚊帐内，方毅成看了一眼许木的床，合上眼睛，打算明天抖点烟灰进曾永嘲和刘付森的盒饭里。
第七章 ……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要早起，早读安排在七点钟，而且听说每逢周二，级长令直温也会来检查。 许木按掉了老人机的闹钟，难受地挠了挠脑门上的蚊子大包，接着快速洗漱，一边背英语单词一边去去便宜的那个食堂买了两个包子啃。 他到教室的时候，人还不怎么多，意外的是区海也到了。 区海在看见许木的第一个瞬间眉头就皱到了极点：“你的脸怎么了。” 教室里人少，就意味着区海的声音几乎让此刻在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听得见，而许木的室友也属于早来教室的那一群。 还没等许木坐下回答，区海看清楚他脸上几个大包就是蚊子咬的之后，似乎一下子就猜想到发生了什么，又接着语气严肃至极地问了一句： “谁是你室友？” 曾永嘲和刘付森几乎是吓了一跳。脸色诡异又不安地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班里其他同学闻言都回头看了区海座位方向，唯独他们两个人都不敢转身回头看。 方毅成则面无表情地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漠然，恰好和区海的眼神对上。 对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没有退缩，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没有过任何交集，却在这一刻心有灵犀地默认对方就是敌人。 方毅成本来打算看一眼就转回来接着写数学报纸的，但看见区海那挑衅的眼神，他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落人下风地不愿意移开敌对的目光了。 许木倒是相当意外区海如此大的反应，赶紧坐下来，压低音量，示意区海别那么引人注目，脸色尴尬地说：“没事没事，你别误会，我就是被蚊子叮了几下。” 如果是以前，许木大概还会说一句是他自己的事，和室友没关系，但此刻面对这个刚开学没多久就替他这么打抱不平的同桌，他感到一种有人替自己撑腰的踏实，于是只是模糊的想要把这件事情带过去，而不是否认这不是由于他的两个坏室友才害他被蚊子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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