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谢之南自己说的,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回旋镖到自己身上。 谢之南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听着闻昀面无表情地接着道。 “还是说你想我因为对生病员工视而不见持续压榨以致员工在公司猝死而上热搜,再额外多付一笔公关费呢,小谢。” 上司叫下属的方式,这声小谢怎么听都像是在阴阳怪气。 小谢:“0.0。” 小谢舌头打结,只能弱弱的:“……没…没有。” - 谢之南最终还是被按上了开往医院的车。 坐在车上,他好像烧得更加厉害,难受得眼睛都闭起来了,一声不吭。 闻昀抿紧唇,担心他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以上,又怕开车开得太快,谢之南不舒服,因此不免有些焦躁。 等红灯期间,闻昀的指尖点在方向盘上,副驾驶上谢之南又缩成了可怜的一团,眉头轻轻锁着,身上披着一条灰色的毯子。 刚刚心里还在生气,这会儿看着他那么难受的样子,又觉得酸软异常。 “……不打吊瓶。”谢之南闭着眼睛,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咕哝出来了这么一句。 闻昀一怔,随后放轻了声音,很低很柔地问:“为什么。” 谢之南蠕了蠕发白的嘴唇,又没说出声音,闻昀只好朝他凑近了一点。 才听见他喃喃絮语一样的声音。 “打多了,免疫力下降,以后会容易生病,吃药也吃不好啦。”估计是真的烧昏头了,若是清醒的时候,他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闻昀这种富家少爷,应该没听过这种理论。 对不对的不清楚,但有一些穷困的家庭,在孩子生病的时候,会选择能熬就熬,熬不过就喂点药,实在熬不住了再送去打针,对挂水向来敬而远之。 就是怕有了依赖性,以后身体不好,吃药也好不了。 花钱多,麻烦也多。 谢之南又动了动唇。 灼热短促的气息,伴随着谢之南虚弱的气音,把剩下的话一同送到了闻昀的耳朵里。 “……花钱,麻烦,招人烦。”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感谢大家的观看w 下次再见啦
第20章 “不麻烦,不嫌烦。” 谢之南蜷缩成一团,眼睛紧紧闭着,似乎只是在梦呓。 有一缕发丝黏在他眼睫上,他似乎有点难受,下意识抵着椅背蹭了一下,没蹭开,但没力气了,因此便放弃了折腾那缕恼人的发丝,不高兴又委屈地皱着眉继续睡了。 闻昀看了他很久,心脏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绵长的酸软和疼痛,某种情绪把他的心脏涨满,像是一拧都能挤出水液来。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点什么。 这样脆弱、柔软、甚至显得有点温情的时刻,他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 谢之南从没在他面前展现过这个样子,他全身心地依赖着他,袒露自己最隐秘、最隐秘的伤痛,而闻昀却像只能围着受伤的伴侣打转的雄兽一般,一时无措起来,无从开口。 或许是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说太多了,又或许是他本身就没有这样的天赋。 有什么东西堵在闻昀的喉咙,沉重的石块压住他的舌头,一如多年,叫他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色不好,阴沉的天光压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起来仍是冷漠,高高在上的。 可他却抬起手,很轻的,很小心的,甚至小心到有点局促,替谢之南撩开了缠在眼睫上的发丝,他竭力使自己不打扰到谢之南,但谢之南还是被惊到了,睫毛颤了几下,闻昀手指微顿,正要撤回手。 谢之南却微微探着脑袋,在他的手指上蹭了一下。 像是觉得有点痒。 眼皮滚烫,皮肤细腻而柔软。 叫闻昀的心底也跟着塌下一块。 在分手后的几年里,闻昀看过很多心理医生。 如果说人是一个精密的仪器,那么他关于情感的部分零件一直都是坏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只要修理好这一部分就可以了,但可惜心理医生并没有带给他很大的帮助。 最后一位心理医生是一位温柔的中年女性,她评估了闻昀的状态很久,最后对他说,闻先生,我想比起心理医生,你或许更需要你的爱人。 闻昀当时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的爱人不要我了。 他是一个糟糕的恋人,所以给予谢之南的喜欢也是糟糕的。 谢之南无法忍受,终于跑掉了。 他不应该在自己还没有修理好的时候就回来。 但实在已经等得够久了。 久到他无法再承受。 窗外又下起了雨。 细密的雨丝落下来,飘到车窗上,很快车窗就被雨滴铺满,变得朦胧,在喧闹嘈杂的马路上,为他们隔绝出一方静谧安宁的小世界。 闻昀看着谢之南乖乖地缩在他的身边,脸色通红的睡着,想起他小声又委屈地对自己说,他会讨人嫌。 闻昀想,或许最后一个心理医生说得是对的。 他的确需要他的爱人。 破天荒的,闻昀觉得那块残缺的部位似乎被填满了,或许在从踏上回国之路的那一刻,它就在开始被修复。 关于情感的程序能够照常运作,心脏里的酸软和难过冲破他的喉咙,越过他的舌头,让他发出干涩迟缓的嗓音。 “……不麻烦,不嫌烦。” 车内安静了几秒,只有谢之南沉重而短促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响起。 他的侧脸抵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没有听见,也没说话。 滴—— 绿灯亮起,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这份静谧,谢之南在迷茫混沌之中睁开眼,朦胧之中,对上闻昀漆黑沉静的眼睛。 没有平时里的冷淡,也不像在办公室里那样,压抑着沉沉的火。 很安静,甚至是温柔的。 ……幻觉了吗? 谢之南迷迷糊糊地睁大眼睛,还想再看,可闻昀已经转过头,启动了车子。 雨声淅沥。 他又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 谢之南梦见了很小的时候。 他在姨妈家里待了两年,有几个月,在外打工的父母一直没有打生活费,那段时间谢之南很不好过,姨妈姨夫横眉冷眼,冷语相对,姨夫天天骂姨妈,当初就不该把他接过来,赔钱。 姨妈家里不算富裕,有两个孩子,养起来已经很困难,更别提多了个谢之南。 谢之南知道他们家情况不易,被这么一说,自然是羞愧难当,小孩子太脆弱了,脸皮又薄,什么话都当真,别人骂一句话他能藏在心里想一个月,既觉得愧疚,又觉得伤心。 那时候谢之南连早饭都不好意思在姨妈家吃,只有中午在学校的时候多吃一些,晚饭也只敢草草地扒两口,就缩到房间里不出门。 隔音不好,他还能听见姨妈嘀嘀咕咕地说他是个怪胎,一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可别招了晦气。 好像他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但他其实只是想少在别人眼前讨嫌。 他和自己的表哥住在一个房间,这间房不是他的。 没有独立空间,小小的谢之南只能躲在床上,把被子掀过头顶,憋红了脸悄悄哭,一点声都不敢发出来。 那段时间谢之南瘦得像只猴子,他只能天天盼,盼着爸妈回来,一边盼,又一边害怕,害怕爸妈不回来,害怕爸妈把他丢了。 幸好爸妈回来了,第二天外出打工的时候,还把他也带上了。 但也没那么幸好。 因为谢之南知道了他们那几个月没打钱来的真相。 他爸出轨又沾赌,钱都被套干净了。 他妈又骂又打,闹了几个月,也没太大的用处。 妈妈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带上了他,大概是希望他爸爸看着还有个孩子,有个家在,能清醒几分。 但他们还是总吵架。 有一天,谢之南嗓子很痛,怯怯地去抓妈妈的衣角,说他喉咙痛。 妈妈刚和爸爸吵完,心情很差,把他一推吼道,去找你那个死人爸! 谢之南毫无防备,直接被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受伤的幼崽眼睛里闪着破碎的泪光,茫然又难以置信地抬头去看妈妈,但妈妈已经捂着脸在哭,枯黄的头发搭在她瘦弱的肩膀,让她看起来像秋天里被风打着的摇摇欲坠的枯叶。 但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妈妈很漂亮,像珍珠一样漂亮。 谢之南也哭了,但他已经学会了哭的时候不发出声音。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眼泪,悄悄走了。 要懂事一点的,谢之南想。 爸爸不在,妈妈很伤心。 还是不要让他们烦心了。 所以他拿过板凳,垫着脚,红着脸红着鼻尖抽泣着,懵懵懂懂,摸索着在碗柜上找到了感冒药。 在喝下药的那一个瞬间,小小的谢之南,脑子里划过了一个很轻微的想法。 他会被药毒死吗? 多的没有了,就一瞬间,这个想法若隐若现,划过他的脑海,竟然让他毛孔张开,有点微的颤栗和隐秘的兴奋。 这大概是幼小的谢之南,第一次对死亡感兴趣。 - 没死,还好好活着。 谢之南费力张开沉重而胶黏的眼皮,呼吸间尽是医院里冰冷的消毒水味道,他做完梦,一时有点缓不过神,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半天,之前的记忆才慢慢恢复。 他咽了咽如同梦境里一样发痛的喉咙,撑着自己酸软无力的手臂,想要坐起来。 一只宽大有力的手伸过来,按在他的肩上,把他重新按了下去。 谢之南意识到什么,怔怔地扭过头。 闻昀坐在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眸中漾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目光很轻地笼在他的身上,对他说。 “到医院的时候你快烧到四十度。”闻昀看着他,一字一字道,“要是真不管你,你就要病死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这几天在我的努力下,我终于又有存稿啦 没有存稿太可怕了(点烟),光是ddl的紧迫感就可以击碎俺所有码字状态,写东西贼痛苦 感谢大家的观看w 咱们下次再见啦~
第21章 “偏偏最不该管他的人在管他。” 结果还是打上了吊瓶。 谢之南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头陷在同样雪白而松软的枕头里,细软的浅色头发铺开,脸上睡出一片潮红,眼睛半睁开,因为刚从梦中醒来,眼皮无力耷拉着,显得眼珠也有些涣散。 但他仍朝闻昀的方向看着,是很专注的样子。 表情很纯粹,很安静,似乎只是很单纯的在看闻昀,想看闻昀。 “看我做什么?”像是怕惊扰他,也惊扰了这份的安静,闻昀问得很轻。
65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