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 “来嘛来嘛,我一个人组不成队,跟路人打又没有意思!”梁南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住季容夕耍贱。 季容夕被拽得东倒西歪,走不成路。 就在纠纠缠缠时,季容夕察觉背后凉凉的,回头一看,有一个男子站在身后:他穿着暗红色制服,身姿欣长,外貌清俊,双目修长流光。他神情冷漠,有一种晴冷的气质:深冬,阳光散散,大地一片明朗,空气里有无形的风拂过,沁入肌肤,冷彻入骨,这就是晴冷。 季容夕呼吸一滞。 这张脸他从未忘记,即使当时鼻青脸肿血色模糊。 这是自己违心杀的第一个人。 “诶,你好,我是梁南,你是哪个队的啊?叫什么名字?”梁南热情的自来熟打破了僵局,根本没察觉这两人的波涛暗涌。 “我叫陆洲。”男子的声音如雪入繁林。
第003章 玉梭鱼 | 他 【3】 “我叫陆洲。”男子的声音如雪入繁林,却看向季容夕。 一双眸子既冷且寒。 季容夕定了定神,狙击手最先练的不是技术,而是心态,遇见什么都要波澜不惊,对,波澜不惊。 “你好,我是季容夕。”季容夕微笑。 气氛如此和谐,梁南更加热情,抄起话题哒哒哒地问开了:“陆洲,你的制服好特别,你不是玉梭鱼的吧,是什么部队的呀?” 热情如斯陆洲也招架不住:“边缘部队的。” 梁南大笑:“骗人的吧,边缘部队怎么能下来啊?” 陆洲:“特殊申请也会批准。” 边缘部队,是星际部队。 几十多年前地球爆发核战争,导致人口锐减、空气污染、生存环境急剧恶化。战后,为防止这种杀伤力过强的战争再度爆发,各国签署了共同条约:禁止生产及流通先进的武器。 因此,各国的军事水平停滞在战前。 但并不意味着科技不前。 恰恰相反,各国加速向星际空间发展。 中国很幸运地找到了一颗适合生存的星球。跟其他国家一样,第一时间将尖端科技人才、政府高官、以及愿意支付大笔星际移民费用的富人们输送过去。 普通群众不愿意了,不断抗|议这种不公正的对待。 迫于压力,国家干脆封锁新星的消息,免得“弃子们”心生不平和暴|乱。 地球已是“弃子”。 留在地球的人们也就认命了,努力重建战前的秩序——没错,现在的环境与21世纪初相当,除了空气更糟、疾病更多、人口更稀少。 边缘部队。 是国家为护卫新星的安全而成立的星际部队。 对于地球上的普通人来说,那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 毕竟,跟地球无关。 陆洲自称边缘部队的? 也就是说,他是新星球上的人? 嘛,好多骗子都说自己是新星来的,谎言一戳就破。 梁南嗤的笑了:“听说新星球的空气太好,新星的人来地球就会全身腐烂,你这么水光光,我才不信!你那天跟我们少将一起,还站C位呢,老实说,你到底什么身份啊?”梁南也不傻嘛,早认出陆洲曾出现在观望台上,是那一堆人的中心。 陆洲笑笑:“我是玉梭鱼的尉将。” 梁南一头黑线:“尉将?有这头衔没有?咋不说你是元帅呢!玉梭鱼拢共就12个队长1个少将,哪来的尉将,说谎能不能打个草稿先!” 季容夕噗的笑出声。 场面一度尴尬,陆洲牵了牵嘴角,薄唇微扬,似笑非笑。 这时盛岸大步走了过来,啪的一声,敬了一个大大的军礼:“尉将好!” 尉将?梁南傻眼了。 陆洲露出隐隐的笑:“这俩是你的手下?” “是!”盛岸掷地有声。 “怎么招来的?各项成绩都很一般嘛。” 真能装,人不是你弄进来的么,盛岸噎了足足五秒:“这俩小子是特招的,底子不行,天天加场训练呢。过几个月您再看,肯定不是现在这熊样子。”说完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 季容夕配合地敬礼:“我们会努力的。” 梁南收起一脸傻样赶紧也敬了一礼:“尉将,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你千万别介意啊∠(°ゝ°)。” 陆洲收复面子失地,不咸不淡地回答:“不要紧,尉将是特殊授予的军衔,不知道也正常。今晚天气不错,机会难得,你们要好好练一练夜视能力。” 夜视?梁南:“啊?” 盛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啊神马什么啊?尉将指导得对,就得练!你俩今晚练到8点、不、11点收队!” 梁南苦着脸:“谢谢尉将指导!” 轻飘飘的一句指导,让两人多受了5小时折磨。早晚温差大,飞沙走石,季容夕和梁南吐出满嘴的沙子,趴地上练习瞄准,时不时被破枝烂叶碎石子儿砸中脑门,怎一个惨字了得。 收队时,梁南的两腿都要抽了。 梁南发现季容夕趴着不动:“喂!小夕夕,季大帅哥,你死啦?” “……没。” “你的腿也抽了吗?脚后跟着地,用力蹬一蹬就好了。” 不是抽筋的事。 一直握着枪,心口窒息。 季容夕虚脱般地挣扎着回去,洗了个快澡,准备睡觉时,就听见邦邦邦的敲门声和盛岸粗犷的喊声:“我!开门!没睡觉呢?季容夕,尉将让你过去一趟。” 季容夕:“深更半夜……” 梁南快言快语:“深更半夜的召他侍寝啊?” 季容夕一个枕头砸过去:“滚!” 军队大院都差不多,树多建筑旧,一栋栋,排得整整齐齐。最南边一栋,最顶的几层楼是招待所。外面普通,装修却很精致,设施齐全,影院会所游泳池一个不差。没有星级,胜似星级。 刚一进电梯。 盛岸再按捺不住八卦之魂:“你跟陆尉将认识?” “打过交道。” “以前,他都是露个面就走,这是第一次留下来过夜,还找了你。”盛岸重重地强调了过夜、你这几个字。 季容夕嘴角抽搐,按下电梯楼层:“你想多了。” “道理我都懂,我就想知道半夜12点你们能干什么,比赛射击吗?” 不是,越听耳朵越热。 季容夕仰看电梯顶:“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待会儿见了,直接问他不就清楚了。” 盛岸嘿嘿笑:“只怕明天我就被除名了。” 受核战影响,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异性恋虽还是主流,同性恋也非常普遍,会往那方面想也正常。 叮—— 两人踏出电梯。 盛岸整了整衣领,慎重敲了3声,没反应;又加重力度敲了3下,还没反应;看看门牌,没问题啊,咚咚咚重重的3下,才如愿听到咔嚓一声,门开了。 陆洲穿一身休闲白衣,白色干净,棉质温柔,气质疏疏离离。 两人啪的敬礼。 “进来吧。”陆洲说着进来,站的位置却很微妙,恰挡着盛岸,给季容夕留个进来的地儿。 盛岸用眼角示意,季容夕只得抬步进去。 盛岸:“陆尉将,你们聊,我回去了。” 陆洲:“嗯。” 完了,明天要一川风雨了。季容夕眼睁睁地看着盛岸干脆利索地关上了门,咚的一声,撞得心颤。扭头,陆洲已坐在白沙发上,若无其事地看电视。大套间一水的白,陆洲是行走的白,整个一冰窟。 季容夕开口:“尉将,您找我有什么事?” 陆洲:“自己想。”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孽缘重逢呗。但陆洲还没表明他是电话里的那位,季容夕就继续装傻。 季容夕:“我们没见过这种制服,没认出您的身份,我们会检讨的。” “哼。” “我对狙击不熟,跟盛队的教导无关。” “呵。” 这位不说话,季容夕聊不下去了。 “继续说啊。”陆洲斜睨。 “我一人说不了相声。”季容夕幽幽地说,聊天得你一句我一句才行,一人演不了双簧。 陆洲摸出一把枪拍茶几上:“现在想起了吗?” 黑麋鹿R9,莨苕纹钢印,在白茶几上黑得发亮。半个月来,季容夕反复练习了再见时的情景,见了,心口还是不自觉地窒息。 季容夕深吸一口气:“原来是你,抱歉,当时迫不得已。” 陆洲:“谁逼迫你呢?” 没有谁逼迫,是形势逼迫。 混入SLK组织一直没接触到核心人物,雪山之行,机会稍纵即逝,季容夕决定破釜沉舟赌一下。 结果,他赌赢了。 一条人命,换来吴大少的信任,也换来几年后SLK组织的覆亡。 当然,季容夕清楚,这个赢是以那人的性命为代价。愧疚,如一颗子弹,狠狠地钉入季容夕的心口,午夜梦回,辗转难安。 见他沉默,陆洲冷冷地说:“杀我就是唯一选择吗?” 季容夕轻声说:“不是。” 他想过很多解释的理由和说辞,与陆洲的质问相比都很苍白,近乎狡辩。 既成事实,就认了吧。 季容夕停了一停:“五年里,我就是SLK的一把枪。射杀的人里,有该死的人,也有无辜的人,甚至有旧日战友和……每个人都能这么质问我,我不反驳。” 陆洲冷笑:“对,国家不会审判你,因为你是功臣。但对于我个人,你永远是一个罪人,见死不救,还亲手送了我一颗子弹。要不是我命硬,现在站这里的就是一个鬼魂。季容夕,你欠我一条命!” 欠了一条命? 不止一条。 卧底的路肮脏、鲜血淋漓。 进入SLK的漫长时间,就是不断放弃珍贵东西的过程:放弃正义感,放弃道德,放弃生命,唯独没有放弃坚持。 摧毁SLK,是支撑季容夕坚持下去的唯一信条。 如今,世上再没有SLK。 季容夕也就失去了支撑的借口。 勋章不能掩盖命债,发出的子弹取了别人的性命,现在反过来一颗颗地钉回他自己的心口,发芽,抽枝,野蛮生长,肆意汲取季容夕的血,煎熬得他彻夜难安。 而今,有一个人从深渊走出来告诉他:你欠我一条命,我要复仇。 季容夕竟有种欣喜感。 仿佛一颗钉入骨髓的子弹,忽然拔出。 季容夕扬起脸微笑:“枪在你手里,你来决定。” “决定什么?” “我的命。” 陆洲面露愠色:“我要你的命干什……杀人犯法,我不至于蠢到这地步。” 季容夕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像这样被冰冷的眼神无声谴责,从此一见到这个人,就想起那颗无情的子弹,忘也忘不掉绕也绕不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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