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但他今天为应酬也是穿了成套的阿玛尼西装来的,即便是打了对折的基本款,这身行头也足足花掉了他两个月的实习工资,纯黑色双排扣平驳领,偏商务风格,腰线微掐,剪裁很有设计感,冲淡了些许沉闷,配白色英式衬衫,忍冬纹领带,比起谭行之那身高级定制的威格士亲王格西装三件套,显得中规中矩许多。 但架不住人长得好,身量修长气质干净,使人想起大学校园里意气风发的俊秀学长,会被很多女孩子追着塞情书那种。 装饰也简单,只在驳领上别了枚钻石胸针,仿佛如墨夜色中点缀着的一簇星光。 谭行之视线扫到他空荡荡的手腕,问:“我上次送你那块积家的表,怎么不戴上?” “没必要。”林见山语气淡然:“这种场合,别人打眼就能瞧出你有多少斤两了。” 谭行之大笑着附和:“也是。” 法拉利enzo驶进巍峨气派的电动铁艺大门,沿着笔直的内部道路疾驰,最后轻车熟路地滑入下沉地库。 一个利落甩尾,车停稳,驾驶座剪刀门推起,辛衍用一边肩膀夹着手机,冲电话那头的人道了声:“喂,爸爸?” 这边腾出手从副驾拎起硕大的长方形礼盒,外加一捧娇嫩欲滴的橘红色芍药花,这花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落日珊瑚,是他姐辛悦很喜欢的。 “知道,亲姐的生日我怎么会忘?”砰一声带上车门,迎面已经有家里的佣人迎上来,辛衍将礼盒跟花束都递给对方,拿起手机边走边继续说:“她不是还要化妆打扮么?” 对面又讲了句什么,辛衍几分无奈地撇嘴摇头,语气是透着敷衍的顺从:“好的爸爸,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 收了线,辛衍走到室内电梯前刚准备伸手按下上行键,就听身后佣人道:“少爷,你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 他昨晚不在家住,刚从外面回来,美式飞行员夹克搭配卡其色工装裤,仗着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衣架子身材,怎么休闲随性怎么来,就是不太符合一场生日酒会的dresscode。 辛衍顿了顿,道:“不必了吧,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 他语气轻慢中又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意味,佣人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辛家大小姐的生日酒会办得实在规模盛大又热闹非常,前庭豪车停得满当当,进了主屋大门,玄关处有礼宾接待,谭行之将请柬出示给迎上来的侍者,两人被引着上了一段楼梯台阶,尽头处的雕花拱门后又是一番别有洞天。 约莫三层楼挑高的封顶中庭,天花板是描绘着瑰丽图腾的圆形穹顶,大而华丽的水晶灯悬垂,金辉泼洒,照着满庭的珠光宝气衣香鬓影。 谭行之长相斯文,穿一身高定西装,戴金丝边眼镜,往那儿一站仿佛能直接搬到荧幕上演斯文败类,但他其实是个很古道热肠的人。 林见山比他小几届,刚入导师段岌门下的时候,谭行之已经在s城红圈所站稳脚跟了。 俩人是在一次师门聚餐上认识的,谭行之非常欣赏林见山的才识以及性格,说他有点像当年的自己,段岌也乐得看到他们这些同门相互帮衬,一来二去,俩人也就熟识了。 去年谭行之所在的律所招收实习生,他就内推了林见山,好在对方也不负期望,顺利通过了相当严苛的笔试以及面试环节,成绩名列前茅,算是给师兄长脸。 近两年谭行之接手的多是经济类案件,什么股权纠纷、合同纠纷以及不正当竞争等等之类的,在生意人圈子里的名声打出去,加之本身家世就很不错,能拿到辛家的请柬是正常,但能存了份心带着师弟过来刷脸,足以证明他对林见山的欣赏和重视。 都知道辛家大女儿辛悦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她本科也是在T大读的,这样论起来跟谭林两人还是校友,现担任辛氏集团执行副总裁一职,有传言说老辛董已经立好了遗嘱,等他百年之后,偌大的商业帝国都会归大女儿辛悦之手。 宴席还未到正时候,不见辛悦的影子,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攀谈,舒缓的交响乐在大厅上空流淌,侍者举着盛了香槟的托盘穿梭在人群中,路过谭行之时,他伸手取了两支,转身递给林见山。 “其实我倒是好奇,”谭行之放任视线在周遭逡巡,边摇晃酒杯边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辛家那位小儿子今天会不会出现?” 林见山一路过来早就口干舌燥,他还是无法适应北国B城的空气,抿了口酒润喉,闻言顺口接了句:“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辛家养孩子跟别人家恰好相反,是把女儿当栋梁养,把儿子当宝贝养,那位辛衍少爷去年满的十八岁,按理说已经要开始接触集团业务了。像他们这种家族企业接班人,能力和意识以及责任感,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真等到十八岁成年其实已经算晚了,照目前这形势看,或许真像外界传的那样,辛从定压根没打算培养儿子成材。” 原以为谭行之要讲什么干货,没想到是这种坊间八卦,果然无论哪个阶层嚼起舌根来都是大差不差。 林见山对这些辛家秘闻了解不多,更不太感兴趣,点点头没有接茬儿。 他性子冷,平素也不怎么爱发表个人见解,相处下来谭行之早就习惯了,没太在意。 俩人正聊着,迎面走过来一男一女,其中一个人未至声先起,嗓门浑厚且极具穿透力:“谭老弟,果然是你,刚远远瞧见,我还当是认错了。” 谭行之转过脸面露笑意,朝来人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佟总,好久不见。” “是咯,好久不见。”被叫佟总的人走近站定,一掌拍在他肩头,“谭老弟现在如日中天,怕是快把老哥哥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身旁亦步亦趋地跟了位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孩,穿高定礼服裙,精致盘发,露出纤细的天鹅颈,趁旁边俩人不注意,朝林见山来了个wink。 女孩叫佟嘉丽,T大哲学系系花,兼学生辩论社社长,以及和林见山短暂地谈过不到一个月恋爱的前女友。 一早就知道对方家境殷实,所以在这里遇见对方,林见山丝毫没感到意外。 谭行之也很快注意到面前这位清丽可人的美女,抬了下眉毛道:“佟哥,不介绍下么?” 那佟总似乎就等着他发问,乐呵呵地笑道:“舍妹佟嘉丽,跟你一样是T大毕业的。” 谭行之啧道:“今天在场的人里面,光我知道的就有四位T大毕业生,都能原地开个小型校友会了。”言罢绅士地将酒杯朝佟嘉丽的方向倾了倾,“学妹,幸会。” 相比佟总的热情,佟嘉丽的反应堪称冷淡,只敷衍地跟他碰了下杯子,连话都没接。 谭行之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一笑置之,毫不介怀。 却听佟总又道:“我们嘉嘉可是一直很仰慕你啊,传说中的T大法学系男神,这次是听说你要来,才央求我带她一起出席的。”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谭行之单身至今还未传出婚讯,甚至连绯闻女友都无,本人是红圈所的金牌律师,青年才俊,家世也不差,帅气多金又风度翩翩,怨不得能被佟总盯上,存了想把他变成自家妹夫的心。 只是眼看这郎无情女也无意的,佟总的希望怕是要落空。 简单寒暄几句,又有人擎着杯子过来找佟总谈事,他和佟嘉丽前脚刚走,谭行之有个电话进来,于是也暂时离开。 剩下林见山一个人,事务所实习生,法硕研二在读,无背景无资历,在这种场合根本无人在意,顶多因为脸和气质的缘故吸引人瞧过来两眼,他又很不喜欢被人像打量橱窗里的物品般盯着看,朝四周逡巡几眼,找到一处空荡无人的露台,随手将酒杯放回路过侍者的托盘里,抬脚走了过去。 大厅与露台的连接处是厚实的落地窗帘,两侧摆着高大且茂盛的散尾葵盆栽,往前走角落里还有一只垃圾桶,顶部的内嵌式烟灰缸里盛着几只烟头,尼古丁的味道仍散在空气中。 看来不久之前就有宾客待在这里抽过烟。 林见山一手搭上铁艺栏杆,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烟盒,低头叼出一根咬在嘴里,刚要点上,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原来你躲在这里。”
第9章 “你也很无聊吗?” 他取下烟扭过头去,佟嘉丽迎面走来,见状讶异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说完不等林见山回答,便言之凿凿道:“肯定是谭行之带坏你的。” 有女士在场,林见山打消了继续抽的念头,刚要把打火机揣回兜里,佟嘉丽哼了一声道:“干吗不抽了?我在这儿碍事呗。” 她有一口伶牙俐齿,且得理不饶人,到底是辩论社社长,但林见山不同,他是很风轻云淡的清冷脾性,从没有出现过因为一件事跟人争执到面红耳赤的时候。 当初俩人在一起也是佟嘉丽倒追在先,甚至高调到哲学系跟法学系两个系的人都知道这事,林见山抵挡不住如此凶猛的攻势,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答应了。 真要说起来,林见山其实不是那种第一眼帅哥,乍一看就能让人觉得非常惊艳,他五官是属于清俊那一挂的,胜在气质干净出尘,又有性格加持,这种类型在大学校园里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 结果跟佟嘉丽在一起不出一个月,对方就嫌他性格实在过于冷淡,得出冰山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言论,俩人和平分手。 佟嘉丽拿得起放得下,分手后也不玩什么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并且老死不相往来的把戏,跟最近一任男友吵架闹崩那晚,在酒吧喝到烂醉,还是打电话叫林见山过去送她回家的。 俨然从恋人转为了更加牢靠的朋友关系。 林见山索性把烟夹在指间把玩,漫不经心道:“你好像不太喜欢谭师兄。” 佟嘉丽双手搭上栏杆,撇嘴道:“说真的,你不觉得他现在越来越油腻了吗?” 曾经的T大法学系男神,风云人物,到了佟嘉丽嘴里却成了油腻男,若是谭行之在场,估计都绷不住要哭了。 “我大一入学那年,他大三,迎新晚会上抱一只MartinD45唱《理想三旬》,当时那场面就跟追星似的,时光匆匆远去,带走了昔日眼神清澈的少年郎……”她兀自感慨,扭头看着林见山,又是唏嘘:“其实吧,你跟当年的他很像,希望有朝一日,不要变成现在的他。” 这话林见山没法接,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砂轮沉默,却掌心陡然一空,打火机被佟嘉丽劈手夺过去,“你要抽就抽呗,我给你点上,还没见过你抽烟的样子呢。” 俩人还是男女朋友时都没这么亲密过,林见山怔了怔,佟嘉丽却用眼神催促,好像他今天不把这根烟抽掉就誓不罢休一样。 无法,林见山只得遂了她的愿,打火机砂轮摩擦,蓝色火苗跳跃,他咬着烟低头凑近,引燃后嘬了一口,偏头呼出,又抬手将飘到佟嘉丽那边的烟雾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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