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山明白,谭行之这么讲,无非是善意告诫,跟那日导师段岌叮嘱他的话出发点是一样的,做好份内之事,其余的一概不要掺和。 他没想掺和,他只是很想知道,辛衍到底怎么样了? 林见山再一次听到辛衍的消息,是在一周之后。 一月下旬,T大的学生陆陆续续开始放寒假,谭行之的新案子也快开庭,林见山干脆跟父母商量,把回老家的时间往后推了推,开完年他就要结束在事务所的实习工作,走之前最后再为师兄出点力,也算是有始有终。 那日深夜,林见山加完班从事务所离开,站在路边准备打车的时候,意外碰到了从对面金融街上的某栋大厦地库里开车出来的乔一南。 是对方先看见他的,靠边停稳后车窗降下,笑着问:“刚下班?去哪儿,我送你吧。” 她开一辆浅蓝色的阿斯顿马丁,副驾一摞文件凌乱地堆着,跟她的爱马仕Kenlly挤在一起。 林见山本想拒绝,却忽而心念微动,乔一南跟辛悦交情甚笃,想必能从她口中探听到一些辛家的消息。 他像个病急乱投医的人,却又解释不清自己这么做的初衷。 拉开副驾门,乔一南正手忙脚乱地把那堆文件跟包包往后座腾。 “我来吧。”林见山弯下腰,将那些文件整整齐齐地码好,他十指骨节修长玉白,指甲圆润干净,做这动作时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乔一南向来最吃这一款,看得胸潮澎湃,内心无限惋惜没能跟他打上一炮。 一脚油门,阿斯顿马丁汇入主干道车河,乔一南问:“怎么加班这么晚呀?你师兄可真会压榨人。” “没有,”林见山解释:“最近有案子快开庭,不止我一个人加班,大家都很忙。” 乔一南顺水推舟道:“哎,上次听说你毕业后想去德勤,现在呢,还有这个打算吗?” 林见山正思考着怎么把话题往辛衍身上引,便说:“打算是有这个打算,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前阵子导师给我推荐了一个去辛氏集团工作的机会,但因为要去B城,所以还在考虑中。” “去辛氏集团?”乔一南抬了抬眉,随即笑起来:“就职业发展前景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言尽于此,眼看着话题即将终结,林见山不得不放下顾虑追问:“南姐,听我师兄说,辛家前阵子出了点事?” 作为即将入职辛氏集团的准员工,他关心一下未来东家的近况也无可厚非。 乔一南叹口气:“是的呀,就上次从S城回去那天出了车祸,还挺惊险的,辛伯父原本人在国外考察,当晚就乘专机赶了回来。辛悦最近出门身边都带着一队保镖,而且暂时只能待在B城,目前还查不出是哪方势力所为,就怕对方还有后招。” 她倒是不避讳,一下子把该透露不该透露的都透露了,但却没有林见山想听到的。 他状似不经意地分析起来:“这么看的确蹊跷,怎么就刚好是辛悦辛衍在同一辆车上的时候出这种事,稍微阴谋论点,都有一网打尽的意思了。” “没错。”乔一南赞同地接过话:“辛悦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据说车冲过来的时候辛衍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但他坐的那个位置也是最危险的……” 林见山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 “……还好他反应快,扑过去护住辛悦,自己也避开了正面冲撞,所以只受了点皮肉伤,好像已经回美国上学去了吧。哦对,”她猛拍一下方向盘,“我最近才知道,那小子读的是UCB的哈斯商学院诶,到底是谁在传辛家二少爷不学无术废物点心的,这不谎报军情吗?” 深夜路况畅通,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抵达T大东门,乔一南原本还想开进去,被林见山委婉阻止了,虽说放寒假留校的人不多,他也不想出这个风头。 从校门口往宿舍走的路上,林见山消化着从乔一南那里打听来的关于辛家的事,不管怎么样,最起码,他现在知道了辛衍并没有在那场车祸中遭遇生命危险。 可既然没有遇到危险,又为何迟迟不回消息,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根本就不会为他的安危担心? 林见山顶着寒风掏出手机,点进微信,辛衍的对话框已经沉底,需要往下划很久才找到,最后那句知道了发过去之后便石沉大海,现在看来,当时的他也确实没有表现出多么热情的态度。 林见山后知后觉地,开始检讨起自己来。 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如今再去找对方聊天,他又拿不准该说些什么,辛家姐弟出车祸的事既然被压了下来,想必是不想让太多人知晓闹得满城风雨,他和辛衍现下可是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又能以什么身份立场过问呢? 思绪百转千回,林见山莫名有点泄气,宿舍楼楼栋入口出现在眼前,他将手机锁屏重新揣进兜里,一脚踩上台阶的时候心想,算了吧。 冬去春来,日子过得飞快,林见山回老家过完年,休息了半个月后返程,三月份辞掉在律所的实习工作,正式离职那天,谭行之大手笔地包下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日式居酒屋举办欢送宴,请了大半个律所的人给他践行。 不仅如此,乔一南来了,导师段岌也来了,自打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中风后,他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深感岁月催人老的无奈,打算等明年自己带的这批学生毕业后就退休。 席间,林见山抗不住大家你来我往轮番劝酒,几盅清酒下肚,醉意顶上来,他皮肤白皙,冠玉般的面颊泛出一抹不胜酒力的薄红,双眸浸过水般润泽迷离。 乔一南坐他右手侧,时不时偏头瞥过来。 又被问到下一步的职业规划,林见山看向段岌,在对方的注视下笑得腼腆:“投了份简历到辛氏集团,打算碰碰运气。” 有人惊讶有人感叹,最后一同举杯祝贺他前程似锦,之后话题就顺其自然地拐到有关辛家的八卦新闻上,依旧是老生常谈的辛家姐弟女强男弱的说辞,关于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并没有人提及,看来辛家确实下了大手笔封锁消息。 中途段岌身体不适提前离席,一群晚辈起身相送。 段岌走后,大家放开了越聊越跑偏,有人说辛衍之所以不受重视,因为他是个天生的同性恋,未成年就混迹在B城有名的GAY吧,留学期间更是变本加厉,夜夜笙歌私生活糜烂,阿美莉卡自由国度,风气那么开放,说不定黄赌毒样样都沾。 眼瞧着话题逐渐离谱,林见山抓起小酒盅,杯底重重往桌沿一磕,笃地一声,清脆有力,这桌的人皆被震得皆住了口,齐齐朝他看过来。 一向清越的嗓音被酒精浇过后带着几分沙哑,林见山语气缓慢且认真:“你们都说辛衍不求上进,我倒觉得他很聪明,至于那些道听途说风言风语,没有证据的事,还是不要再传了。” 他话音落,周遭彻底安静下来,要么说也是,大家伙可都是来捧场给你践行的,不过闲聊几句八卦,怎么就被上纲上线地挨了顿批评,一时间三三两两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气氛凝结。 “抱歉,”林见山再度开口,他情商不低,怎么会看不出自己扫了兴,边说边将面前的酒盅满上,双手举起环视一圈:“我刚刚那话没别的意思,败了大家的兴,我自罚三杯,权当赔罪。” 众目睽睽之下,他说话算话地连干下三杯,最后那口喝得太急不小心呛进气管,捂起嘴偏头猛咳一阵儿。 谭行之向来健谈,方才也自始至终都未参与到那些人的讨论中去,此刻颇有几分深意地看了林见山一眼,笑着打起圆场:“我赞同小山的说法,你们啊,八卦归八卦,也别太放飞,虽然关起门来百无禁忌,但也防不住隔墙有耳。” 他半是劝诫半是提醒,效果立竿见影,大家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一顿欢送宴吃到夜里十点多才散席,因为是工作日,第二天还要上班,就放弃了换地方续摊儿的想法。 一行人出了居酒屋,该打车的打车,该叫代驾的叫代驾,没喝酒的跟喝了酒的结伴,律所的三十多号人相继和林见山挥手道别,眨眼间就走了个干净。 剩下谭行之和乔一南两个,都提出要送林见山回去,却被他一一拒绝了。 “你俩就别送了,都是明天要上班的人,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会儿还有公交车跟地铁,正好我喝了点酒,想一个人走走吹吹风。” 他平时看着疏淡又随和,真倔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住。 谭行之了解他这个学弟的脾气,又看林见山神智清明并没有醉太狠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 只最后问了个问题:“小山,你那会儿为什么要帮辛衍说话?” 林见山默了默,道:“我只是觉得,那些传闻都太过离谱罢了。” 【作者有话说】 孤寡作者希望感受一些评论区的温暖,啊~在线做法~下章又见面了~
第22章 “跟我走吧。” 乔一南毕竟是女孩子,比谭行之这种心大的老爷们要细致得多,一直在观察林见山的脸色,将信将疑道:“我看你今晚喝了不少,一个人能行吗?” “可以的。”林见山笑了笑,但其实有很大程度的嘴硬成分在,他看得出来乔一南对自己还没有完全的死心,否则今晚也不会出现在欢送宴上。 可确定自己没办法给予她想要的回应,索性就别给希望,注定了没有结果还要吊着人家姑娘那种事,他做不来。 谭行之大概是想赔先前乱点鸳鸯谱的罪,帮腔道:“行了南姐,小山都说没问题,就让他自己走吧,你也喝了酒,还是我送你——” “我自己开车来的,不用你送。”乔一南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将香奈儿托特包挎在臂弯,挺直脊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是啊,她哪里看不出来林见山刻意回避的态度,可这样好的人,即便明知没缘分,也还是忍不住想争取一下。 谭行之目送乔一南离开,笑着地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拍拍林见山肩膀,挥手道了再见。 夜深了,因为天冷的缘故,哪怕是白天喧嚣的闹市街区,也终于褪去浮躁变得冷清。 林见山沿着街边漫步行走,享受着热闹过后的宁静时刻,店里的那款日本清酒度数并不低,入口绵软,后劲儿却很足,他喝了不少,此刻渐渐感觉酒意上头,脑袋昏昏沉沉,似有千斤重。 公交车站牌旁,这个点儿已经没什么人在等车了,他要坐的那趟恰逢末班,实时信息显示还有六七站才到,约莫要等二十多分钟。 林见山思维迟钝眼神发飘,在打车还是继续等待两个选项之间慢吞吞地抉择着,夜里风大,被酒精暖热的身体没一会儿就让寒风吹透,他打了个寒战,再次抬眸定睛,面前站牌上的实时信息已经跳到了还剩下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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