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等着吧。 航班从洛杉矶起飞,经停香港最后到S城,辛衍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国际长途,落地是北京时间将近晚上九点。 深夜抵达的飞机不多,贵宾通道更没什么人,辛衍一身休闲装束,戴棒球帽背着双肩包,一派轻装简从的模样,压低的帽沿下露出新染的浅金色发尾,被机场明亮灯光照出绸缎般的质感。 辛远为派了人来接,黑色宾利慕尚在通道外的停车场打着双闪等待,司机立在车边,看见他出来,立马快步迎上去。 辛衍摘掉耳机,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是:“我大伯真的生病了?” “……”司机交手站立看向地面,眼观鼻鼻观心地回答:“是的,二少爷。” 辛衍轻笑一声,从肩头卸下背包,不等司机伸手,自行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下了机场高速进入繁华市区,速度开始放慢,前方路口亮起红灯,宾利减速停下等待。 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影自挡风玻璃上斑驳淌过,就在几分钟前,辛衍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所谓的机缘巧合。 接着一个不经意的抬眼,车窗外,公交车站牌前那道身影猝不及防闯入视野,青年穿黑色长款羽绒服,领口立起拉到顶,将半张脸都藏了进去,双手抄进口袋低垂着脑袋,正专注地看着站牌上的字,一头墨黑发丝被风吹得飞扬凌乱,高而瘦的身形薄薄一片,仿佛要融进那片夜色当中。 红灯倒计时结束,黑色宾利提速驶过路口。 “靠边停车。”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令,司机虽疑惑,却还是依言照办,等车子打右转向灯泊靠路边,才回头问:“二少爷,怎么了?” 辛衍已经推开门下了车,只丢给他一道沉默背影。 实时信息跳动刷新,显示着公交车还有两个站就到了,林见山将脸深埋进衣领,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面前的站牌放空发呆。 他这会儿已经明确意识到自己喝醉了,是那种大脑努力维持着清醒,却已经在断片边缘徘徊的混沌状态。 所以忽然被人从侧面拍了下肩膀后,几乎没有招架之力,晃了晃身体就那么直挺挺地朝反方向歪去。 “不是……”辛衍始料未及地一惊,赶忙抓住胳膊将人拽回来,冷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酒气,毫无预兆地撞进怀里。 林见山双腿虚浮无力,被扯得踉跄一下,本能地攀住他的肩膀试图站直。 “抱歉……”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恪守礼节,大概是把辛衍当成了路过的陌生人。 “林哥。” 耳畔响起一道男声,他迟钝的神经化作琴弦被无端拨乱,是谁?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听着竟有几分耳熟。 “你怎么在这儿?”那人继续问。 林见山脑袋愈发昏沉,像一锅搅不开的浆糊,带着疑问嗯了一声,然后缓缓抬起头,睁着一双迷离醉眼,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城市夜晚的妖冶霓虹倒映瞳眸,那一瞬间,辛衍以为他已经认出自己了。 紧接着,却听林见山像小学生回答问题般慢吞吞地说:“我在等公交车。” “去哪里?” “去……”短路了一秒的思绪又重新连上:“回学校。” “都醉成这样子了,你确定一个人能行?” “那不然呢?”林见山吃吃地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我总不能睡大街上吧?” “跟我走吧。” 林见山皱了皱眉,喝醉酒的他表情神态比平时生动太多,木着脸问:“你谁?” 辛衍牵了牵唇角,摘掉棒球帽撸了把满头的金发,“是我啊,林哥,我是辛衍。” “辛……”林见山飘忽的眼神渐渐聚焦,“是你?你怎么……” 辛衍没让他说完,直接截断了话:“外面太冷了,你要不要去我车上?” “去你车上干什么?”林见山奇怪地看他一眼,重复一遍刚刚的话:“我在等公交车。” “可是……”辛衍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站牌,好整以暇道:“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开走了,就在你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 看到去而复返的自家少爷半搂半抱地架着一个疑似醉酒断片的年轻人,司机足足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上前帮忙,却被一个眼神阻止了动作。 于是转而去拉开车门,等辛衍护着脑袋将人塞进后座,才试探着问:“少爷,这位先生是?” “你不认识。”辛衍言简意赅道。 司机哽了一下,心道,我当然不认识啊,可现在问题是,你跟他认不认识? 未经对方同意就把人往家里带,说严重点,这叫绑架!是要吃官司的。 辛衍上半身探进车里帮林见山固定好坐姿,退出来看见司机一脸忧心忡忡,忍不住笑了。 后者见他这样笑,更加慌张起来,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问:“少爷,他到底——” “是我朋友。” 听他这样说,司机总算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内心闪过一丝困惑:不对啊,二少爷并不常来S城,又怎么会交到这里的朋友? 因为车上多了个醉酒的人,后半程开得很稳,林见山毫不意外地从上车后就陷入了人事不知的昏睡,头歪向车窗那侧,被辛衍揽住后脑勺捞了回来。 司机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即便从后视镜里窥见这样一幕,仍保持了应有的缄默。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驶入辛远为在S城的别墅,是栋欧式风格的红砖洋房,门前草坪屋后花园,还有露天泳池跟小型高尔夫球场。 主屋灯火通明,管家在廊下等候,看见辛衍从车里架出来一位陌生青年,并未感到惊讶。 辛衍摆摆手拒绝了管家的上前帮忙,只问:“大伯睡了吗?” 管家识趣退开,回道:“先生在书房,说要等你回来再睡。对了二少爷,”他话里有话道:“尹三小姐听闻先生身体抱恙,特地过来探望,这几日都住在这里。” 辛衍顿时明白了大伯火急火燎地将他从国外叫回来的意图,也难怪司机言辞闪烁,原来这里头真的有猫腻。 “哦,知道了。” 先把林见山带回二楼自己的房间,管家一路跟了过来,周到请示:“要不要我让厨房给这位先生煮些醒酒汤送来?” “不用,让他睡吧。”辛衍径直进了卧房,将人打横抱起平放在床,褪掉外套跟鞋袜塞进被子里,伸手拨开林见山额前的碎发,看着那张红晕未消酣睡入梦的脸,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是喝了多少……” 将人安顿好,辛衍直起身吩咐管家:“留个人在这儿守着,我去见大伯。”
第23章 请林先生另谋高就 辛远为的书房也在这一层,不过是走廊另一头,地面铺着厚实的提花地毯,将深夜晚归的脚步声隐去,尽头处,双扇深色实木门虚掩。 推开门,入目是拱形落地窗前的黑胡桃木弧形书桌,辛衍抬脚进屋,绕过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在其中一列书架前找到了正专注翻阅藏书的大伯。 他蹑手蹑脚地上前,趁其不备从后面搂住大伯的肩膀,把小老头吓一大跳,手里的珍贵藏书脱手掉落,转个脸怒气冲冲道:“臭小子!没病也让你吓出个好歹来!” 辛衍打小就知道大伯待他如同亲生,也惯会在老人家跟前撒娇耍赖,闻言嬉皮笑脸道:“哦?您这是不打自招承认装病骗我回国了?” 辛远为冷哼一声,一肘格开侄儿的胳膊,弯腰捡起书本,破罐子破摔道:“我不这么着,学校放假你又得领着那群狐朋狗友往什么无人区里跑,不要命地找刺激!这把老骨头还等着你给我送终呢,可行行好,别再让我担惊受怕了。” “您老长命百岁,没事提什么送终啊,多晦气。” “早晚都有那么一天。”辛远为抬手将藏书塞回去,不带情绪地乜过来一眼:“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 看来已经有人给老爷子通风报信了。 辛衍抱臂斜倚着书架,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紧张,“我一朋友,喝醉了,我带他来咱家住一晚。” 辛远为表情意味深长:“什么要紧朋友,客房不住直接睡在你那儿?” “这不客房还没来得及收拾么?”辛衍岔开话题:“大伯,尹家那丫头是不是也在这儿?” “对。”辛远为板着脸警告:“所以你小子给我注意点,别玩太出格。” “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辛衍笑起来:“他真就是我一朋友,还是T大法学系高材生呢,我敢玩么?” 辛远为意外,“T大高材生?叫什么名字?你又是怎么认识上的?” 辛衍对大伯倒是毫无保留,“之前在姐姐生日酒会上见过面,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叫林见山。” “林见山……”辛远为咂摸着这个名字,陷入沉思。 辛衍掩嘴打了个哈欠,放下手臂懒懒道:“大伯,安也请了,没事的话我撤了,您老也赶紧休息吧。” “先等等,”辛远为开口将他叫住:“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管家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正襟危坐,辛衍不过交待一句,他居然亲自留下来守着林见山。 “二少爷。”见辛衍进来,他起身,朝卧室方向看了一眼,“那位先生还在睡。” “嗯。”辛衍走过来站定,直截了当地问:“我带人回来的事是你告诉大伯的?” 管家低垂下眼帘,不慌不忙道:“只要是在这栋宅子里发生的事,就没有先生不知道的。” 林见山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被一只看不清脸的庞然大物叼走,一路翻山越岭带回了洞穴,洞内燃着半人高的篝火,烫得他脸颊发热口干舌燥。 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天花板吊顶的欧式线雕和水晶灯繁复而陌生,床铺宽大而柔软,深色落地窗帘足够厚实,将光线完全隔绝在外,分不清白天黑夜。 林见山拥被起身,宿醉后的脑袋沉甸甸地发着胀,他扫了眼屋内环境,感觉自己像是在什么五星级酒店之类的地方,但看起来又比酒店多了各种价值不菲的摆设,无论是墙上挂着的名家国画,还是边柜上插着梅花的钧瓷美人耸肩瓶,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这地方没那么简单。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在居酒屋前跟师兄道了别再步行去公交站等车,之后的事,就跟断片一样彻底忘了。 嗓子干得快要冒火,林见山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刚端起来喝了两口,不远处房门把手转动,屋门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林先生,您醒了?” 管家立在几步开外,礼数周全地欠了欠身,“二少爷这会儿在忙,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讲。” 二少爷?林见山内心疑惑,警惕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辛宅,林先生,您昨晚是跟着二少爷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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