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路秦川和师傅说,“想起来太晚了。”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看看给你先恢复哪个功能。”师傅又问。 “相册,”路秦川言辞恳切,“拜托了。” 师傅说没问题。 行,路秦川放下心。就恢复相册,孟礼的相册烧没了,就由他重新做一本吧。 就在这时候忽然手机响起来,路秦川看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来打招呼:“喂老纪,吃了吗?” “吃着呢,连吃带看呢,” 电话那边的纪铠声音带着戏谑,“看好戏,看我们源风和仟夢要联姻了啊。” 路秦川本来坐在柜台高脚凳,听见这话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全身,不由自主站起身:“你说什么?” “你手底下的经纪人冯曼语,” 嬉笑的男声一半谐弄一半提醒,“来跟我们几个吃饭,带来一个你们仟夢的小影星,模样挺好,酒量不太行,人已经被陆倾带走了。” “名字好像叫孟礼。” 手机那边说出这个名字,路秦川手一抖,险些当场再摔一个手机,深吸一口气问地址。 “我谢谢你。”路秦川拿到地址给严田打个手势,只身往外走。 手机里纪铠说:“不用谢,哥们单纯看不惯他们这些欺男霸女的烂事,看那样子还用点助兴小药,德性。” 又说什么,路秦川没听清,一头冲出手机店扎进驾驶室。 严田追出来:“路总您现在状态,开车没问题吗?” “没问题。”路秦川一脚油门踩出去。 - 好吵,好晕,好凉,好麻。 孟礼试图活动手腕,未果,是什么东西? 勒得慌,腕骨生疼。 大爷的,怎么他们有钱人都爱这一套? 这么一比路秦川实在还算仁慈,皮带赖好是皮质,柔软,绑得也没这么紧,现在孟礼手腕上的呢,RT单环塑料,卡到最里面一格,一点点空隙没有,绕过原木床柱,就快嵌进肉里。 路秦川也不会连脚踝也给箍住。 “听说你有功夫傍身,可别给我踢坏喽。” 孟礼听见床边陆倾吭哧吭哧的念叨声,一边念叨一边把孟礼的脚踝固定在床柱,又念叨,“哎哟这身肉哎,真紧真劲道,不怪招人喜欢。” ……孟礼很想给他一拳。同时决定先不要妄动,先晕会儿,等药效再过去一些。 但是,孟礼屏息感知,觉得这个药似乎不只是让人晕。内里小腹附近似乎有一团火,除此之外周身都冷,那里,嗯,合不拢,那是什么?低速的,不温不火的,嗡嗡嗡的,机械的不带温度的,硌在那抵在那,冷冰冰的,舒服也不舒服。 酒店房间虽然开暖气但是挡不住外面正月的天,果露在外的皮肤冷飕飕,鸡皮疙瘩乱冒。 我是个人我是个人我是个人。孟礼默念。不是欲望支配的动物,不能不能不能,下三滥的药物和区区靠电才能作妖的玩意,不能向它们屈服。 “这肌肉怎么练出来的?” 孟礼眼睛掀开一条缝,看见陆倾正低头盯着他的身体啧啧称奇。 “大哥,你能不能行了?” 孟礼忍不下去睁开眼,“幼儿园小朋友都不这么玩,要办事你赶紧。” “醒了?” 陆倾兴致勃勃打量几眼,“你是不是就这个劲儿?谁都看不上,叼逼,让人恨得牙痒痒,小模样。” “实际敞着嘴要吃的,口水流一腿,就这两手哄得你们路总离不开你是吧?哈哈哈。” “你能耐什么你?不得感谢爱迪生发明电?” 孟礼姿态舒展,丝毫看不出受制于人,“你不会怕你自己比不上电的吧?还是你有毛病,需要没完没了说话来撑时长?” 孟礼抿一口气:“哥们,你到底能不能行。” “你凭什么嚣张?” 陆倾脸上显出阴沉,“你以为今天过后路总还会罩着你吗?你今后要巴着谁讨生活,你搞不清楚?” 孟礼不搭理,陆倾骂一声翻身压上去,孟礼眼睛一动,表现出惊惶的神色,咬着嘴唇偏开脸。 “怎么的?”陆倾好笑,“这会儿玩纯情了?不给亲嘴?” 孟礼一脸倔强:“不行。” 他说不行,他首度表现出怯意,他桀骜的眼睛低垂,他看起来要哭了。陆倾心里一阵比一阵催,偏要亲他的嘴,紫领带垂到脸颊上,痒痒的,孟礼半阖着眼睛默数, 一,二,三…… 当陆倾的头到达一定高度,孟礼提一口气猛地抬头,脑门子狠狠撞上陆倾脑门。 这一撞力道骇人,“呃!”陆倾痛呼出声仰翻栽倒在床。 “别人说不行,” 孟礼咬牙,“你偏往上凑,你说你怎么这么贱?” 避开腕关节,孟礼左肩臂猛地发力,床头四根柱子本来就是装饰价值大于实用价值,被孟礼这么一拽轰然崩断,四角床梁支撑点陡然少一个,整个床架轰然坍塌,一截横梁直直砸在陆倾脊梁骨上。 “你挺能耐是不是?” 孟礼捞过床柱挥在手里,“让我看看多大本事来,来,起来。” 陆倾太忙了,一手捂脑门一手抬床梁,两只手还要捣腾着阻挡孟礼的棍棒,嘴里骂道:“你tm!我弄死你!” “好啊,”孟礼悠悠开口,“看你死得快还是我死得快。” 他挥动床柱的力道一点不小,又猛又迅捷,木料断面尖端崎岖支棱,锋利无比,扎破皮跟闹着玩儿似的,陆倾只能一边尝试坐起来一边躲。 孟礼比划半天,认真思考:“要不然,先废了你吧?省得你在干这些下三滥,你说怎么样?” “你敢!” 陆倾大怒,困在废墟里动弹不得,但是莫名整个人不再急躁,阴着脸哼道,“你还有劲儿呢?这药后劲儿大着呢,你等死吧。你还能撑着清醒这么久,但也到极限了吧?” “确实,”孟礼淡淡笑一下,手在抖,“所以更要抓紧。” “你,你要干什么!”陆倾气急败坏。 “你说我是戳你眼睛还是戳你嗓子口?哪种死得快?”孟礼眼中戾气乍迸,缓缓抬手蓄力。 “别别!你敢!”陆倾大惊失色,在一堆木板子和被子里徒然挣扎。 或威胁或求饶的话,孟礼活像没听见,尖锐的凶器渐渐接近。 渐渐…… “咚咚咚!孟礼?!” 一片惨叫声里外间房门哐地一声撞开,路秦川奔进来,“孟礼!” “路秦川?!”陆倾劫后余生。 路秦川没答,两步冲到床边,先从孟礼手里拿走那截床柱。 床柱尖端已经刺进陆倾皮肤,一点点猩红的颜色染在果露在外的木头上,路秦川小心翼翼移开,接着脱下外套裹在孟礼身上。 全程孟礼没说话,不仅没说话,坐都没坐直,仰回枕头上闭着眼喘气。 身上,身上……里面……孟礼咬咬牙,刚想说你先给我解开,路秦川从外面叫进来两个人,孟礼闭嘴。 两个小哥,一模一样的西装和墨镜,一模一样的不苟言笑,捞着陆倾两只胳膊不由分说拖走,从床上拖到地上又径直往外拖。 “你,” 路秦川解孟礼脚上的RT塑料环,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没伤着吧?” 孟礼摇摇头。 “逞强。”路秦川手指轻轻在勒痕上划过。 孟礼没搭腔。 “马上请医生看,先起来。能自己穿衣服吗?”路秦川从地上、床尾沙发上搜罗起孟礼的衣服,递到床头,孟礼仍旧安静如鸡,慢慢接过。 这时一个小哥在卧房门外汇报:“路总,有人打电话,冯曼语。” “拿来。” 路秦川,如果他肯多走两步到穿衣镜前,那么他可以看见,此刻他的脸色好可怕。 额角青筋耿耿,脸上绷得厉害,下颌角边有一小团怪异的凸起。 那是他紧咬牙关的缘故,咬肌紧张不肯放松。 床上,床上的景象是他一辈子不能看的景象。 那人身上很白,白就算了,还透着红,丝丝缕缕,不知道是热还是情欤,就那么放肆地绽在皮肤上,像是白奶油和红丝绒,怎么就那么诱人? 更诱人的是青年脸上的神情,奇怪,明明会被占便宜的是孟礼,会被欺负的是孟礼,可他的脸上一点也没有诸如狼狈、胆怯、哀求一类的神情,坦然又锋利的,孟礼的眼神,仿佛爱恨都痛快。 那双眼睛同时也是湿乎乎的。路秦川他们俩彼此太熟,情动的时候谁脸上什么表情都一清二楚。 让路秦川难以忍受的是,这些原本属于他的景象,只应该属于他的景象,怎么就被人看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被发掘?即便是引人觊觎的宝藏,风声是谁放出去的? 是他,他自己。 他曾当着那些人的面施用不堪的手段惩治孟礼,孟礼的声音被人听见,颜色被人觑见,全都拜他所赐。 是他,只道是寻常,将宝藏和藏宝地昭告天下,又亲手送出藏宝图。 路秦川接过手机,简直看不清屏幕,眼前一阵阵发黑又一阵阵发红。 点接通,冯曼语昂扬又兴奋的声音响起:“喂陆总,药还可以吧?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哈,您放心,您不像别的那些小股东,路秦川不敢跟您翻脸,会放手的……” 咚地一声,路秦川指节敲在结束通话键,静止几秒,摸出自己的手机。 孟礼听见他是打给林老板,没提陆倾,一句没提,只说感谢贵司纪总,说幸好人没事,欠纪总一个人情,说完果断按掉通话,走到外间不知道干嘛。 听起来,今天这场饭局,路秦川不知情。 冯曼语骗人,说什么事先得到路秦川首肯,是路秦川指使,孟礼心想,冯曼语又在骗。 而路秦川之所以赶来,是那个纪总通风报信。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孟礼有些脱力,通电的那个东西搅得人神魂乱飞,但是飞得再厉害也能看出路秦川在生气,他的怒火不说是怒火,他非说是感谢,这下林老板要坐卧不宁了。 等林老板查清楚,恐怕没陆倾的好果子吃。 孟礼有点迷,这一点上他同意冯曼语说的,路秦川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子事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翻脸? 事实证明他会,他轻飘飘一声感谢比什么斥责都管用,这事不会善了。 冯姐啊冯姐,聪明一世,您怎么又没算对。 外面传来陆倾几声嚎叫,嚷嚷什么呢?孟礼听不清,套间卧房里太安静,只能听见机械的轰鸣。 手脚恢复自由,按说可以自行取出来,但是该死的,陆倾说的药效后劲现在开始显露威力,作威作福,孟礼一根指头动不了。 咣啷咣啷一阵声响,门开的声音,门关的声音,外间安静下来,路秦川回到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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